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恋爱线ing

春末的街道, 残着几分寒冷。滨潭市冬夏气温转换大,今日下着小雨,夜间气温仅三度。

行李箱缓慢拖着, 墨墨趴在程梵肩膀, 胖乎乎的小脸似乎很奇怪自己要去哪里。

程梵轻轻咳嗽两声, 这时才想起忘记带医生给他开的特效药了。

谢家位置位于市郊的丽水河汀, 这个时间周围车很少。

行李箱的轱辘摩擦着地面,缓缓停下,程梵抱着墨墨坐在上面, 清点皮夹里的现金。

谢崇砚的黑卡,他连同离婚协议一并放在床上,并没有拿走。

皮夹里目前有一百元现金, 打车还是够的。

一阵冷风刮过, 墨墨缩着脑袋拱了拱程梵,发出呜呜的声音。程梵裹着风衣,抬头望着路灯,把它搂在怀里:“饿了?”

从行李箱中拿出一盒罐头, 程梵打开喂给墨墨:“我偷偷给你拿了两盒罐头,明天有钱了就给你去新的。”

程梵手里有一张程母给的支票, 准确来说是嫁妆。明天银行营业厅开门, 他便可以预约兑换。

路灯的余晖下飘起零星小雨,气温又骤然下降几度。

程梵的眼睛带着不同寻常的红, 手脚冰凉。

这时, 不远处的一家三口正在手牵手一起回家。中间的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 摇摇晃晃。她似乎注意到对面马路边的一人一猫, 好奇地看他一眼。

程梵也注意到她。

望着她洋溢着幸福的杏眸,他收回视线, 摸着墨墨的头道:“快点吃,我们得找地方住。”

墨墨好像听懂了,吃得更卖力一些。

打车软件始终开着,无人接单。

程梵猜测这里太偏,决定带着墨墨走到附近最大的商场再叫车。

墨墨现在有六七斤重,程梵拖着行李箱,抱着它,有些吃力。

咳嗽声越来越重,程梵打算抽时间去趟医院检查身体,看看体内的毒素还有没有。

空旷的马路上,白色玛莎飞驰。

程安端着咖啡,神色懒散。

经纪人刘畚在旁边好声好气:“少爷,你学业繁忙,我怕接洽太多通告让你劳累,所以这学期只给你安排一个精品真人秀。”

程安望着窗外:“嗯。”

刘畚接着道:“你才大学,不着急拍戏,以校草的名义参加一些真人秀就可以了,毕竟家族的实力在那,跟那些没有出路的穷学生不一样。”

程安一笑:“我去娱乐圈,就是玩儿,对那些虚荣的东西不太看重。”

刘畚赔笑:“是,是。”

到达刘畚的家,程安换到驾驶位,准备驾着车离开。本来刘畚说送程安回家,但程安有局,便顺路放刘畚下车。

“谢谢少爷,注意安全!”目送飞驰的玛莎离开,刘畚嘴角勾起嘲讽:“进娱乐圈不就为了洗钱么,说得那么高尚。”

车开了一段时间,程安百无聊赖,恍惚间注意到路边有个拉着行李箱的人,看身形和程梵很像,那只猫也格外熟悉。

于是,他缓缓靠近,确认了猜测。

程梵这么冷的天,怎么拉着行李箱?

还有两公里就走到商场,程梵忽听到身后响起汽车持续的鸣笛声,停下脚步回头,发现熟悉的玛莎停在路边,程安笑着下来。

“呦,这不是谢总的小心肝么?这么晚了,怎么拖着行李箱像只被赶出来的狗?”

程梵冷冷瞥他一眼:“和你没关系。”

程安砰地撞上车门,朝他走来:“好歹我也是你哥哥,关心一下弟弟有问题?”眼神若有若无打量着行李箱,他幸灾乐祸道:“你不会是被谢崇砚赶出来了吧。”

程梵不想和他周旋,抱着墨墨准备拉行李箱离开,但程安偏偏堵着他的路,语气嚣张:“这是被人玩烂后,扔掉了?”

程梵静静看着他,眸子异常平静。

随后,他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安置墨墨在上面,揉揉脑袋示意它别动。

程梵的反应更加印证程安的猜测。

程梵果然被谢崇砚赶出来了。

没有谢崇砚撑腰的程梵,程安量他不敢再张狂,不屑笑着:“当初非得贴着人家谢崇砚,现在成了无人要的破鞋,可怎么办啊。”

程梵不急不缓卷起袖子,摘下手表,放在口袋里,黑沉沉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抬头眯着眼看程安。

程安一怔:“这样看我干什么?被我戳中痛处了?”

程梵忽然笑了笑,朝着程安一步一步走去。

路灯下,想起程安接二连三的尖锐骂声。

两道黑色身影,扭打在一起。

片刻,程安砰地倒在地上,疼得喘着粗气,捂着胸口。

程梵碎发凌乱,踉跄地起身站直。

他的领口微微敞着,腕口处带着几道明显的抓痕,脖子印着淤青。

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异常沉静。

他转身淡然抱起墨墨,拉着行李箱,背影秀立笔直。

“以后再招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从小到大,程安和程梵打架从来没赢过。程梵身姿敏捷,很少吃亏。

程安单手撑着地,顾不得狼狈和体面,艰难坐起身使劲喊着:“程梵,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也只是没人爱的贱货罢了,这世上谁爱你?根本没有!”

程梵顿下脚步,神色轻淡。

这件事,他在上一世死之前,就很清楚了。

继续前行,他缓缓道:“你说得对,但并不妨碍你是个从根烂到全身的人。”

程安望着程梵逐渐选取的背影,随手抄起手机,恶狠狠朝他砸了过去。

拐过弯,离商场只有几分钟路程,程梵走得更慢了。

墨墨好像发现了程梵手臂的伤,喵喵地叫着试图舔他。

程梵脚崴了下,有点疼,但走路并不影响。

经过红绿灯时,对面汽车的灯光刺着程梵的眼睛,他下意识伸手挡住,墨墨却受惊般地挣扎,跳到地上。

“墨墨回来。”程梵根本看不清路况,连忙跑着追墨墨。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转弯,因视线盲区,直勾勾朝着程梵撞去。

程梵抱着墨墨抬起头,千钧一发之际,汽车刹住。

车门打开,梳着利落背头的男士下车。他步伐稳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是他的助理。

男士走到程梵身边:“你没事吧。”

程梵抱着墨墨起身:“没事,是我和我的宠物莽撞。”

男士打量着他的脖子和手臂,严肃道:“受伤了吗?”

程梵准备离开,摇头:“不是你造成的。”

这时,那位助理上前,双手递给程梵一张名片:“您好,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

程梵扫了眼名片上的名字:陈奕川。

灯光昏暗,陈奕川看不清程梵的面庞,只觉得他很瘦,看起来不太舒服。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谢谢,不用。”程梵抱着墨墨离开,

重新上车后,陈奕川望着车窗外,很快又经过程梵和他的猫。

这时的灯光很亮,借着路灯,陈奕川多看了程梵一眼。

那张带着落寞神色的脸很漂亮,也很明艳,令他心神一震。

这种感觉,他熟悉得说不上来。

一直到看不见程梵,他才收回视线。

这时,助理递给他咖啡:“陈总,我们在滨潭市呆多少天。”

陈奕川:“看谢氏的进度,谢崇砚很挑剔,有些难搞。”

助理笑道:“谢先生好像和夫人有交情,应该会很顺利。”

陈奕川:“但是,他们的关系我不能放到明面讲,毕竟谢家当年的事情不太光彩。”

助理:“也是。”

快到帆船酒店,陈奕川道:“把滨潭市过去15年,所有福利院的收留名单整理好,尽快给我。”

助理抿着唇,轻轻点头,随后犹豫道:“还是向夫人和二少爷保密。”

陈奕川:“嗯。”

四十分钟后的帆船酒店大厅,程梵缓缓走进。来到前台,他选择手机支付,因为可以刷额度。

等待支付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程梵,你怎么在这里。”项枝来到他身后,“崇砚呢?”

程梵没多言:“就我自己。”

项枝见他用借的额度支付,又带着猫拖着行李箱,瞬间明白过来。他手臂倚着前台,笑着:“和崇砚吵架了?”

程梵拿着房卡,没理睬他,抱着墨墨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项枝追上劝导:“你不会离家出走了吧?夫夫哪有隔夜仇,明天我让崇砚给你赔罪。”

程梵走进电梯:“不用劳烦。”

与此同时,谢家二楼,谢崇砚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言不发。

本想和他一起来哄人的谢昱臣见到人去楼空的景象神色踌躇。床上压着的黑卡,是谢崇砚给堂嫂用的,看样子堂嫂这次很生气。

他大气不敢出,小声抬头:“堂哥,我们要不要去先找堂嫂。”

谢崇砚向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叠整齐的被褥上,问道:“陈叔,他什么时候走的。”

陈叔一脸愧色:“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我当时在花圃干活。”

房间里的一切都被摆得很整齐,沙发上谢崇砚送给程梵的衣服,叠好摆放,屋里的一切,好像还原回程梵入住前的模样。

谢昱臣很着急:“堂哥,都是我不好,非得带着嫂子去公司,才让他吃醋了。”

路上,谢昱臣分析半天,最终得出程梵吃醋的猜测。

谢崇砚始终沉默,双手插在口袋里,镜片下眼神未明,看着程梵今晚抱着的陶器盒子。

他的手掌落在沙发背上,顺势坐下,交叠着双腿,似乎在纠结。

这时,他的手机微信亮了。

点开一看,是来自项枝的微信图片:崇砚,我看见程梵入住帆船酒店,付款刷的花呗,你们是吵架了吗?

谢崇砚盯着这段文字,回复:“他怎么样,安全吗?”

项枝:“当然安全,这会儿应该抱着猫上楼了,回头我把他的房间号给你。”

谢崇砚没再回复,将手机关上扔在一旁,低声说:“程梵在帆船酒店,是安全的。”

谢昱臣舒了口气:“那就好,我们去接堂嫂吧。”

谢崇砚并没有要动的意思,思索片刻:“你先回家。”

“为什么啊?”程梵和谢崇砚吵架,谢昱臣已经很愧疚了,眼下谢崇砚不愿意去接程梵,他有些费解,“堂嫂就是吃醋误会南初了,你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陈叔也面露忧色,凝视着谢崇砚。

谢崇砚声音很轻:“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回去吧。”

“这!”谢昱臣藏着怨气看他一眼,心道活该他没媳妇,随后不情不愿离开。

“陈叔,您也去休息吧。”谢崇砚道:“我自己在这里呆会儿。”

陈叔看着他:“有事您叫我。”

房间里只剩下谢崇砚,他微微躬身,双手叉在一起,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程梵真的是因为王南初生气吗?还是因为离婚协议的事情?

可无论因为什么,都不在谢崇砚能理解的范围。

如果因为这两件事生气,那么是不是说明程梵喜欢自己?

他想起他妈妈忌日那夜,他喝得很醉。大概因为程梵赠他信纸上那段经文的缘故,他当晚想开了。

他或许不应该执着于过去,执着于八岁那年的事情。

接下来的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程梵应该来到酒窖。

接下来的记忆,跳到第二天清晨。

他搂着程梵,在沙发上醒来。

他现在还记得清晨程梵躺在他怀里的样子,整个人很干净,呼吸均匀绵长,还有一点乖。

他不记得那晚是不是自己主动抱着程梵,但他作为年长的一方,发生这种事,他要负主要责任。

如果因为那晚的事,让程梵喜欢他,那么他应该和程梵说清楚,并郑重道歉。

叹息间,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花圃。清明节,百合在丰沃的泥土里,开得正盛。

这让他又想起那天清晨,程梵干净白皙的皮肤。程梵的骨架很小,蜷缩在他的怀里,睡觉时纤长的睫毛轻轻浮动,黑发细软光滑,蹭着他的脖颈。

目光移动,他发现物理笔记中的那封情书。

随手拿起,他才看清情书的真容。

里面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怪不得程梵会误会。

旁边放着装情书的信纸,被剪刀剪开。他拾起,看清楚里面的两行字时,眼神闪过一瞬间的错愕,眉间紧紧蹙起。

这居然是陈沐星送给他的。

那时的他,大约十八岁,恰逢陈沐星来初中部当一周交换生。

对于陈沐星,他无疑是感激的。又念在陈沐星独自在陌生的城市,年龄小,每次陈沐星请他帮忙,他都会答应。

离开的前两天,陈沐星向他表达爱慕。

他拒绝了。

他觉得,这件事只不过是年少的陈沐星一时冲动,并没有放在心上。

从那以后,他多年未见陈沐星。

直到接管公司后,他购得玉扇送给陈沐星妈妈,寻求当年事件的蛛丝马迹,才又和陈沐星碰了一次面。

十八岁的陈沐星,和印象中的小姑娘有很大区别,那次碰面两人也只是简单问好,没有过多接触。

但陈沐星向他索要微信,碍于情面,他给的办公专用微信。

那微信,是秦秘书在用,平时他很少关注。

时隔几年,他没想到因为多年前的情书,竟又闹出乌龙。

谢崇砚看着情书,将它扔进垃圾桶。

如果程梵真的对他有好感,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心情。

已经是深夜,他来到酒窖,看着那白色沙发,又想起那晚的事情。

他随意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程梵送的那副金丝眼镜摘下,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谢崇砚所在的群聊,都在谈论程梵离家出走这件事,是项枝那个大嘴巴告诉的别人。

点进去,林羽潭正在说话:梵梵少爷生气了,@谢崇砚还不快去哄。

方裕臣:他会哄才怪,就是个木头。

项枝:忘了补充,梵梵少爷好像受伤了,手臂和脖子有淤青。

谢崇砚看了两眼,头痛。

索性将手机扔在一旁。

这时,陈叔走下酒窖,敲了敲门。

谢崇砚抬眸:“您怎么还没睡。”

陈叔手里拿着毯子:“这里凉,我怕您感冒。”

谢崇砚应了一句:“您去休息吧。”

陈叔把毯子交给他,低声道:“最近天凉了,也不知道酒店的被子暖不暖和。”

谢崇砚缓缓睁眼,默声看着陈叔。

陈叔继续道:“上次医生开的药,他好像没带。”

谢崇砚凝起眉心,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片刻,他声音低沉:“陈叔,我和程梵是协议联姻,以后会离婚。”

陈叔并没有过多惊讶,点头:“梵梵进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什么都瞒不住您。”谢崇砚笑了笑,抬起头时笑容忧烦:“这次程梵离家出走,可能是因为…他对我有一点好感。”

陈叔问:“这就是您迟迟不去接他的原因?”

谢崇砚:“把他接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陈叔反问:“那为什么不和他试试呢?还是说,您打算孤独一生?”

谢崇砚思索片刻:“可能因为我们联姻本就有明确目的,所以关于您说的事情,我没有考虑过。而且我好像并不喜欢程梵。”

陈叔笑了笑:“我问您一个问题。”

谢崇砚:“嗯。”

陈叔:“您觉得,以小少爷的性格,他为什么会对您有好感呢?因为金钱?或者权势?”

谢崇砚:“不会,他那性子,能高看谁。”

陈叔目光认真:“那是为什么呢?我觉得梵梵表面看起来有些骄傲娇纵,但他其实很脆弱敏感,如果不是感受到他需要的情绪价值,他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有好感。”

这段话谢崇砚认真分析一遍,疑道:“您的意思是——”

陈叔:“您这段时间变化也很大,有耐心了些,也细心了些,我觉得他喜欢您,也可能来源于您对他的一些行为。”

谢崇砚指腹摩挲着酒杯,抬眼时目光深邃:“他的性子我不讨厌,我们毕竟也是合法伴侣,对于他的遭遇我很同情,也愿意照顾他一些。所以,我的这些行为,会让他对我有好感吗?”

陈叔低吟:“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您愿意同情他的遭遇?愿意照顾他一些?据我所知,扮可怜装委屈对您没用,您从来不吃这套。”

这次谢崇砚沉默了。

良久,他道:“如果我在明知道他对我有好感的基础上,还和他试一试,将来发现彼此并不合适,恐怕有些不负责任,会耽误了他。”

陈叔起身笑着:“爱在勇敢者面前,谈何耽误?”

听着陈叔离开的脚步声,谢崇砚心绪恍惚,他需要再想想。

片刻,他给谢昱臣发送微信:“明天抽时间来一趟,先把程梵的药给他送去,再拿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谢昱臣很快回复:“好哒,我会把你的爱意帮忙带到。”

凌晨两点,程梵搂着墨墨,蜷缩躺在沙发上,久未入睡。

电视放着经典爱情电影,女主角在火车上,孤独离开。

程梵仰躺在沙发上,光着脚,脖子处的淤青疼痛不断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

起初,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今晚反应过激,对那名同谢崇砚吃饭的男生,对那份离婚协议,对那份情书…

他应该不屑在意这些才对。

但他偏偏选择了最不能挽回的路。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应该还会选择离开。

电影里,女主角还在落泪。

他面无表情看着画面,直视着他不愿承认的一件事。

他对谢崇砚有一点点好感,而那份建立在谢崇砚也同样爱慕他的好感,在今晚,像泡沫一样被戳碎。

他不愿面对自己的自作多情,不愿直视内心深处的自卑,自尊心作祟让他选择离开了。

本来,就是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

或许这是件好事。

程梵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血糖低得厉害,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想起后天是K大笔试的时间,得让精神振作起来。

第二天上午,谢昱臣敲响他的房门。

看见谢昱臣,程梵并不惊讶,毕竟昨晚项枝撞见了他,谢昱臣知道他在这里也正常。

谢昱臣道:“我堂哥担心你身体,让我给你送药。”

程梵淡淡道:“我今天会自己去医院开,帮我向他转达,劳他费心了。”

谢昱臣后知后觉,他堂哥也太不会哄人了?既然知道人家在酒店,也不过来接回家,反而送药?

深一层意思,不就是你多住几天,别回来了。

谢昱臣无语叹息,拉着程梵解释:“堂嫂,昨天和我堂哥吃饭的男生,是我哥们的男朋友,你别因为这个吃醋了。”

程梵垂眸:“我没吃醋。”

谢昱臣:“没吃醋就好,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让堂哥来接你。”

谢崇砚会来接他吗?程梵是不信的。

昨天他表现得那么激烈明显,谢崇砚应该能看出什么。

两人协议在前,塑料婚姻,来接他真的没必要。

况且,今天让谢昱臣送药,不亲自出面,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程梵站起身,将行李箱中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整理好摆在柜子里。“我住在这里很好,不用大家费心。”

谢昱臣嘟囔:“再好也不如在家舒服。”

程梵轻声道:“那不是我的家。”

谢昱臣有些头大,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搞,工作都做不通。

一直磨蹭到下午,程梵借口出去,谢昱臣才善罢甘休。

从银行出来,程梵卡里有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给墨墨买了许多进口猫粮,才回酒店。

在前台续租一个月,程梵估摸这段时间应该够他买到新房子。

明天就要考试,项枝发来问候微信,并催促他开通微博,为日后营业做准备。

程梵其实不愿意再和谢崇砚相关的人扯上关系,但他和项枝旗下的娱乐公司签订了意向约,突然毁约不太礼貌,也就打算先签着,日后再说。

反正他和谢崇砚离婚后,也就不会再和他身边的人有交集。

项枝似乎有话要和他说,絮絮叨叨说些工作上的事情,最后拐弯抹角带了句:“消气了吗?酒店住得不舒服吧?”

程梵回他:“挺舒服。”

项枝:“点烟jpg,还是回家舒服。”

程梵:“心够大,哪里都是家。”

项枝:“牛逼jpg。”

撂下电话,程梵准备复习明天的考试。表演专业的文化分数很高,录取率仅有百分之三。

程梵拿着笔做题时,才想起小时候的职业初衷。

古典舞蕴含的文化内涵,非常之深,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街舞等时尚度高的舞种取代。

现在是造星时代,娱乐圈产业发展迅速,一夜之间便可捧红夕阳产业。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制作出让古典舞出圈的节目或者真人秀,并创建自己喜欢的品牌风格,让古典文化出现在国际各大时装周,珠宝品牌,被所有人喜欢,成为新的时尚风向标。

这个梦想,似乎有些遥远,但却是他小时候便坚定的信念。

他握着签字笔,认真复习知识点,一直到很晚很晚。

半夜,他肚子饿了,下意识想去厨房找吃的。

一直走到门口,才发现这里不是谢家。没有陈叔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冰箱好吃不胖的零食夜宵。

面前的冰箱空空如也,他缓慢转头望向寂静无声的夜空,难掩心中失落。

或许应该习惯现在的日子。

又是一晚过去,程梵准备参加考试。

K大校门口,聚集着非常多的人,白豆豆很早便调试好单反,等待程梵的出现。同他站在一起的几十个人,都是程梵的粉丝,剩下的便是借着前几日#古风小仙君#热度,前来围观的路人。

现场,大约有十几家媒体,阵仗浩大。每年艺考笔试现场,记者都会挑选有知名度的童星或有潜力的考生采访,冷不丁就会有颜值出众的考生出圈。

但今年,媒体所有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程梵身上,甚至演过三部电视剧,家喻户晓的童星周南笙热度都不及程梵。

人来人往,白豆豆张望着,却迟迟未见程梵的身影。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套着off white白色卫衣的男生从里面钻出来。

他戴着白色口罩,身姿清瘦挺拔,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如同沉静的玉石,散发着淡淡华彩。

那男生步履轻缓,带着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

媒体们几乎全部愣住几分钟,继而轰然涌上去。

白豆豆笑了,这考生除了她家小仙君,没人能衬得上这个气质。她扛起高清摄像头,这次拍了个够。

程梵没有采访的经验,轻轻蹙着眉有些抵触,被媒体们包围着,宛如困在密不透风的人墙中。

记者提问:“请问您对本次考试有信心吗?K大目前的学长学姐中,您有喜欢的偶像吗?”

面对提问,程梵只简短回复:“有信心,没有偶像。”

白豆豆第一次听见程梵说话,激动地拍了拍周围的粉丝,“果然是我梵梵,连声音都好好听。”

走进学校,程梵松了口气,许多K大的学生认识他,和他热情打招呼。他不擅长社交,但秉承着礼貌的原则,拘谨地轻轻点头向大家问好。

一路上,他的脖子酸得厉害。

刚下课的程安偶遇一堆人热闹聊天,并叽叽喳喳指着被戒严的考场。

他眯着眼:“今天新生文化课笔试吧。”

同学回:“嗯,但主要是最近在网上很红的古风小哥哥在咱们学校参加考试,大家对他很好奇。”

程安皱眉:“古风小哥哥?长得好看吗?”

同学道:“嗯,听说本人特别有气质,从小学舞蹈,又白又瘦。”

这几个形容词让程安心中有个莫名的想法,但他很快摇摇头,告诉自己程梵已经20岁,不可能和一帮18岁的考生重新考试念大学,况且从未听程梵说过有考K大的打算。

这时,同学兴奋指着:“快看,就是他!他第一个出考场!”

程安顺着方向望去,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几乎要窒息。

不远处的程梵,众星捧月。大家兴奋拿着手机拍照,就像明星出街似的。

大三年级比较火的白恩宇都没有这个阵仗。

程安盯着他,眉毛几乎拼命拧紧。

为什么?为什么程梵什么都要跟他学?

他想做明星,程梵也想做!

他想和谢家联姻,程梵偷偷撬他墙角!

他现在恨不得程梵立刻去死!

同学没察觉出程安的异常,依然自顾自得说:“听说,这个人面试专业成绩专业第一,教授们非常喜欢他,争着抢着要他当学生。”

程安忽然面露嘲色:“一个二十岁的人,和十八岁的考生竞争,他也不嫌害臊。”

同学诧异道:“他20了?就比我们小一岁?”

程安懒洋洋道:“嗯,高中都没上,来这里装学霸了。”

同学莫名惊讶,没想到程安对程梵这么了解。忽然想起两人都姓程,同学结巴道:“你们俩…不会是亲戚吧?”

程安冷冷道:“谁跟他是亲戚?”心中忽想起谢崇砚将程梵赶走的事情,他悄悄对同学说:“他是我家佣人的儿子。”

同学更吃惊了,表面笑着点头。

佣人的儿子为什么比程安这个大少爷气质高了N个档次?

走出校门的程梵被闻风而来的粉丝们团团围住,其中有一名英俊的男粉,抱着一束鲜花和小熊玩偶,害羞而热情地递给他。

男粉打扮得很潮,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和程梵说话时的眼神非常温柔深情,很喜欢他。

因他抱着的娃娃足有1.8m的长度,所以在程梵出来之前,就受到广泛关注。

见男粉的礼物是送给程梵,媒体们觉得更有话题度,扛着相机镜头对准两人。

男粉深情脉脉:“梵梵,我是你的第一个粉丝,我很喜欢你,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深红色的玫瑰花迎在胸前,程梵闪动着几分惊讶和错愕。

他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表示:“只有爱人送的玫瑰,我才可以收下。”

男粉遗憾抿着唇:“那小熊可以带走吗?”

看着和自己身高并齐的小熊,程梵艰难拒绝:“我最近不住在家里,带走不太方便。”

男粉眼神更黯淡无光:“那你可以和我,合一张影吗?”

程梵这次没拒绝,轻轻点头。

合影时,男粉捧着玫瑰笑容灿烂,而程梵有几分严肃,尽量不想与玫瑰同框,又因媒体提醒,不情不愿作出兔子耳朵的手势,悄悄挡着眼睛。

白豆豆冒着粉红泡泡:“我儿子好可爱!”

终于合影结束,程梵迎着大家的目光,乘出租车离开。

到达酒店,他累得要命,简单服用药物后,陪墨墨躺在沙发上玩。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熬夜的缘故,他特别的累,心脏也比平时跳得快一些。最后竟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单身俱乐部群聊]

项枝:[图片]@谢崇砚,你老婆今天去K大考试,学校都疯狂了,男粉公然送玫瑰花表白!

林羽潭:哦吼,这男粉挺帅。

方裕臣:挺帅+1。

项枝:我今天听见公司的小姑娘夸程梵,夸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就差说他是天神下凡了。

林羽潭: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啧啧啧。

方裕臣:有啥福气,老婆还在宾馆住着呢。

项枝:@谢崇砚,不然你把老婆给我吧。

谢崇砚:滚。

谢崇砚刚从群聊退出来,就收到谢昱臣的微信轰炸。

谢昱臣:你快看!今天有男粉向堂嫂表白了!你有情敌了!我恨你像块木头!指指点点jpg。

谢崇砚:你们都知道这件事?

谢昱臣:上热搜了啊,你看看人家,小熊熊送着,玫瑰花捧着,多会啊。你等我给你看一张照片。

谢昱臣发送程梵在陶泥馆那天制作时的照片给谢崇砚。

谢昱臣:你看堂嫂辛辛苦苦给你做陶陶器,你呢?跟他冷战这么久,都不去哄。

谢崇砚将照片点开。上面的程梵认真专注,小心翼翼描绘着天鹅的浮雕,眼神里好像涌动着光。

他问:那晚程梵捧着的盒子,装着的就是这对儿天鹅吗?

谢昱臣:对。

谢崇砚回忆盒子的位置,走进程梵的房间。那盒子就在桌子上,他轻轻打开,一对儿栩栩如生的天鹅陶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上面刻着合欢花,寓意爱情的美好。

谢崇砚指腹温柔地摩挲,程梵照片中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良久,他重新点开群聊中男粉和程梵的合影。

短短三天,程梵好像清瘦许多。

看他举着剪刀手傲娇的样子,谢崇砚浅浅地笑了。

夜里,凉风拂动着窗帘,程梵被冻醒。墨墨窝在对面沙发,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咳嗽两声,几次起身试图去拉窗帘,却没有力气。

他应该感冒生病了。

磨蹭好久,他终于把窗户关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再无困意,坐在餐桌前莫名出神。

他饿了,想吃陈叔包的小馄饨。

陈叔做的小馄饨很香,很好吃,他能吃二十多个。

家里的床也比酒店舒适。

脑袋伏在桌子上,他压抑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他抬起发红的眼睛,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很深。如果不是墨墨饿得嗷嗷叫,他会以为还在夜里。

表上显示晚上六点,他足足睡了一个黑夜加一个白天。

这时,房间门被扣响,谢昱臣的声音响起:“堂嫂,我带你出去嗨呀。”

程梵撑着身子开门,谢昱臣露出笑脸:“为庆祝你考试结束,我带你出去玩。”

程梵让他进来,随手拿起面包,啃了两口:“我不太想出去。”

谢昱臣开始磨他:“反正你也没事,跟我出去浪一下,心情会好。”

“我现在就挺好的。”程梵用体温枪为自己测了下体温,37.3,刚好到线。

谢昱臣和项枝本来计划带程梵和谢崇砚去酒吧,再让两人偶遇,其他人退场,给两人打破冷战的机会,但目前看,计划落空了。

给项枝发送完短信,谢昱臣提议:“帆船酒店顶层有party,我们去一起吃个饭,这总行了吧?我看你无精打采,出去透透气比较好。”

程梵正巧饿了,点点头:“可以。”

与此同时,收到短信的项枝叹口气,故作忧愁。

林羽潭与他对视:“你组局请我们来,又不说怎么回事,反倒自己唉声叹气。”

项枝将香槟一饮而尽:“没事,就是苦于没有爱情。”

方裕臣笑了:“你还没爱情?换男女朋友比换袜子都勤快。”

项枝啧了声:“别说我,我们说说崇砚。你老婆还要不要了?”

谢崇砚神色淡然,瞥他一眼:“你很闲?”

项枝无语看着他:“反正老婆没了,以后别找我们哭。”

方裕臣替谢崇砚说话:“这叫有骨气,不惯程梵小性子臭毛病。”

几人碰了碰杯,开始聊生意上的事情,唯独谢崇砚心不在焉。

这时,几个滨潭有名的浪荡公子哥结伴坐在几人隔壁卡座,开始泡妞吹牛。

这时坐在中央的花衬衫男开口:“你们听说程家二少爷被谢崇砚赶出家门了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事儿真没听到信。”

花衬衫男叼着烟:“我听我哥们说的,程家那小少爷像条狗似的,拖着行李箱被赶出去,夜里十一点,他亲眼撞见。”

旁边帽衫男搭话:“他和谢家联姻不作数了?”

花衬衫男道:“谁知道啊。他最近在网上挺火的,都管他叫什么神仙小哥哥,看着就一高岭之花,可谁知道他背地早被人玩烂了哈哈。”

笑声还未落下,一记酒瓶飞过,正中花衬衫男的头颅,鲜血直流。

同座的同伴傻了,立刻作出凶腔吼着老板。酒吧老板喊上保镖抄起家伙刚要过去,猛然瞧见谢崇砚朝他们走去,于是挥手示意,大家立刻退了下去。

花衬衫男骂骂咧咧捂着耳朵,“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伤我的犊子找出来!”

同伴们抬头的瞬间,迟疑地向后退了几步,没一个人敢上前。

谢崇砚揪起花衬衫男的衣领,眼神透着寒光,金丝眼镜下的那份温文尔雅彻底消失,只剩下悚人的冷冽。

一拳,两拳…

花衬衫男哭喊着求饶,到最后几乎叫喊不出声音。

见谢崇砚随手抄起一瓶红酒,项枝他们连忙拦下:“别出人命。”

谢崇砚没理会他们,打开红酒瓶,将酒灌入花衬衫男的嘴里。

“嘴这么脏,需要消消毒。”

终于,随着清脆的炸裂声,红酒瓶在地上轰然崩开。

谢崇砚拿起外套,面无表情地离开。

帆船酒店顶层,聚集着许多年轻人。本次举办的主题派对,除了有酒店自己的客人参加,也吸引了一部分外来的年轻人。

谢昱臣一进去便备受瞩目,和他相识的少爷小姐们,殷勤过来打招呼。但大家注意到程梵跟在一旁后,神色有些古怪和意味深长。

程梵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冒越来越严重,想吃些东西,赶忙回去休息。

不远处,齐凌和程安相伴而坐,嘴角嘲色尽显。

齐凌冷笑:“马厂那天,崇砚哥对他还不错,没想到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程安勾唇:“是啊,我这个弟弟你不了解,脾气相当差,换谁都受不了。”

齐凌看着谢昱臣,有几分犹豫:“但,谢小少爷,似乎跟他关系不错。”

程安轻笑:“那又如何?程梵都赶出家门了。”

谢昱臣和程梵朝着这边的泳池走过来,齐凌和程安使了使眼色,带着一帮相熟的朋友和帆船酒店太子爷将程梵围住。

谢昱臣起初以为他们过来打招呼,但后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凌笑着道:“程梵,听说你跟崇砚哥吵架了?”

程安立刻接话:“不算吵架吧,应该是被单方面赶出家门了。”

“怪不得你住在我家的酒店,原来是无家可归啊。”帆船酒店太子爷端着红酒杯笑得轻蔑,“我还奇怪,你办理入住那天怎么刷的花呗额度,原来是这个原因。”

“哈哈哈,花呗?真够行的,被赶出家门怎么分手费都没有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嘲讽着,程梵头晕得厉害,想说些什么,根本没有力气。

谢昱臣将程梵揽在身后,表情凝重:“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我堂哥。”

“告诉谢崇砚?”程安高声笑着,“他如果理会程梵,早就来接他了。”

现场的其他富二代,很快被这边吸引,纷纷停下聊天,专注望着这边。

齐凌得意地笑着,抬起眼睛时,忽然愣住了。

不远处,谢崇砚身材高挑,穿着挺括剪裁精致的风衣,抱着巨型玫瑰花束。

程安还在笑话程梵,却发现大家都不再说话,脸色怪异。

他抬头的瞬间,眼神震撼。

谢昱臣看清楚来的人后,开心地笑了,并戳了戳程梵,示意他向后看。

程梵回头的一刻,对上谢崇砚那双幽深的桃花眼,脚步霎时顿住。

谢崇砚看着他,朝他缓缓而来,停在他面前。

程梵垂着眼,视线不偏不倚,落在那束巨型玫瑰花瓣上。

周围的风似乎都停了,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来。

良久,程梵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谢崇砚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熊熊玩偶,放在玫瑰花上,神色认真:“哄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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