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虫族来袭04

崇竹前半生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迹，他的人生轨迹就跟所有C国人一样，老老实实上学，考个三流大学，然后毕业，找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因为工资不高，又在一线城市租房，偶尔会窘迫到向老爸老妈请求支援。

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学会了摸鱼小技巧，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虽然世界在某个节点拐了个弯，走向了奇异展开，修仙、宇宙飞船、全息游戏、超能力、外星人这些匪夷所思的存在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但这些都跟崇竹没什么关系。

他没有修仙的天赋，虽然顺大流买了全息游戏舱，但也没在游戏里获得奇遇，就连游戏里的特殊天赋都没什么出彩的，外星人对他来说，更是遥不可及的都市传说。

虽然网上一直在说全息游戏里的特殊种族其实就是外星人，但崇竹对此的态度跟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将信将疑，没有官方的正式声明，他就很难对这种谣言报以百分百的信任。

总之，虽然世界正在走向波澜壮阔，但对崇竹来说，生活一如往常。

直到某一天，他平平无奇的人生忽而变得不再平凡。

在接到电话时，崇竹惊叹于骗子诈骗技术的与时俱进，以及当代社会信息泄露的严重程度，刚好他当时也没事干，干脆跟“骗子”周旋了一遍，觉得自己机智极了。

崇竹一边转笔，一边对手机道：“没错，我是居住在X省X市XX街道XX小区XX幢X单元的崇竹，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了严肃的声音：“这边是异常事件应对小组，您涉及一件保密级别极高的异常事件，我们这边需要再度跟您核对一下，请问您的证件号码是XXXXXX吗？”

靠，这骗子也太嚣张了！居然连他的身份证号都知道。

崇竹停下转笔的动作，嘴上没停：“对，是我。保密级别极高的异常事件是指我犯了什么大事吗？”

“不是犯了什么大事，是出了一点突发状况，需要您的配合。”

崇竹拉长语调：“哦，需要我的配合啊，那你是不是要给我发个网站让我来操作啊？”

“出于安全起见，接下来会有专人上门带您去某个地方详细沟通，希望您能配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骗子界的竞争也这么激烈，骗术居然这么快就与时俱进了。

崇竹感慨万分，顺口逗骗子道：“那我有个要求，你们来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们这条街的小王警察，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我觉得他人不错。”

“好的，还有其他问题吗？”

对方太热情，崇竹又提了一堆要求，比如说记得给他带杯奶茶，不要珍珠之类的，高高兴兴逗了骗子半天，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他回味了下，觉得现在的骗子职业素养实在太高了，被他逗了半天乐子，居然没有破口大骂，还客客气气的结束了对话，好像等会真有人会拎着奶茶上门一样。

想到这，崇竹一晒，非常有当代年轻人的自觉，立马在X信分享了这则趣味小故事，让其他小伙伴警惕该类新型骗术。

朋友圈一发，还没看谁给他点赞了，肚子突然涌出一股反胃，他直奔卫生间而去，扒拉着马桶，要吐不吐的折腾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倒是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小崇啊，你病怎么样了？去医院看了吗？”

崇竹靠着马桶，一边忍不住的反胃，一边虚弱的回电话：“还没呢，早上吃了点胃片，感觉好点了，我想着说不定就自愈了呢，结果刚刚又吐了。”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对方语重心长道：“身体要紧，是不是手上又没钱了？要不我给你转点？”

崇竹急忙推辞：“真不用，哎呀，放心吧，赵哥，我等会就去医院。”

好不容易劝住了同事，又是一阵反胃，偏偏想吐还吐不出来，等这一阵过去，崇竹虚脱的靠着墙，琢磨着要不问爸妈要点钱，不然就他那点少得可怜的余额，实在支撑不起去一趟医院的花费。

所幸这阵仗看着大，倒也不算难受，相反，就崇竹自己的感觉来看，他比之前更精神……不，更有力……

崇竹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模糊的有个大概，就是自己正在变得更“健康”。

所以他倒不担心自己这是得了什么重症疾病，不过老这么吐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方才那阵仗让崇竹有些脱力，他靠着卫生间的墙，一时半会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直到门铃突然被按响，他才支起身体，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不会是赵哥放不下心，跑过来看他了吧？

崇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他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没其他朋友，唯一有点交情的就是朝夕相处的同事了。

所以这时候来找他的，除去快递、外卖以及公司同事之外，他也找不出其他怀疑对象。

他没想到，居然还真存在第四种可能。

从猫眼里看到小王警察的那张脸时，崇竹懵了两秒，忙不迭的开门，还没跟小王警察寒暄，手上就被塞了杯热乎乎的奶茶。

崇竹盯着手上这杯没有珍珠的奶茶看了两秒，方才的电话内容如闪电般掠过脑海，他倒吸了口气，瞪大眼睛看小王警察身侧的陌生人。

陌生人朝他行了个军礼，铿锵有力的道：“崇竹是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崇竹被带走时，满脸写着怀疑人生。

他一头雾水的上了车，又一头雾水的上了飞机，最后一头雾水的进了挂着军事重地牌子的神秘建筑，直接被拉去做了一整套体检。

一群白大褂围着他，高大上的仪器一个接一个朝他身上招呼，崇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可能得了什么罕见的绝症——谁让这群白大褂的表情全都分外凝重呢。

因为体检的内容太过详细，所以花了不少时间，等崇竹结束最后一项检测，被带到小房间里时，他脑海里已经冒出无数个用来解释这个阵仗的猜测了，一个比一个离谱。

小房间里的人不多，有个投影屏幕，上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崇竹脚步一顿，脱口而出：“你不是那个……导游吗？”

太空之旅的直播热度太高，即使没看过直播的C国人，也大多在社交媒体上刷到过相关的视频剪辑。

顺带一提，以网友对热点的追逐以及自我发挥能力，疑似大佬的季汀在视频剪辑里获得了不少镜头，配合着激情澎湃的BGM，硬生生剪辑出了幕后黑手/超级大佬的气氛，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崇竹一看到他，立马认了出来。

王主任招呼他坐下，介绍了下在场其他人，寒暄两句，安抚了下他的情绪，才拉家常般的提起了一个话题：“我看你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请病假了？”

对方问了，崇竹就老老实实回答了：“身体不太舒服。”

王主任关切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崇竹阐述自己的情况：“好像也不是，就是时不时的想吐，但我感觉挺好的，除了想吐之外，也没其他问题。”

“哦，这样啊……”王主任给他倒了杯白开水，继续问道：“这个想吐的情况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崇竹不是很肯定：“昨天吧？”

“喝点水，润润嗓子，”王主任循循善诱道：“这种突发的身体不适总得有个诱因，是不是昨天或者前天发生了什么‘意外’，才突然出现这种症状？”

崇竹听着听着，不由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领导，我这病是不是问题很大？”

王主任斟酌了几秒，给出了一个谨慎的回答：“确实有点特殊，具体的情况我们之后会详细跟你解释一遍，目前主要是先搞清楚‘病源’。”

崇竹思索了片刻，仔细回忆了一遍前两天发生的所有事，然后摇头道：“没发生什么意外，我就跟之前一样照常上班，点外卖，然后下班回家……”

王主任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们调了下监控，前天晚上6:23分的时候，你骑车经过XX小巷，在这条小巷上花费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三分四十秒，这条路上的监控坏了，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想问一下，在这个小巷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崇竹楞了半天，才从这个过于精准的时间中反应过来：“我车链子掉了，所以我停下来把它装了回去，浪费了点时间……”

王主任点头，从纸上划去了这个时间点，然后继续道：“在前天晚上7：03秒的时候，你进了XX小区XX幢，根据我们从当时的目击者以及监控中收集的相关信息，从你上楼到你租住的房间亮起灯的时间，其中花费的时间比以往慢了将近两分钟……”

崇竹这次回忆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才想起来原因：“我爬楼梯的时候鞋带散了，我在半道上停下来系了鞋带。”

王主任点头，继续划去这个可疑时间，然后继续道：“在昨天早上7点43分的时候，你经过XX路口的时候，突然拐了个弯进入了摄像死角，在该区域停留了一分十五秒……”

崇竹：“我看到那边角落有个易拉罐，捡起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了。”

王主任又接着跟崇竹确认了数个不清晰的时间线，全是日常的琐碎小事，基本排除了专家小组最初划定的所有“虫族信息素跟崇竹接触的疑似时间点”。

倒是崇竹从王主任过分详细的问题中意识到了什么：“我好像明白你说的意外是什么了……不知道这对你们有没有用。但前天晚上我家里进了蚊子。”

大概是怕王主任他们觉得他说的这个事没什么出奇的，崇竹急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蚊子，就是我睡觉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嗡嗡叫，特别吵。但我当时太困了，懒得起来跟它较劲，就没搭理它。而且现在都快入冬了，按理来说，也不会有蚊子，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就它有点奇怪。”

王主任按了下耳麦。

已经封锁崇竹居住的那幢楼，正对崇竹的房间进行检查的行动小组传来了声音：“正在进行生物痕迹侦查，已封锁现场。”

王主任收回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鼓励道：“这个消息对我们很有用，你还能想起更多细节吗？”

崇竹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不确定的道：“我好像还做了个梦，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就记得蚊子很吵……”

王主任点着头，刚要说些什么，有人进门递了一叠厚厚的资料给他。

崇竹隐约听见了“检测数据异常”之类的词，他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那个隐隐约约的细语声似乎真变大了不少，让他清楚的听见了后半段话。

“……跟他去年的体检数据相比，身体素质有明显改善，部分器官出现了优化征兆，我们怀疑他可能正在……”对方说道这，忽而一顿，看向凝神细听的崇竹。

崇竹吓了一跳，不打自招，暴露了自己在偷听的事实：“我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身体素质还变好了？”

王主任接过那叠体检报告，沉吟两秒，朝季汀看了眼。

季汀咳嗽了一声：“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可能很难相信，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季汀大致转述了一遍相关信息，崇竹捋了半天，才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说，我要变异成虫子了？”

季汀纠正道：“虫族。”

“长成人样的虫子？”崇竹心态直接崩了：“那不还是虫子吗？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啊？就因为我晚上听到蚊子叫了？”

“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诺亚没受到这场对话的影响，自顾自道：“他的超能力是平衡。”

季汀朝他投去了视线：“平衡？”

“很鸡肋的能力。应该是从某个具有置换天赋的特殊种族中获得的超能力。在该特殊种族手中，这个能力能让他们从其他智慧生物那里暂时‘偷取’不同的能力。但在弱化之后，它变成了‘平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超能力原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存在感。”

季汀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但现在出现了意外。”

“没错，他受到‘信息素散发器’的影响，开始变异，于是，‘平衡’就突然有了用处。”诺亚朝季汀扬眉：“你猜主角的金手指是从哪来的？”

“大纲文没有来龙去脉，但现实会自动补全逻辑，既然一切都还没有开始，那就意味着一切都还处于正在进行时的状态中。”

所以，金手指的出现也处于正在进行时。

季汀明白了，但崇竹压根没关注这些听不懂的废话，他眼下满脑子都是“我要变成虫子了”。

很难说绝症晚期跟这个走向到底哪一个更难让人接受。

王主任放缓语气，试图安慰他：“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崇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道：“你们能阻止这个变异吗？你们能不让我变成虫子吗？”

王主任卡了下壳。

崇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视力居然如此的好，以至于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和苦恼。

他们做不到。

崇竹知晓了答案，现场安静了下去，某种东西在室内弥漫。

虽然从未提到过这一点，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对崇竹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噩耗。

有人会在百无聊赖时畅想自己成为主角的爽文剧情，但在现实中，这些爽文剧情背后是独自舔舐的过程。

小说能忽略不重要的细节，但现实不会跳过每一步。

匪夷所思中夹杂着荒谬，崇竹耷拉着脑袋，不明白自己平凡的人生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凡。

季汀打破沉默：“事实上，远不仅如此……”

他有点想逃避，但没放任自己选择懦弱，他必须直面接下来的一切。

“王主任，把《虫族来袭》的大纲文给他。”

王主任叹了口气，从手边那叠厚厚的资料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崇竹。

崇竹下意识的接过那张纸，《虫族来袭》的大纲不长，就一千多字，崇竹很快看完了，没明白为什么气氛如此严肃。

“这么说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事实上，异常事件指的是，小说变成了现实，而你手上拿的就是即将变成现实的那个小说。”季汀停顿了下，说出了下面的话：“你就是这篇小说里的主角。”

话音落下后，季汀在等待对方的反应，他曾设想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但大部分都是愤怒——离奇的愤怒。

崇竹捏着那页纸的手颤了一下，他从头看了一遍这短短一千来字的内容，忽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千来字，就写尽了他的一生？

手颤得厉害，他却没什么反应，沉默的将那页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将这上面的字牢牢记在心里一般。

崇竹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所以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冷静，方才的对话在他脑海里回溯，从接到电话，不，从听到蚊子叫的那一刻起发生的一切就像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接连浮现。

一些从未注意的细节突然显而易见，卖煎饼的老板总是偷偷给他多放肉松，同事主动接过他不擅长的工作，晚上回家路过的漆黑小巷有人特地亮着门前的灯，方便过路的行人……

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和这页薄薄的纸张背后，透出的不详气息。

崇竹的脑子从未转的这么快过，他现在相信自己确实“变异”了，因为如此冷静分析、捕捉细节的大心脏从不属于那个平凡的崇竹。

崇竹的手忽而不颤了，他将那页纸平整的放在桌上，抬头环顾众人，最后落在了屏幕上。

他看到了季汀的愧疚和沉重，就像做错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不敢直面后果，但又强撑着不肯转开视线，等着最终结果。

答案一目了然。

崇竹：“你是作者？”

来了，终于来了！季汀冒出这个念头，迫不及待的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崇竹“语调平平：“所以你们找上我，是因为虫族会对地球造成威胁？”

这就完了？他不打算再聊一聊“作者”这个话题了？季汀一脸茫然的看着崇竹，尚未反应过来。

王主任接过了话茬：“不止如此，虽然小说变成了现实，但它并不会完全按照原定大纲继续，会有诸多其他因素对它造成影响，事实上，我手上还有两份小说大纲。”

王主任将《诸神之战》以及《科学怪人》那两页纸递给崇竹，然后解释了下“虫族信息素散发器”的存在。

崇竹的反应非常迅速：“也就是说，虫族确实会对地球造成威胁。”他放下那两页纸，问出了他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王主任：“《虫族来袭》的情况还不明确，我们还没商量出一个具体的行动步骤。但目前我们掌握了主动，所以我们希望，能改变它的剧情，避免虫族信息素散发器对人类造成影响，也避免虫族席卷宇宙，掀起灾难。”

崇竹思考了几秒，冷静的问道：“我死了能解决问题吗？”

季汀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不能。”

崇竹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从崇竹方才过分冷静的反应开始，季汀就有点不得劲，就像一只靴子始终没有落地，叫人挠心挠肺、提心吊胆。

闻言，他忍不住道：“你知道什么了？”

崇竹：“配合你们的研究，看能不能找到影响虫族信息素散发器的办法；等待穿越，然后想办法改变剧情。”

季汀楞了半晌，这确实是正确的后续应对思路，但季汀不解的是：“你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崇竹想了想：“如果只有变成虫子这一件事，那我会很愤怒，会拒绝接受现实，但现在的问题不是变成虫子，而是地球在面临危险。”

他道：“只有我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所以我很冷静。”

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在崇竹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那么多的人，在那么努力的生活，我得保护他们。”

崇竹平静的对季汀道：“我看到了，那个故事里的主角连名字也没有。所以，不是你安排了我的人生，是命运选择了我，来当这个英雄。”

他有一点点的害怕，但他没有退缩。

平凡的普通人在不平凡的时候，也能变得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