第39章

睡袍是光滑平整的蚕丝材质, 浅灰色,两边对开款式,中袖, 长度约摸能到大腿中下那一截, 离膝盖还差些距离。

是一件设计再普通不过的衣服, 没什么亮点。

纪岑安前几天穿过,她们闹架的那晚就是这一身, 本是给她准备的。

床头只放着这么一条, 南迦随手就拿了, 倒也不嫌弃, 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整栋房子都是她的, 原主人全送给她了, 这里的所有东西定然也归属于她, 包括外在的衣物。

对方走近了,纪岑安才发觉特别之处,认出那是给自己准备的睡袍。

许是光线映衬的作用, 眼下的南迦面庞白净,浑身不经意间就散发出动人的妩媚, 贴合在衣料下的线条柔美, 起伏的弧度性感, 瞧着气质轻熟而不失大方,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和平常很不一样,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风情。

她们以往没有交换穿衣的习惯, 一次都不曾,向来分得十分清楚, 从不混淆。感情纠葛和身体是一方面, 生活习性又是另一方面, 前面的分离不了,可后者却可以泾渭分明。

细节最能体现意愿倾向,因着心里排斥,以至于连这种微不足道的牵扯都不想有,一律都要剥离开。

南迦忽然这么做,举动过于突兀了点,但又不是极度刻意。

仿佛这般行径不足为奇,很正常,自己只是无心而为之,并未注意到怎么了,没觉着穿纪岑安的睡袍有什么不可以。

按她俩如今的亲近程度,的确没必要芥蒂这些了。

都是不值一提的琐碎,无关大局。

“起来。”南迦说,语调温柔,声音稍偏低。

丝毫听不出强硬的命令,是那种挺能让人接受的态度,像是一句软乎的耳语。

纪岑安站起身,还是随着了。

先帮忙系上绑带,正事待会儿再讲。

“要哪种?”纪岑安问,直直面对面。

本身不太会弄这个,自己穿都是随便打个结,能遮挡住就行,对南迦却更讲究,好像她真会那么多花样。

南迦回道:“随便,都可以。”

放下胳膊,全都交给纪岑安。

睡袍内里没束缚,一松开手,领口就敞开了,对开的布料顺势分别往两侧垂落,露出底下一大片白皙光洁的皮肤。

纪岑安垂眸,伸伸手,拉了下细腰带,眼神还算老实,没乱瞥乱看,恪守在界限之外。即便二人有着格外不一般的关系,可她还是守规矩。

“工作如何了?”南迦问,仍是稀松平常的腔调。

纪岑安说:“挺容易,入职不难。”

“最近放假,学校应该没多少人,”南迦抬了下左臂,方便对方动作,“应该比较空闲。”

腰带有一边没串上,需要重新穿。

纪岑安温吞,知道这是要谈谈,于是放慢速度。她环住南迦的腰肢,将带子的一端从后面绕过来,接道:“差不多,没几个学生在。”

“前不久过去了一次,那边有活动,邀请历届校友参加。”南迦说,聊起纪岑安不知情的事。

纪岑安接话头,问:“什么时候?”

“六月中旬,十二号那天。”南迦平和开口,一一陈述,“正好也要过去见老师,一块儿聚聚。”

老师,即当初的中间人,为她俩牵桥拉线的那位。

那时是纪岑安费了一番周折才和此人搭上关系,为此可没少花心思,光是搞定对方就送进去了不少人情。

毕竟人家可是南迦最敬重的对象,算发掘并一手提拔南迦的伯乐,对南迦有着知遇之恩。

纪岑安数次利用对方,明面上说是出于欣赏佩服,要去捧老师的场,各种找机会接近,实则是把人当幌子借口,想方设法找歪路子朝南迦下手罢了,做的事都是另有目的。

老师始终不清楚她们的荒唐,对她们暗地里的交际一无所知,至今被蒙在鼓里。

蓦地听到他的消息,恍若隔了好多年一样,如同上辈子的经历了。纪岑安滞住,手臂还虚搂在南迦背后,以极其亲昵的模样立在那里。

这么近距离,只要再靠上去一点点,仰仰脑袋,她们的嘴巴都会碰到,仅差着咫尺之遥。

“他怎么样了?”

到底是认识的,好一会儿,纪岑安张嘴询问。

南迦动了动,红润的唇轻启:“和以前差不多,就那样。”

然后视线上移,状似无心看向纪岑安的脸,小声说:“他问起你了。”

纪家的事老师是有所耳闻的,不可能不知道。他对纪岑安的印象不错,晓得她名声烂,本性远比表现出来的外相要差得多,可本身不讨厌纪岑安,反倒挺中意这类桀骜不驯的狂妄小年轻。

搞艺术的大多都“口味独特”,看人不根据大环境来评定,很多时候往往和大众的想法不同。

别人忌惮自大的纪岑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老师内外一致,不会那么虚伪做作,觉得她挺有意思,不算是喜欢,可绝对谈不上讨厌。

纪岑安说:“问了什么?”

“你这几年在做什么,去了哪里,还有人在不在Z城。”南迦说。

纪岑安应声:“嗯。”

南迦旋即道:“我不知道,回答不了。”

收收手指,纪岑安不自禁做出反应。

继续拉起带子攥住,纪岑安将敞着的领口合上,往中间扯了扯,唯独不接这一句。

南迦说:“就这些,没另外的了。”

纪岑安低声问:“他还在教书?”

“在教,不过去年就退休了,今年不常到学校,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南迦低眼看看自己,瞅着她的一举一动,将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收进眼里。

应该是空调风太足,纪岑安的手有点冷,大夏天还冰凉凉的。合拢睡袍时,她不小心摸到了南迦,无意挨了上去,可后一刻又倏尔缩开了,一触即分,未做留念。

“他办公室还是在活动中心三楼,你以前去过。”南迦开口,算是直白提醒一句。

老师熟悉纪岑安,兴许哪天见到了还能认出她。

同在一栋楼里,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纪岑安能懂,慢慢开始系带子。

南迦的腰很细,再勒紧些,都快赶上一张纸的横面了。她比纪岑安的要瘦,身材相对苗条柔弱,尤其是小腹到腿这部分,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肚子平坦紧致,就连小腿都笔直修长,挑不出丝毫瑕疵。

而其它部位,往上走,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一点不逊色,傲人的曲线起落有致,独具一番美丽。

在打了第一个十字交叉之际,纪岑安问及桌上的那张通行卡:“给我做什么?”

讲完了切入的话题,该谈正事了。

南迦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直言:“礼物,送你的。”

纪岑安看着她,与之目光相接。

“要我参加老太太的寿宴?”

南迦不正面回复,别有深意道:“好多人都会去,已经安排妥了。孙铭天,认识他吗?”

裴少阳新收购公司对家的那个大股东,上回邀请南迦参加展览会的当事者,目前裴少阳最担心的对手。

纪岑安肯定认识,哪会不知道。她再怎么纨绔啷当、成天不着调,可对这号人还是晓得的,曾在现实中见过面,只是不熟,几乎没联系。

——裴少阳现在捡的都是当年纪家的漏,正儿八经算来,那时纪家和这位孙铭天也能算得上利益竞争关系,称不上仇家对手,可互为阵营是必定的。

“单子上没他的名字。”纪岑安说,记性挺厉害,刚刚看过的那些都过目不忘。

南迦不以为意,低低说:“没写上去,他是单独请的。”

把腰带又收紧一点,各扯一头向两边拉,末了,纪岑安停住,用拇指指腹摸着自己的食指骨节,力道很重地揉了揉。

南迦说:“你去见他。”

纪岑安问:“是你的打算,还是他的?”

南迦先不告知,轻描淡写又说起裴少阳的近况,把自己知道的都坦诚了。

裴少阳今年有得忙,前脚刚收购了公司,后脚又在搞什么投资,要在某某金融科技集团进行入驻融资,以及同时期,他还有计划要进军医疗行业……偏偏就是不凑巧,每一样都是纪家大哥当年已经在做/筹备要做的。

可能外人察觉不到这其中的猫腻,毕竟纪家倒台有这么久了,大哥自个儿做的投资方向也没透露出去,好多东西都是商业机密。但裴少阳最近有点心急了,看样子是怕出问题,所以正在加快进程,以免产生岔子夜长梦多。

南迦也不是知情人士,只不过第六感敏锐,直觉这又与纪家有关,便都加以留意。

而事实也大差不差,确实有关。

纪岑安不怎么参与自家公司旗下的管理,很多方面都不够了解,可大体方向还是摸得清。

终归和大哥才是一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会完全置身事外。

她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听完,结合两件事一衡量就懂了,出声挑明:“你让我帮孙铭天。”

南迦仅是陈述事实:“只身单打独斗没用,对付不了那边。”

谁都不是傻子,裴少阳更不是。纪岑安暗中摸索兜转,他如何不知情,早都防备着了。

事实摆在眼前,胳膊拧不过大腿,处境如此悬殊,纪岑安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干不赢他。她要真有那个本事,早就找到证据了,哪会至今还什么都做不了。

孙铭天这是抛出橄榄枝了,欲与其结盟。

当然,可不是看中了纪岑安的能力,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只是觉得她有用,能在这场斗争中派上用场。

不管怎么说,纪岑安比他们都更熟知裴少阳,为了现在这些投资,大哥做过哪些准备,纪岑安也基本知情。商业竞争就是先下手为强,她就是可行的参照,能为大家指路。

两方一同合作,作为回报,这边会帮纪岑安对抗裴少阳,稍尽绵薄之力。

南迦和孙铭天同一阵线,利益出发点一致。

作为说客,该讲的讲完了,便到此为止。

纪岑安唇线紧抿,绷直嘴角。

下不定决心,未做选择。

不着急她接受与否,南迦右手搭她肩膀一侧,移到锁骨那里抚着。

“你自己决定。”

纪岑安低头绑好腰带,最后打个好看的结,让其垂在南迦纤细的腰侧,面色如水。

“你的条件呢,是什么?”

南迦攀着她,深邃的眉眼微弯,挨近她怀里,犹如依靠上去,凑到她唇边缓慢道:“我的早都说过了,接下来还缺一个私人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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