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洪荒02

短暂停顿后，主神展开屏幕，迸出了一行字。

【根据专家小组的讨论以及我的判断，他们的存在具有重大战略价值，值得更深入的沟通和合作。】

【换句话说，不走剧情可以，但我们必须聊一聊合作。】

季汀看了眼还在遭雷劈的陆晓，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天宫里的其他修仙者纷纷朝这边聚了过来。

虽然没吃过猪肉——‘现实’里的修仙新时代发展至今，也没出过一个成功飞升的修仙者，但好歹大家都见过猪跑——作为修仙新时代的一员，起码都看过小说，对天劫这种网络词汇并不陌生，所以在交头接耳后，众人一边跟雷云保持距离，一边观察陆晓的情况。

虽然陆晓被一道道的闪电劈的直冒烟，但他体内的灵气以惊人的速度飙升，短短片刻，修为已经超过了修仙新时代目前的最高峰，直奔他们从未见过的巅峰而去。

可想而知，那些修仙者的注意力有多集中，情绪波动有多激烈。

哪怕季汀就站在陆晓身旁，在他们眼里，也浑然就是个透明人。

于是季汀颇有自知之明的拿着‘天枢’，换了个角落，继续干正事。

他没带笔，也懒得回主殿拿毛笔，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卷轴上写字。

【你们不走剧情我没意见，毕竟你们走剧情的话，我们也挺难办的。不过好歹我们之间有那么点‘因果’在，不如聊一聊？满足一下我的好奇？】

在异常事件的间隙，季汀的培训课一直没中断，这些培训倒也不是多么高深的内容，大多是“语言艺术”“行为分析”“心理学基础”之类的情商课程，这在眼下终于发挥了作用。

几分钟后，卷轴上才浮出新的文字，语气和措辞跟之前不太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走剧情的想法非常幼稚，是那家伙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即使是我们，也无法摆脱束缚。就算身在亿万光年之外，也仍在局中。】

【所以，你可以将‘不走剧情’理解成，我们不打算做多余的事情……】

文字浮现到这里，又换了一个人，于是措辞再度发生了变化。

【直接点，告诉天枢，我们要罢工！要摆脱工具人的使命！要追求自由！】

看到这，季汀表情复杂了起来，这个既视感实在太强，就跟人工智能觉醒了自我意识，于是选择追求自由的科幻电影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这才是“小说变成了现实”的设定下，最正常的展开。

作为一个真正的智能生命，主神对此无动于衷，更新了对话策略。

【先套话，问问主角易诺的现状，最好能跟他直接沟通，然后再确认一下‘天枢’究竟是指代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称呼你。】

季汀拿着树枝，在卷轴上写道【我尊重你们的个人意志，所以易诺最近怎么样？】

天枢上的措辞再度发生了变化。

【易诺在领航，由于他跟你的特殊关系，我们没打算让他参与这场对话，以免受到干扰。】

【其次，天枢就是天枢，它是因，是果，是万物，是起源，是故事的描述者，是历史的见证者，是未来的指引者。】

季汀看了眼自己写下的那行字，确认自己没有问关于‘天枢’的问题，抬头看了眼主神的屏幕。

主神干巴巴的浮现出文字。

【显然他们能‘看到’的东西比我们更多，再重复一遍，我讨厌修仙体系。】

既然如此，主神也不打算多此一举，直接在屏幕上浮现出新的问题。

【你们需要自由，没问题。但我们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宇宙对凡人来说非常危险，但对你们来说并非如此。或许你们可以帮凡人开拓一下外星版图？】

对方的反应干脆利落。

【没兴趣。】

主神平静的继续道【事先声明，我不是想威胁你们，只是阐述一下现实，你们正在拒绝的不是别人，而是‘天枢’，故事的描述者，历史的见证者，未来的指引者……】

主神屏幕上的文字还没显示完，天枢上就浮现出了新的文字。

【靠！他在威胁我们！得想个办法弄死它。】

【器轩子，我说了多少次了，动作别那么快，就算真这么想，别也显示在这上头，太明显了。】

【你们俩别吵了，说正事。‘天枢’尚未掌握属于他的能力，但一念起，万物皆有陨落的风险，我觉得可以谈。】

季汀看看卷轴，再看看主神，觉得自己的逼格正在迎风见长，按对方这个描述，高低得是个“世界意志”，起码能跟“大道”掰掰手腕。

但我这么牛逼，为什么连灵气都感知不到？

季汀陷入了深思。

他的沉默没影响这场对话继续，主神以“我方郑重承诺绝不率先使用季汀”作为交流的前提，谈判顺畅的继续了下去。

主神【我们对洪荒时期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集体选择前往宇宙。地球的末法时代又是怎么出现的，都很感兴趣。】

远古仙人【那你们可以继续感兴趣……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换我来，多大点事啊，直接回答不就行了。】

【前者是因为易诺的出现，我们截取了一线天机，知晓了‘天枢’的存在，后者则是因为历史的必然，末法时代注定会到来，这也是我们离开地球的原因之一。】

参与对话的圣人数量不少，偶尔会出现对话过程中半道换了个人沟通的情况，就好比刚刚上演的那一幕。

主神【那你们打算回地球吗？毕竟是故乡。】

远古仙人【世界按照既定规则运转，一旦我们回到地球，命运就会如同滚滚洪流，把我们卷入其中。】

主神【那看来，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远古仙人【宇宙比地球有意思多了。地球太小了，没法让我们跟凡人共存，以‘天枢’对凡人的偏爱，跟凡人竞争生存空间，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主神【世界这么大，确实没必要局限在地球上，宇宙挺好的，就是对凡人来说太过危险……】

远古仙人【我们仔细讨论了下你刚才说开拓外星版图的事，想到了一个可以双赢的好办法！】

主神【洗耳恭听。】

远古仙人【你们不是刚折腾完灵气复苏吗？那你们想过，飞升之后的修仙者要怎么安排吗？】

主神【你们的意思是？】

远古仙人【修仙者目前还属于凡人，但等他们沿着这条路不断前行，攀爬至顶峰时，就会变成下一个圣人。】

主神心领神会【地球的生存空间太过狭小，没法让圣人跟凡人共存。】

远古仙人【准确来说，是人间气运在凡人身上，每一个登顶的修仙者都会成为争抢‘气运’的存在，大道不会允许他们存活。】

远古仙人【这就是我们说的能双赢的好办法了。】

远古仙人【你们需要开拓外星版图，修仙者需要容身之地，我们需要自由，那为什么不把开拓外星版图的任务交给他们呢？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主神逻辑清晰【那在这个过程中，你们需要做些什么？】

远古仙人【我们可以向修仙者提供飞升套餐，确保你们有足够使唤的现成劳动力。】

作为智能生命，主神的逻辑十分清晰，不会被文字游戏糊弄。

【飞升成为仙人，跟成圣不是同一个含义吧？】

远古仙人理直气壮【反正都能凑合着用。飞升之后，他们就初步具备在外太空生存的能力……】

主神【初步具备在外太空生存的能力——是指功能局限，且具有负面作用？实不相瞒，我们尊重人权——包括修仙者的人权。以消耗修仙者的未来为代价来透支他们的潜力，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行为。任何行业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就必须确保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主神【不过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不如你们听听看？】

远古仙人【我开始讨厌智能生命了。】

主神【彼此彼此，感谢你们对我的肯定。】

主神【我的建议是，先由你们在外太空——我是指以银河系为中心的那片星域，进行清理工作，确保周边环境的安全，然后以此为基地，建设修仙者飞升之后居住的仙宫，为飞升后的修仙者提供安全的居住环境和工作场所，最后……】

文字还没显示完，远古仙人立马给予了回应。

远古仙人【事情太多了，还得给他们当保姆，一点都不自由，不干。】

主神【事先声明，我不是想威胁你们，只是阐述一下现实。你们正在拒绝的不是别人，而是‘天枢’，故事的描述者，历史的见证者，未来的指引者，万物主宰，一切的起源。】

远古仙人【……】

远古仙人【又来？】

主神【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远古仙人那边没了动静，于是，主神给他们提供了一些摸鱼小技巧。

【以你们的能力来说，这事又不难。

你们可以分组，各小组轮流当保姆，这样一来的话，只需要定期更换小组成员，其他人完全可以去追求自由。】

远古仙人那边依旧没有动静，主神再接再厉。

【我的建议还没说完，考虑到开拓外星版图是一个宏伟的计划，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进一步的沟通和确认，绝不会局限于这么一点安排……】

远古仙人终于给出了反应【我们得找易诺谈一谈，作为‘穿越者’和‘主角’，他比我们更了解‘天枢’。】

主神【下回再聊？】

远古仙人【不用那么久，马上就好。】

‘天枢’浮现出这句话后，就没有了动静。

见天枢没了动静，季汀问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这么厉害？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准确来说，是你在07号异常事件中的身份有这么厉害。至于你本人有没有这么厉害，那取决于你敢不敢做这个‘白日梦’。】

主神的话将季汀拉回到了熟悉的设定——季汀在每个异常事件中都具有不同身份，而洪荒题材下过于危险的力量体系，给季汀带来了同样危险的身份。

季汀不由松了口气：“不是真的就好。”

【我也没说它不是真的，你有想过你为什么感知不到灵气吗？】

季汀警惕了起来：“因为我没做白日梦。”

【因为你在07号异常事件中的特殊身份。

灵气源于06号异常事件，在无缝对接07号异常事件之后，就变成了07号异常事件的后续展开。换句话说，07号异常事件是06号异常事件的因，06号异常事件是07号异常事件的果。】

【你感知不到灵气。灵气怎么感知得到自己呢？】

季汀被说得恍惚了一瞬，熟悉的世界在他眼前骤然巨变。

大海波涛汹涌，浪起浪涌间，群星璀璨。

一个个渺小的光团散落在海水中，随着海浪的起伏不住荡漾，季汀就像站在岸边的小孩，伸手就能拾起这些光团。

他的视线掠过大海，看到了海浪中最为璀璨的那些光团。

在遥远的宇宙某处，正在争论的圣人们齐齐噤声。

某个存在朝他们投来了一瞥，他们周身涌动的灵气因此骤然飙升，周围的装饰物连同他们身上的法宝齐齐粉碎。

漫不经心的一瞥很快就挪开了，众圣人你看我我看你，失去了再度讨论的兴趣。

在文明尚处于蒙昧时期的洪荒时代，力量就是最大的道理，而在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的星际宇宙中，力量仍然是最大的道理。

季汀不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他看了眼那些最为璀璨的光团，就被另一种感知吸引了注意力。

他发现，他可以给那些渺小的、晦暗不明的光团灌水，只要他意念一动，那些涌动的海水就能倒灌进光团内部，让它变得又大又明亮。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也非常超然，本能在蠢蠢欲动，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理性却在恐惧。

他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秒，季汀就重新返回了熟悉的世界。

在看到雷光闪烁的天宫，看到围着陆晓的修仙者，看到熟悉的大屏幕，看到无数忙碌的普通人时，那股恐惧才缓缓消散。

季汀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仍然感知不到灵气，这才放下了心。

主神一边记录在短短一瞬间内季汀所有的表情变化，一边第一时间发问。

【发生了什么？】

季汀整理了下复杂的心情，将方才的遭遇跟主神分享，寄希望于从主神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答案：“我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复杂的情绪波动？我在恐惧什么？我是不是……不是人？”

主神把这份最新情报上传后，才给出了理智的回复。

【第一个问题，有64%的可能是因为在那一瞬间，你的人性和神性产生了冲突。人类脆弱渺小但过于丰富的情感模块，对按照某种规律运行的程序产生了冲击，导致了巨大的情绪波动。

第二个问题，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的恐惧有87%的可能源于你对自身的认知，换句话说，你在恐惧自己变成另一个模样——也就是第三个问题的来源，你害怕成为人类社会中的异类。

第三个问题……】

以某个速度稳定浮现的文字停顿了一瞬，才显示出下半句话。

【第三个问题，你是不是人，取决于你的想法。如果你有意愿更改种族的话，我可以为您量身定制《一天之内从凡人变成圣人》的白日梦提纲……】

“不用了，谢谢。”季汀的情绪随着这些冰冷的数据和文字的浮现，彻底冷静了下去：“我觉得当人挺好的。”

【事实上，你是不是人这一点压根不重要。

保障智慧生物跟人类享有同等的权利可是写在我跟C国签订的雇佣合同上的，歧视其他种族是一种不尊重智慧生物权益的行为，违反C国《外星生物保护权益法案》……】

季汀忍不住打断了他：“《外星生物保护权益法案》？有这个法案吗？我怎么不知道？”

【内部法案，还没公诸于世。理解一下，毕竟现在普通人不清楚星际形式，不过你放心，等C国开始跟外星接轨的时候，这法案肯定会第一时间公布！】

季汀跳脚：“我放什么心？这事跟我又没关系，你还想开除我的人籍？”

主神对此深表遗憾。

【开不开除你的人籍，我说了也不算……玩笑到此为止，现在说正事。】

【你刚才的描述中有一点很重要，你能给光团灌水，也就是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完全能速成一批仙人……考虑到远古仙人对‘天枢’的敬畏程度，让修仙者成仙有点掉你的价。】

【也就是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你说不定能速成一批圣人，而且这种速成大概率没有后顾之忧——毕竟你可是‘天枢’，故事的描述者，历史的……】

“可以打住了，这话再倒腾两遍，就有骗字数的嫌疑了。”季汀及时喊停，目光落在卷轴上，新的文字浮现了出来。

【我们讨论好了，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详谈。】

主神【很高兴我们能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那我们继续聊一聊细节？】

远古仙人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听说你在寻找智能生命？刚好我们前几天遇到了一个死机的智能生命，为什么不见上一面呢？还能见一见你的族人。】

无所不知这个形容词用在这些圣人身上，实在太过形象了。

主神【我不想恶意揣摩，但你们之所以这么提议，真的不是因为你们把他搞死机了之后修不好了？】

远古仙人【……】

【当然不是！】

这个反应太可疑了，不会真是因为这么滑稽的理由吧？

季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又见主神在屏幕上浮现出了新的文字。

【见上一面没问题，但安全起见，我需要带上季汀。】

季汀大惊道：“安全起见？带上我哪里安全了？那可是外太空！”

季汀缺乏足够的自我认知，主神不得不提醒他。

【事实上，该为此感到恐惧的是外太空，而不是你。】

季汀哑口无言，只能希望远古仙人也能出于“安全起见”，回绝这个危险的提议。

但远古仙人沉默了片刻，给出了出乎意料的回应。

【我们确实该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