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时空乱流09
次日。
按照朝九晚五的作息上下班的季汀在吃完早饭后，还去凑了个热闹。
工作人员在实验场地内准备各种飞行载具，从最常见的飞剑到飞机一应俱全，还有人跑来问季汀能不能造宇宙飞船的。
季汀表示绝无可能。
对方十分遗憾的表示，如果时空交接点能传送大体积的物体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用舍近求远，直接问季汀他们借一个就行。
季汀欲言又止，总觉得工作人员的思路完全跑偏了。
“不管‘九重天’有没有特殊限制，对这点距离而言，飞机跟宇宙飞船理论上来说，应该不存在区别。”
工作人员嘀咕道：“对照实验要足够严谨才行，缺少了宇宙飞船，总感觉没有完全挖掘出飞行工具能抵达的极限。”
为什么要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严谨？季汀看了眼到处都是踩着飞剑飞来飞去的修士们，一句吐槽噎在喉咙口没吐出来——要知道，这里最不科学的就是这群修仙者了。
专家踩着点来上班，从这位专家连衣服都没换的模样来看，他大概率压根没睡，直接无缝对接了新的工作。
在季汀所在的那个世界，他们就该操心专家猝死的概率了，但在这个人人修仙的世界，不睡觉带来的影响大幅度下降，让修仙者成为了最好用的员工。
这么一想，季汀立马理解为什么郑易工之前那么自然的提起了“连夜赶路”的工作计划，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属于正常操作。
大概是季汀的视线太过炙热，急匆匆赶来的专家目光一转，落在了季汀身上。
看到季汀，他条件反射的看了眼手表：“八点？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九点才出现呢。”
季汀也很严谨：“我得留出通勤的时间，从这里去任务地点不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吗？”
专家推了下眼镜：“你打算怎么去？”
季汀的目光在不远处的准备场地上停顿，觉得那架白色飞机就很符合他的气质。
专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跟季汀分析这个世界的交通情况——只有安全区能支持大部分交通工具运行，在安全区外，修士自身炼制的载具法宝最实用。
因为安全区外很容易遇到突发事件，导致交通工具受损，所以官方认为没必要花钱听个响。
季汀若有所思：“你说的‘各种突发事件’，是指妖魔鬼怪的袭击？”
专家颔首，又道：“除此之外，也有安全区外的交通状况过于复杂这一客观因素的影响，毕竟原本的道路基本上已经不能用了，各种蓬勃生长的植物构成了新的地貌，导致大部分交通工具在这些地貌中难以行驶。”
季汀了解了情况，但没改变原本的想法：“如果是担心安全问题的话，这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他停顿了下，想起自己还需要一个驾驶员，遂语气慎重的补充道：“而且我也能保证驾驶员的安全。”
片刻后，季汀坐在驾驶员身旁，搭乘直升飞机飞上了天空。
事实证明，专家之前的提醒很有必要，直升飞机才刚离开安全区，就先后遇到了三波异常生物的试探。
可惜季汀没找到出手的机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异常生物气势汹汹的来，一照面转身就跑，逃窜的速度快得惊人。
第一波异常生物是这个反应时，季汀还以为对方是突然想起家里的煤气灶没关，但接连三波异常生物都是这个反应，季汀就真的有点纳闷了。
他试图跟驾驶员搭话：“这是你们这个世界的行为艺术？”
驾驶员一声不吭，拒绝在驾驶过程中分散注意力，季汀只好带着这个疑问抵达了任务目的地。
任务目的地很热闹，就像郑易工之前所说的那样，连夜赶路的特别行动小组压根没等季汀，一抵达目的地就开始干活了。
下方闪烁着激烈的灵气波动，时不时还冒出沙子乱飞的大阵仗。
没错，这次的任务地点是一片沙漠，虽然季汀看了半天C国地图，也没搞明白这里怎么会有一片沙漠，但不管怎么样，沙漠的存在已然是既定事实了。
直升飞机找到正在酣战的战场后，在上方不住盘旋。
季汀正低头解安全带呢，忽而听见有什么东西飞快靠近。
“哈哈哈，本大王来也！”伴随着这个莫名熟悉的开场白，一只鸵鸟扑闪着翅膀朝直升飞机撞了过来。
鸵鸟不能飞这一点季汀很清楚，但既然是成精的鸵鸟，那季汀就能以异常宽容的姿态看着对方扑棱着翅膀，飞得比飞机还快的这一幕了。
不过这一下要是撞实了，这架飞机估计能当场散架。
季汀拧开安全带，从直升飞机里跳了出来，正好跳到鸵鸟撞过来的路线前方，于是他跟鸵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双方一触即分，鸵鸟胸前凹陷了一大块，朝着下方掉了下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季汀飘在天上，还没忘记嘱咐驾驶员：“记得下午五点来接我，我还得准时下班呢。”
驾驶员沉默的点了点头，开始寻找降落地点。
鸵鸟摔到地面上的动静，吸引了正在酣战的双方的注意力。
等季汀也随之降落到地面时，这场实力相当不平衡的混战立马宣告了结束。
“是那个男人！他来了！”
这一声的效果堪比“狼来了”，现场的妖怪们一哄而散，眨眼间就只剩下特别行动小组了。
季汀从他们的这个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拽着因为受伤而没及时逃走的鸵鸟，上上下下的审视对方。
现场的气氛紧绷了起来，郑易工一边给其他人敷药，一边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万一季汀打算烤鸵鸟的话，他要不要阻止？
阻止吧，这些妖怪刚刚还站在敌对立场上跟他们挥刀相对呢，他这些队友身上还带着他们留下的伤口呢。
不阻止吧，这有悖于管理局之前的政策，而且也有点超出了他的底线——再怎么样，也不能吃智慧生物啊……
季汀完全没意识到那些谣言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以至于郑易工都被带偏了思路。
他之所以不吭声，是他正在进行深刻的反思——他怎么就轻易的相信了一个妖怪呢！
鸭大王就算看起来再好吃，那也是只妖怪！扭头就违背了承诺，压根没有积极的帮季汀澄清谣言！
季汀痛定思痛，决定吸收教训，在没看到实际效果之前，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妖怪的承诺了！
鸵鸟妖在季汀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很想就这么昏过去，但架不住伤口疼得厉害，硬生生维持了清醒状态。
“鸵鸟肉很柴，一点都不好吃，”他小小声的道：“妖大王是骆驼，肉比我多，而且水分足，要不你去吃他吧……”
季汀严肃的澄清道：“我不吃妖怪！”
鸵鸟妖在他手下瑟瑟发抖，言不由衷的道：“那、那太好了……”
季汀眼睛一眯：“你不信？”
“我信！我可太相信了！”鸵鸟点头如捣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要是你能松开按着我脖子的手，我就更信了。
季汀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怅然的松开手，走到了一旁。
鸵鸟妖没敢跑，郑易工上前跟鸵鸟妖进行了简单的沟通。
真的很简单，概括下来就是，我，背靠那个男人，你，懂？
鸵鸟妖很懂，表示自己这就去当说客，说服妖大王主动“自首”。
季汀怅然了一小会，注意力被正在降落的直升飞机吸引了，驾驶员操纵着飞机降落后，摸出储物袋，将直升飞机装进去，然后踩着飞剑溜溜达达的往回飞。
虽然说季汀能理解驾驶员不开着飞机回去的原因——容易被异常生物在半路袭击，但这一整套流程未免也太套娃了……
季汀开了一会差，回过神来时，发现现场又热闹起来了。
郑易工他们正在登记异常区里的大小妖怪们，领头的是一只大骆驼，身后还有些响尾蛇，蜥蜴，蝎子之类的妖怪。
现场井然有序，妖怪们排队登记，乖巧的上报自己之前的经历——恍若刚刚双方酣战的画面是错觉一般，丝毫看不出这些妖族对于收编的不乐意。
季汀都有些怀疑他遗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不然为什么剧情突然就快进到了这个环节？
说服过程呢？谈判过程呢？威逼利诱过程呢？这就结束了？
季汀不解的朝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井然有序的秩序轰然崩塌，眨眼间蝎子和响尾蛇钻进了地里，骆驼撒开脚步就往沙漠深处跑……
季汀停下脚步，终于意识到了谣言的问题可能比他想的更严重。
他把郑易工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关于我的谣言是不是越传越离谱了？现在变成什么版本了？”
郑易工在季汀的逼视下，吭哧吭哧的挤出了几个词：“就是，很强，很可怕，很残忍，爱吃烤鸭……”
季汀催促道：“说具体点。”
郑易工用“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表情看了眼季汀，深吸了口气，语速飞快：“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杀妖如麻，从异常八区杀到异常三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季汀幽幽的道：“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干得慌？”
郑易工卡了下壳，继续道：“穷凶极恶，喜欢从心理上折磨敌人，把敌人玩弄到崩溃。而且每顿饭都要就着妖魔鬼怪下餐，一顿不吃就会发狂……”
季汀怒极反笑：“这么离谱的谣言不会也有人信吧？别的不说，从异常八区杀到异常三区这个说法就明显存在漏洞，异常四区、五区不都没出事吗？再说了，一顿不吃妖怪就发狂的，那能是正常人吗？怎么着也得有个把精神疾病吧？”
听到这，郑易工的视线飘忽了下，季汀狐疑的眯起了眼睛：“你不会也信了吧？！这么离谱你都信？你又不是不认识我！”
郑易工伸手比划，试图解释：“我也没全信，就是觉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说法，总有点东西在的，再说了，鸭大王那个模样……”
季汀不解：“鸭大王？谁啊？”
郑易工猛然反应过来，中途改口，好悬没一口咬到舌头：“不重要的路人，你不用管。我的意思是，主要是你的实力太超想象了，所以大家只有给你增加更多‘缺点’，才能觉得你还仍然属于人类。”
这听起来很离谱，但季汀细品了下，居然有点符合逻辑。
只不过在另一个世界，修仙体系没有完全推广，所以大部分普通人都无法直观的感受到季汀有多bug，但在这个人人都能修仙的世界，季汀究竟有多强，可以通过那些跟季汀接触过的妖怪的下场形成直观感受。
银杏树一个照面就被拆了大半，蛟龙大王一个照面就被打成了死结，鸭大王在季汀手里任揉任搓，还有更多连名字都没有的受害者，都是一见面就毫无反手之力。
这些大妖怪的实力或许没有强到离谱的地步，但绝对不弱。
这样一来，谣言可不就越传越离谱了吗？
季汀跟郑易工对视，郑易工率先道歉：“不过我确实受到了这些谣言的影响，对你产生了一些错误认知，这确实很不应该，我接下来会改变这些错误认知，纠正原本的行动方案，将你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等会，你这是在认错吗？我怎么觉得你后半段话越说越不对劲？”季汀敏锐的发现了问题：“什么叫将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郑易工非常诚恳：“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因为之前对你有些误解，所以本来的行动方案是我们在前方跟异常生物战斗，你在后方给我们兜底。
这个方案的缺点是我们跟异常生物的战斗力存在客观差距，打赢的概率不高，而且清剿异常区的效率也会变慢，但优点是隔绝了你跟异常生物的接触，避免出现过于血腥的画面……”
季汀幽幽的道：“什么叫过于血腥的画面？”
郑易工：“比如说烤骆驼、烤鸵鸟之类的……那什么，物伤其类嘛，虽然这些异常生物严格来说跟人类不属于同类，但好歹都是能沟通的智慧生物，所以我们接受不了这么突破底线的行为……”
季汀凉飕飕的道：“巧了，我也接受不了。”
郑易工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这不都是之前那些谣言导致的吗？您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了解情况了，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误会！这个新方案肯定没问题！效率高！而且又安全！”
季汀狐疑的看着郑易工信誓旦旦的脸，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那缺点呢？”
郑易工的眼神飘忽了下，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就是……大概……谣言可能会变得更离谱。”
郑易工有理有据的说服季汀：“这种事澄清是没法澄清的，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他们自己脑补的那些东西。而且其实没必要澄清，让这些异种知道畏惧不是什么坏事，这么一来，他们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
郑易工深沉的叹了口气：“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对这一切没有太深刻的认知，但异种跟人类，长时间处于你死我活的敌对状态。在异种最为猖狂的阶段，人类就是他们的食物，你很难想象这句话背后是多少血淋淋的数字和家破人亡……”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季汀想说些什么，但不管是安慰还是鼓励似乎都轮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他来说，于是在短暂沉默后，季汀问出了一个他疑惑许久的问题：“之前刘主任提醒我，说异种是歧视性称呼……为什么？”
“在人类站稳脚跟后，官方开始了反击。在那个阶段，异种是我们对他们的官方称呼。有很多宣传，都是针对这一点展开的。”
郑易工没有细说，轻描淡写的道：“在那个阶段，我们普遍认为异种并不是智慧生物，而是一种由正常动植物变异而来的怪物。宣传的时间久了，这个称呼就演变成了蔑称。”
季汀：“那你们是怎么开始将异常生物当成可以沟通的智慧生物的？”
“因为最出名、最兴风作浪的那一批异种已经被我们杀得差不多了，我们收复了大部分失陷的人类城市。”
季汀明白了，胜利者才有资格决定人类跟异常生物未来的走向，而毋庸置疑，在时空交接点出现之前，在季汀出现之前，这个世界的修士就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了主动权。
“但异常生物仍然在源源不断的出现，我们能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但没法彻底消灭他们的存在。相反，只要双方的敌视继续持续下去，那么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而我们也抽不出精力去关注战争之外的东西，比如说修仙新时代。”
“所以，在异种中出现了几个不以人类为食，甚至主动庇佑人类的异常生物后，我们逐渐调整了原本的政策——这才是异常区出现的原因，与其说安全区是我们为人类划出的安全领域，倒不如说异常区是我们给异种划出的安全区，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安全区里，不要满地球乱跑。”
季汀：“我记得我们的任务就是清剿异常区。”
“这不是最新的政策又变了吗？”郑易工淡定的道：“异常区只是一个过渡，在时机合适时，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决定人类跟异常生物究竟要如何共存，而我们现在就在落实那个选择。”
季汀没什么问题了，表示自己会配合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郑易工十分欣慰，带着季汀和特别行动小组大摇大摆的在这个异常区内转了一圈，将那些逃窜的妖怪一个个带回来，重新完成登记，确认不存在安全隐患后，联系后勤部门来接手处理这个异常区。
不过这么一折腾，季汀差不多又到了该下班的时间点了。
这次不用季汀开口，郑易工热情的表示，刚好他们也要下班了，干脆一起回管理处，这样明天还能一起出发，不用季汀再来回折腾直升飞机了。
季汀有些惊讶：“你们不赶时间了？”
郑易工挥手：“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朝九晚五这个工作时间很不错。所以我决定之后所有人都跟你一起上下班。”
季汀面无表情：“说人话。”
郑易工：“反正新的行动方案效率那么高，肯定能在任务时限内完成任务，那谁乐意不睡觉搁那加班啊。”
*
各个异常区的妖魔鬼怪们，最近有些苦恼。
特别行动小组的动静实在太大，一天清剿一个异常区，效率之高，动作之快，让人怀疑那些异常区的大妖怪是纸糊的。
当然，大家都很清楚，那些大妖怪肯定不是纸糊的，导致这些异常区迅速沦陷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男人！
大部分大妖怪在看到那个男人时就已经失去了奋战到底的念头，少部分大妖怪会很有骨气的拼死一搏，然后在毫无反手之力中迅速意识到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一个字都没说错！
那个男人！手段极其残忍，极其残酷，极其可怕！
反抗就是自寻死路，唯有投降才是唯一的生机。
于是，特别行动小组在异常生物无不闻风丧胆的情况下，按照朝九晚五，遇到周末还得放两天假的频率，挨个上门拜访异常区。
当如何打败异常区内的大妖怪成为不需要考虑的问题时，新的问题出现了——这个世界的官方开始缺人了……
这个世界能用的人其实挺多的，但架不住清剿一个异常区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额外派人去看管“自首”的异常生物，所以很快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陷入了加班地狱。
即使如此，在特别行动小组过高的效率面前，缺人这个问题还是迅速摆在了他们面前。
于是，季汀从这个世界的专家口中听到了一个他从没想过会从对方口中听到的问题：“你们有办法给我们支援几批人吗？不用多，几千个就差不多了。”
季汀当时正在员工餐厅吃饭，听见这个问题后，咽下去的那口饭进错了气管，呛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很难不反问对方：“你没看过档案？我们到现在为止，昆仑的运转都还依靠着你们派去的老师们呢。”
“别说支援个几千个了，我们所有修仙者总数加起来有没有几千都是个问题。”季汀：“你们还问我们要人？”
“实在是缺人，”对方愁眉苦脸的道：“其实不是修仙者也没事，反正我们也不用他们帮忙打架，就是处理一些文书之类的……”
“那更别提了，普通人来你们这，回去立马得变成修仙者，”季汀摇头：“不成不成，我们对这个有严格控制。”
专家的表情黯淡了下去，在季汀身旁一口接一口的叹气——就是死活不走。
季汀自顾自吃饭，吃完撂下筷子，才勉为其难的给了个反应：“既然你们忙不过来了，那清剿异常区的事先放放，我回去问问领导，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见目的达成，专家唰的一下握住季汀的手，上下摇晃：“同志！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