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叶秋桐的话说出口,那一刻,万籁俱寂。

那时候,叶秋桐想起一句歌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四个人,两两挽着手,互相看着,各自的神情都不同。

谢飞哲一脸恍然大悟,他就说这个总裁好像对他有敌意,原来早跟叶秋桐有关系。

他过于惊讶,连刚才叶秋桐骂他垃圾都没心思计较。

颜沛则是怔住,眼泪都忘了继续往下流,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叶秋桐挽着的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有钱还这么帅?

秦译缓缓收起头顶上的问号,一瞬间推理出所有的事,板着脸,面无表情。

叶秋桐话已出口,此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浑身僵硬地挽着秦译,动都不敢动。

他是不是应该松开总裁,可是松开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叶秋桐接着想起另一件事,秦译是有洁癖的,最烦别人碰他。

他机械地扭动脖子,垂眸望着两个人接触的地方,他的手正穿过秦译的手臂,牢牢地抓着秦译的衣服,能感受到手掌底下强健的肌肉。

叶秋桐默默计算着秦译这套衣服的价格。

这一年白干了。

奇怪的是,总裁居然没推开他。

叶秋桐抬起头,正好秦译扭头,两个人的眼神对上,叶秋桐从秦译冷漠冰凉的目光里读出以下讯息。

你死定了。

叶秋桐:“……”

好在此时谢飞哲最先回过神,对颜沛说:“我们走吧。”

颜沛连忙眨眨眼,乖巧地点头。

两个人越过叶秋桐和秦译,向主宅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颜沛还不忘真诚地对叶秋桐说:“祝福你,你的男朋友好帅。”

叶秋桐:“……”

快走吧,别火上浇油了。

颜沛和谢飞哲沿着玻璃走廊渐渐远去,叶秋桐和秦译还手挽手站在那里。

秦译冷冷地说:“可以放开了吧?”

叶秋桐没有立即松开,而是恳求地望着秦译,说:“秦总,您听我解释。”

秦译下了最后通牒:“放开。”

叶秋桐哆嗦着移开自己的手,秦译一摆脱他,立刻转身往回走。

叶秋桐吓死了,谢飞哲和颜沛刚进去,那不又撞上了。

可叶秋桐不敢阻拦秦译,只能快步跟在后面。

重新进入室内后,秦译首先去找了现场的一个人,叶秋桐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见他一直陪伴在周正华的身边,看起来像是周先生的亲信。

那人与秦译交谈片刻,很快找来宴会现场的保安。

叶秋桐远远守着秦译,过了一会,大厅边缘传来小小的骚动,叶秋桐分神看了一眼,看到刚进入主宅的谢飞哲与颜沛被请了出去。

叶秋桐没心思管那些,把头转回来,紧张地注视着秦译,直到宴会结束,秦译都没有再跟叶秋桐说一句话。

宴会结束,秦译大步走向自己的豪车,准备离开。

在秦译拉开车门的时候,叶秋桐终于鼓起勇气,凑上前来,说道:“秦总,我一时冲动,不过脑子,只是想气气那两个渣男,今晚的事您别放在心上。”

秦译一只手搭在车门上,侧着身体看着脑袋都快低到地底下的叶秋桐,嘲讽地说:“你把我当工具人?”

叶秋桐吓得大气不敢出,慌张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译不想听他说话,接二连三地质问他:“希望以后能多接触公司的事务?”

“不想跟我的私事扯上关系?”

“不想别人以为你靠脸上位?”

秦译每说一句,叶秋桐的脑袋便低一分,到最后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

秦译扯了扯唇角,说:“好一个心高气傲,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说完,他就进入车里,眼见着要走,叶秋桐做最后的挣扎,绝望地抬起头,说:“秦总,那您把衣服给我吧,我给你清洗,或者赔给您,”

秦译看着他像看一个傻子,手一动,砰地把车门关上,汽车当着叶秋桐的面扬长而去。

这次连不要的垃圾都不肯丢给他了,叶秋桐绝望地望着汽车尾气,在心里哽咽。

皇上,听臣妾……不对,是微臣解释啊。

可皇上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叶秋桐只能失魂落魄地独自喊车回到酒店。

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他能理解秦译生气的点。

那么矜贵的一个人,被他当成工具人利用,能不恼火么。

在叶秋桐心里,秦译将来是要娶环球小姐的,哪能跟他搞在一起。

叶秋桐默默在心里流泪,好不容易缓期有减刑的苗头,一下子又被他掐灭了。

会不会回到S城,等待他的是一张解聘通知啊。

叶秋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登上返程的飞机,当然这次没有商务舱的待遇,老老实实坐经济舱。

一路上秦译都没有翻叶秋桐的牌子,让别的助理协助他,同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恭喜叶秋桐:“秦总没找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叶秋桐:生无可恋.jpg

飞机很快抵达S城,秦译给所有陪同人员放了半天假,明天再去公司。

叶秋桐本来想加班表忠心,但实在疲惫,抵不住诱惑回到家。

说起来离开不过一个多星期,叶秋桐却恍如隔世。

他收拾好行李,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突然在行李箱里看到一件黑色的大衣,叶秋桐愣住。

他把大衣拿出来,布料挺括又柔和,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叶秋桐回忆着秦译穿这件衣服时的样子,不得不承认总裁气场十足,高大又帅气,硬是穿出了黑帮大佬的派头,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他叹着气,准备把这件大衣也拿去干洗,然后与之前那套衣服放在一处,以后传给后代当做传家宝。

他想着宴会那天秦译穿的礼服,已经被他碰到了,洁癖的总裁一定不会要了,怎么不给他呢。

叶秋桐收拾好,走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躺到床上,胳膊一捞,把旁边的秦总玩偶拿过来。

好像有点灰扑扑的啊,叶秋桐连忙起身,把玩偶拿到阳台上拍拍打打,一边抖落灰尘一边说:“你最爱干净了,可见不得一点脏的。”

弄干净后,他捏着玩偶胖胖的身体,望着玩偶脑袋上的总裁照片,轻声问:“这么多天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玩偶当然不会回答,叶秋桐抱住玩偶,开始发愁:“明天去公司又要见到你,该怎么办啊。”

*

上次叶秋桐背后骂总裁被本尊撞破,秦译凉了他好几天,这次叶秋桐早早来到公司,首先把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确保干净整洁,然后安静地等待总裁上班。

秦译按照平时的时间来到公司,一走进那道玻璃门,就看见叶秋桐的眼睛瞬间亮起光。

“秦总,早上好。”叶秋桐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

秦译没有理会,只是说:“待会开会,准备一下。”

叶秋桐得到回应,感动得要哭了,大声说:“好的,秦总。”

秦译皱了皱眉头,嫌弃地加快步伐,走进办公室。

叶秋桐暂时松了口气,按照秦译的要求去准备会议室。

总裁返回S城的第一场会议,主题依旧围绕着原材料进口与时鑫的动向,顺带承前启后地提出了明年的计划。

“速翔汽车宣布他们要生产新能源汽车,肯定要敲定电池合作厂商,我们明年第一个任务就是拿下这个项目。”

秦译给在坐的各位高管下达了任务。

有人说:“国内我们的市场份额第一,口碑也好,速翔不可能不跟我们合作吧。”

秦译看着那人说:“国外呢?你能保证别人不插一手?”他严肃地说,“我有种预感,会有人从中作梗,任何事都要从战略上重视它,不能轻敌。”

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反正表面上应下。

叶秋桐可以理解那些高管的心理,眼见着就要年底,面临着进行中项目的盘点与竣工项目的结算,人人焦头烂额,谁也没有心思去想明年的新计划。

秦译也知道这点,所以只是督促了几句,神色说不出的凝重。

叶秋桐神奇地发现,这次的会议内容,他听得更清晰了,以前不懂的问题现在也都听得懂了。

他自己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原来出趟差这么有用,叶秋桐在心里暗暗高兴。

会议结束后,秦译回到办公室,叶秋桐给他泡好茶,递到他手上。

袅袅的热气隔绝在两人之间,叶秋桐轻声询问:“秦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秦译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他,说:“有。”

秦译放下茶杯,坐在椅子里,深深望着叶秋桐,平静地说:“我们算算账。”

叶秋桐:“……”

“是你自己说要多接触公司事务吧?”

叶秋桐只能点点头。

秦译盯着叶秋桐,脸上没有笑容,平铺直叙地说:“你来这里也快半年了,先总结一下你的工作吧,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看看。”

叶秋桐微微愣住,说:“今天?”

秦译不悦地眯起眼睛:“你到现在还不懂,上司布置的任务,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我明白了秦总,我马上去做。”叶秋桐垂目。

叶秋桐走出办公室,给自己加油鼓劲,立刻投入工作。

做总结其实没什么,问题是时间要求得很紧迫,叶秋桐不能耽误自己的日常工作,而总裁刚从外地回来,来访特别多,接待都需要叶秋桐,他没什么时间去做总结。

叶秋桐见缝插针一秒都没休息,终于在下班之前赶出一份工作总结,交到秦译手上。

秦译只是扫了一眼,直接把那份总结摔进他怀里,说:“这什么东西,跟沙曼莎给你的交接文件有区别吗?”

叶秋桐刚想解释,秦译就说:“重新弄,明早给我。”

那么今晚就要加班。

叶秋桐抿抿嘴唇,不敢反对,说:“好的,秦总。”

第二天一大早,叶秋桐去找秦译,秦译这次看了三秒,没有多说:“重做。”

叶秋桐同样二话不说:“知道了,秦总。”

第三次提交,秦译终于通过了,可还有下一项工作内容等着叶秋桐,秦译递给叶秋桐一大叠文件:“把整个总裁办今年接待了哪些人,在哪些项目做了辅助工作全部总结好。”

叶秋桐愣住,这次不得不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没有权力让其他同事上交他们的数据,这种部门性质的统计工作一般都是林哥在做。”

总裁办是个整体,里面有十几个员工,林哥便是办公室主任的角色,平时负责牵头与分发任务。

秦译让叶秋桐去做总结整个办公室的业务内容,这不是越俎代庖吗,林哥肯定不高兴。

秦译望着叶秋桐,脸上没有笑容:“怎么到现在还讨价还价?”

“我不是讨价还价,秦总,只是这样不合适。”叶秋桐有些急切。

秦译说:“合不合适由我来决定,我发现你特别喜欢质疑我。”

他的目光很冷,语气里没有任何温度:“我不是不参考下属的意见,但你觉得你有那个水平吗?你的意见值得我浪费时间吗?”

叶秋桐站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低垂着头,小声回答:“没有。”

他的水平没到,所以即使现在无法理解总裁的意图,也必须无条件地照做。

这是叶秋桐自己要求的,要求秦译多在公司事务上磨砺他。

他开始怀念在N城的日子。

跟着苏琳亚时他觉得憋屈,可秦译会安抚他,请他吃饭,给他买衣服。

因为不管是苏琳亚还是周先生的生日,都与秦译的私事有关,叶秋桐受了委屈,秦译会弥补。

可来到公司,公事公办,每一个领导层都有自己的管理风格,秦译的风格就是铁血无情。

他对每一个员工都这样,不是只针对叶秋桐。

叶秋桐明白这点,微微鞠躬,说:“我这就去做。”

秦译挥挥手,打发他:“去吧。”

叶秋桐转身准备走出办公室,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秦译。

秦译挑起眉,问:“还有什么异议?”

叶秋桐愣了愣,摇头,接着走出去。

其实他想问,总裁真的只是在磨砺他,而没有一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吗?

*

就像叶秋桐预料的,他去找其他助理要一年的资料,好多人都不太配合,特别是林哥,简直如临大敌,直接问叶秋桐:“秦总是不是对我不满?想让你接手我的事么?”

叶秋桐无奈地告诉他:“秦总不是对你不满,是对我不满。”

不管叶秋桐如何解释,工作推进都很慢,好在这回秦译没有给他限定时间,只是本来年底就事多,每天还要加班加点完成附加任务,他更是忙得双脚不沾地。

每天回家都到了深夜,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叶秋桐觉得自己就是条风干的咸鱼,几乎干涸,毫无水分。

叶秋桐有气无力地把秦总玩偶抓在手里,指着秦译的鼻子说:“给你起个新名字,心针小兄。”

心眼比针尖还小,简称心针小。

上次他背后骂秦译坏话被听见,秦译狠狠折腾过他一回,这次他把秦译当工具人在狗男男面前炫耀,秦译照样不高兴。

叶秋桐觉得,总裁的确是想培养他,但同时确实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公私夹杂,对他进行残酷的打击报复。

“我就是心高气傲,我不会屈服的!”叶秋桐给自己加油打气,眼皮子却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他怕是工作,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屏幕。

是吴若瑶。

叶秋桐刚回S城的时候,吴若瑶联系过他,当时叶秋桐太忙,两人没说几句就断了,今天这么晚,吴若瑶突然找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叶秋桐不看不打紧,一看立刻清醒过来。

吴若瑶发来一段聊天记录,记录里颜沛一通大放厥词。

“其实我在N城还遇到一件事,我碰到了谢老师的前任。”

“我没什么的,你们不用安慰我,成年人嘛,在没遇到真命天子之前,总会有几段错误的恋情,所以我不在意谢老师以前跟别人交往过。”

“话说回来,那位前任长得真好看,哪怕是个男的,也能称作美人。可惜美人要求太高,看不上我们一心搞学术的谢老师,投入了大老板的怀抱。”

“当时我们遇到他的时候都惊呆了,他一把抱紧那个大老板,还骂我们,我都替谢老师委屈,谢老师不跟他计较,拉着我急匆匆地走了。”

叶秋桐再困,此时也被气醒了。

好一个白莲花,歪曲事实还给他扣屎盆子。

明明自己是小三,话里话外却说他爱慕虚荣抛弃谢飞哲。

还有“大老板”这个词,用的实在精妙,让人瞬间脑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中年人形象,又泼了一盆脏水过来。

叶秋桐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吴若瑶还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叶秋桐咬着牙打字:“当然不是!”

他想了想,把谢飞哲劈腿颜沛的事告诉了吴若瑶。

反正丢脸比被人诬陷强。

吴若瑶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疯了吧,有了你还要劈腿?是不是眼瞎?还有颜沛……他家世不错啊,为什么要当小三。”

吴若瑶虽然看不惯颜沛的个性,但也知道他的公子哥做派,有些疑惑他没道理这样。

叶秋桐还在气头上,问:“你信我还是信他。”

吴若瑶连忙表忠心:“当然信你,那颜沛说的大老板是怎么回事?”

叶秋桐想起秦译的臭脸,再把总裁牵扯进来,总裁非得杀了他,但他已经在颜沛面前炫耀过,如果告诉吴若瑶实情,不经意间透露给颜沛怎么办。

他只能含糊地说:“没什么,他故意编排我。”

吴若瑶语重心长地说:“如此这般,你更要快点找到一个高富帅谈恋爱,狠狠打狗男男的脸。”

叶秋桐心想,他都把总裁借来打颜沛的脸了,谁知道颜沛的脸皮这么厚,还能这样颠倒是非。

他心情不好,很快与吴若瑶说了晚安。

叶秋桐一整晚没怎么睡着,琢磨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第一次谈恋爱遇上谢飞哲这种人,还附带一个恶毒白莲花小三恶心他。

第二天他急匆匆赶到公司,争分夺秒地处理秦译给他的任务,别的事没有时间多想。

果然还是工作好,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叶秋桐想起吴若瑶的话,到哪里去找什么高富帅,他忙得狗都不搭理。

今天秦译外出,叶秋桐留守在公司里,一直在做自己的事。秦译要求的报告已经快要完成,只差最后的整理,叶秋桐想一口气弄完。

他在办公桌前一直从白天坐到晚上,最后一个加班的同事即将离开,跟叶秋桐打了声招呼:“叶秘书,你还不走啊?”

叶秋桐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马上就好,我待会再走。”

那位同事只能说:“别太辛苦了,再见。”

叶秋桐跟同事道别,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他昨晚就没睡好,熬到现在两眼发花,可报告只剩一点点就完成了,就这么回去留到明天他不甘心。

一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能把辛苦数日的结果交给秦译,叶秋桐就充满了斗志。

恋爱算什么,狗男男又算什么,叶秋桐宣布,此时此刻,工作才是他的爱人。

他再次伏下身体,盯着电脑开始干活。

反正如果太晚了,他就在公司过夜好了,他又不是没在公司里睡过。

想到这个,叶秋桐一愣。

上次在公司过夜,还是他跟谢飞哲分手后喝酒,醉倒在秦译面前,秦译善心大发,让他睡在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

话说回来,当时他醉得不省人事,是怎么移动到休息室的?

秦译有洁癖,肯定不会碰他,可能是把保镖喊上来搬他。

叶秋桐脑补自己被几个壮汉抬着进休息室的场景,脸皮子立马红了。

这种丢人的画面被总裁一五一十看在眼里,怪不得总裁总是嫌弃他。

叶秋桐舒了口气,把这些有的没的抛到脑后,继续奋斗他的报告。

*

秦译今天出门公务带着许睦,此时夜幕降临,该吃的饭吃了,该见的人也见了,星星在夜空中隐隐约约闪耀,提示着人们该睡觉了。

秦译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坐在车上小憩。

车门未关,许睦站在一旁与总裁搭话,不远处围着一圈保镖,倒也安全。

在生意场上厮杀一天,有热血也有疲惫,许睦很想点一支烟,但秦译就在身边,他只能作罢,说道:“你可能想太多,速翔没有理由不选择我们,就算是汪德成从中作梗,也无关紧要啊,他一个做充电宝的能掀起什么风浪。”

秦译侧坐在车辆后座,双腿舒展到车门边缘,姿态闲散而慵懒,语气却冰凉:“你不懂,我有预感。”

许睦惊讶:“谈项目也讲玄学?”

秦译摆摆手,示意不聊这件事,许睦换了个话题:“好,那说说守家的小秘书。”

说起这个,许睦难得苦口婆心:“人家才刚毕业两年,你就指望他八面玲珑,什么都会做?我当了这么多年助理,有时候还不明白你要干嘛呢。你也别太拔苗助长了,看把人家蹉跎的,小脸都瘦了一圈。”

秦译冷冷看他,警告道:“注意措辞。”

许睦点点头,说:“行,我只是想表达放过叶秘书吧,让人家休息休息。”

秦译没有吭声。

许睦奇怪了:“你怎么这么喜欢欺负叶秘书啊?”

秦译瞥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这还不叫欺负?”许睦摆出一副讲道理的姿势,跟秦译一项一项盘点,“是不是对叶秘书要求最高?是不是总让叶秘书返工?是不是总让人家加班?人家怕是现在都还留在公司。”

秦译平静地说:“那是为他好。”

许睦差点翻白眼:“小心人家辞职不干了。”

过了一会,他意识到什么,问秦译:“你是小学生么?”

秦译不解,抬起头。

许睦解释:“只有小学生才会去扯女同学的辫子。”

秦译:“?”

虽然不懂扯女同学辫子与欺负叶秋桐有什么联系,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秦译面带寒霜,当着许睦的面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许睦被抛下,留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也不气不恼,只是小声嘀咕:“真难伺候。”

的确难为叶秘书了。

*

秦译坐在车上,静静地靠着,车窗外,都市繁华的夜景不断后退,他表情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机照例在路口询问总裁接下来的去向,秦译顿了顿,说:“去公司。”

不过是因为许睦说了一句“人家怕是现在都还留在公司”。

秦译捏了捏眉间,顿时又升起焦躁。

这股焦躁说不清道不明,像许睦所说,非要欺负欺负某人才能平息。

他放下手,半垂着眼睛,街边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眸里,明暗交织,如同汹涌的暗流。

半个小时后,司机将车停在时锐科技的大楼下,秦译却没急着下车。

他又在车里坐了一会,才走下车去。

眼见着又要到十二点,整个大楼虽不是完全黑暗,但也一片寂静。

秦译慢吞吞地从直梯上楼。

这幅光景,似乎似曾相识。

那一日他便是这样踏着月色来到公司,结果在桌子后面收获一只醉醺醺的小秘书。

这一次他走进办公楼层,不像上次那么昏暗,总裁办公室那边还有光亮。

秦译一步一步走过去。

外面的灯全关了,只有秘书桌顶上的那盏灯还亮着,散发着不算柔和的光,照亮了很大一片地方。

这片光亮下,叶秋桐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显然睡着了。

秦译料到叶秋桐会在,可没想到他睡着了,隔着玻璃门看了一会,确定他睡得香甜,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才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在叶秋桐的桌子前方站定。

秦译从始至终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这样叶秋桐都没有反应,看来确实累着了。

秦译稍稍走动,绕到后面,动了动叶秋桐手边的鼠标。

叶秋桐前方的电脑屏幕退出了屏保,上面显示着一片文档,文档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正是秦译要求叶秋桐调察归纳的东西。

秦译低下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

叶秋桐枕着胳膊,侧脸压在自己的手臂上,睡得香甜。

乌黑的发丝软软地垂在他的额前,差点遮住他的眼睛,平日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只有长长的睫毛随着他清浅的呼吸缓缓起伏,如同扑闪的蝶翼。

秦译盯着叶秋桐白皙的皮肤,突然想起许睦的话。

小脸都瘦了一圈。

秦译仔细观察,好像确实瘦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迅速被秦译抛出脑海,今晚他被许睦影响太多了。

许睦那个口无遮拦的,说的话不用当真。

秦译深沉地收回目光,在叶秋桐旁边站了一会。

小秘书睡得这么沉,今晚估计都醒不过来了,这种场面他也见过,上次叶秋桐醉倒之后就是这样。

叶秋桐就这么趴着睡,身上还穿着工作西装,大冬天的不算多保暖。

半夜时分,中央空调早停了,四周的温度降下来,空气中带着寒意。

秦译记起来,叶秋桐怕冷。

再看看,青年蜷缩成一团趴在桌子上,是有点像畏寒的松鼠。

“麻烦。”秦译低低地说了一句。

他开始回忆自己上一次是怎么做的,迈开步伐走进办公室,从休息室里拿出一张毛毯出来。

他并不是仅仅用毛毯给叶秋桐盖上就完事,而是将毛毯搭在叶秋桐的脖子下方,毯子上面两角越过叶秋桐的肩膀,下面两角垂到叶秋桐的腿边。

秦译隔着毯子扒拉了一下叶秋桐的身体,叶秋桐往后倒去,靠在椅子上,正好把毯子压在脊背下面。

这下好操作了,秦译一手拽着毯子的上面两角,另一只手扯着下面两角,直接把叶秋桐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秦译面无表情地用力,迈开步子,准备连毯子带人一起打包带进休息室里。

上次也是这样,秦译就这么把不省人事的叶秋桐丢到休息室的床上。

可上次叶秋桐是醉得几乎昏迷,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他只是睡着了。

于是颠簸中,叶秋桐醒过来,迷茫地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块宽大的布里,这布摇摇晃晃,让他恍惚想起小学时玩过的吊床……

接着,他便察觉,自己真的像睡在吊床里那样,身体缩在布里,只露出脑袋和脚。

而固定那块布的也不是吊床的绳子,而是一双有力的手。

叶秋桐感觉自己像被塑料袋装着的咸鱼,惊恐地瞪大眼睛,艰难地扭动悬空的脖子,目光往上,看到了秦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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