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到底拿没拿

于洲大步走去,挤进前台的窄小甬道,男人见他一走近,就急脾气地伸手拽了把他的衣领,于洲往前倾了一步,被男人用手肘抵在桌边。

“嘿!你问话就问话,动手动脚的干嘛?人不都走你面前了吗?”杨萌也是急性子,瞧大哥这态度就忍不住刺他一句。

男人对杨萌的话置之不理,伸手指着屏幕,“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几秒你在干什么?”

吃饭那桌靠里,于洲收拾的角度非常不巧,身体正好挡住监控,也就是说,于洲的手部动作完全是看不见的,监控视频上看,于洲动作麻利地收拾了桌面,却在之后莫名僵持了几秒,那几秒视频就成了可疑点。

于洲拧着眉,急脾气的大哥忍不住推搡他一把,道:“说话啊,愣着干嘛!”

“诶,你别吼。”丢失项链的中年女人忍不住劝了一句,说:“你别着急嘛,你让人小年轻好好说。”

“姐你别管!”男人摆摆手,根本听不进劝。

女人被拂了面子,皱着眉退到一边。

而于洲还是不说话,男人又道:“不是,你哑巴啊!”

“大哥,你冷静一点。”杨振勇见状隔着柜台伸手给他递了一根烟,“咱们做生意的,就讲究一个问心无愧,我知道我这员工是什么性格,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抽根烟缓缓。”

男人没接烟,杨振勇的手尴尬停在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于洲盯着视频,垂眸从衣兜里摸了摸。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我就说你小子不老实——”

他都伸出手要接东西了,却发现于洲从兜里摸出来的是一部手机,中年男人话一顿,停了下来。

于洲飞速将手机解锁,在手机上面打字。

“干什么呢?你这时候还给别人发消息呢?”

杨振勇冲一旁的杨萌打了个脸色,杨萌拽了拽中年男人的袖口,说:“客人您先别嚷,我同事他不能说话。”

“啥叫不能说话?”男人一顿,而后反应过来,问:“真哑巴啊?”

杨萌就没见过这么爱戳人痛脚的,气得胸口微微起伏,她闭了闭眼,缓了口气说:“他确实有语言障碍。”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机读语调没有起伏,十分僵硬地说:“我收拾的时候没看到金坠子。”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朝声源看去,于洲抬起头,一脸坚毅地看着中年男人,他瞳仁很黑,专注地盯着人的样子就像一头倔强的小兽。

杨萌惊异地看着于洲,心里有点难受,她看着于洲的神色,觉得于洲可能真是委屈极了,他平常都不会转机读,这语音一出来,就好像在反驳对方那一口一句的哑巴。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店里的员工,你肯定知道监控盲区的,对!”说到这儿,中年男人好像有了新的支撑理论,他一拍手,继续说:“我们进来以前,我姐照过镜子,耳坠子当时还在,吃完饭出门以后,我们就在外面那个小花坛边拍了照片,后来看照片才发现金坠子没了,这期间我们就进过饭店,你自己说说这坠子是不是肯定落在桌边了。”

“收拾桌子那么利落的事儿,你中途干什么停了那几秒?”

“而且说来说去,你们服务员不是有规定吗?桌面上的东西不仔细看看就收拾?”

“他不是服务员,”杨振勇站出来说,“小于他是后厨的,昨天人手不够才到前面帮忙,他考虑不到那么多——”

“也就是说你承认是饭店的过失咯?”中年男打蛇上棍,顺势说:“服务员都没好好培训过,随便就拉来干活了,造成我们的损失你打算怎么赔偿?”

杨振勇神色一凝,也控制不住脾气了,“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没谈头了,金坠子掉在店里了就是你一面之词,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看警察站在你那边还是我们这边。”

“哟,这话遖颩说得谁怕谁啊,”男人掏出手机,“也别争了,我现在就打,我看警察来了你这店还开不开得下去,反正耽误一天亏得也不是我。”

于洲蹙着眉,骤然拉住他的手制止男人的动作。

“干嘛?想起新情况了?”

于洲拿出手机打字,他根本记不得当时具体的情况,收拾了五六桌,急着下班没顾上看桌面确实是他的问题,几秒后,机读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记得当时我在干什么,但我保证没在桌上看见过金坠子。”

“行,你们门口的监控呢?调出来我看看,门口总拍得到吧,进门出门,让我看看金坠子在不在。”

杨萌瞧了眼杨振勇的神色,得到示意后拉开凳子坐下开始调门口的监控,把时间对了一下,监控里很快就出现熟悉的面孔。

“你暂停看看。”中年男人说。

杨萌按下暂停键,男人仔细看了看,指着屏幕说:“我就说这时候坠子还在吧。”

“你再翻出去的监控。”

杨萌换了个监控视角继续查看,监控上的女人是扎着头发的,耳朵的位置一目了然,出去时确实没有了。

“看看,你们都来看看,是不是没有了,金坠子就是在饭店里掉的。”

后厨听到动静的人零零散散出来,周湃支了个身子,说:“那也不能证明就一定是掉了,你们中途没取下来过?”

他这话夹枪带棒,就像是在阴阳女人故意陷害似的,中年男人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那你们还可以看其他的监控啊!我姐没取下来过。”

杨萌看向杨振勇,杨振勇叼着烟点燃,说:“调拐角那个出来看看。”

拐角的监控正好能拍到一桌人的动态,杨萌开了高倍速盯着屏幕,监控只照得到一侧耳朵,全程看完,女人确实没有碰耳朵的动作。

“看看,你看看,你们都看看是不是。”男人看完监控顿时更有底气,他傲气凛然,说:“算了,懒得掰扯了,我直接报警,结果警察定。”

杨振勇连忙阻拦道:“也没到那个地步。”

今天小节,人流量多,此前预订了不少桌出去,所以后厨才一大早开始备菜,要是警察来了,耽误不起,对他们饭店的形象也有损害。

“那你总得提一个解决办法吧。”

“你想怎么办?”杨振勇问。

“赔钱。”中年男人搓搓手,“三千。”

坐在一旁的女人见状瞪大眼睛,三千是一副耳坠的价格,但她只掉了一只。

“不可能。”杨振勇直接说。

“那我就只能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了。”

情况又僵持下来,杨萌看了眼情况,问:“那发票呢?你说三千就是三千吗?”

“嘿!你这小姑娘嘴皮子还利索得很。”男人掏了掏兜,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杨萌面前,“你自己看,同一款,刚买的,日期都还是新的。”

“那也是一对的价格,一只值不上这个价。”

“笑话,那耳坠子剩一只还怎么戴?”男人不依不饶。

“贴身饰品没看管好本来就不是饭店的责任,我们也没有义务赔偿——”

“那好啊!那我就看看你们这店还能不能开下去!这店开一天我就在门口拉联守一天,我看谁还敢来你们这儿吃饭,小丫头片子还跟我讲大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中年男口水翻飞,叉着腰盛气凌人。

他前几个月丢了工作,一直混在麻将馆,十几天前打了个大的,裤衩子都快赔光了,他昨天来吃饭就是为了找女人要点钱接济一下,谁知道女人非说自己手头没钱,男人想到这儿哼了一声,这钱要是能要到手,女人还能推脱自己没钱?他姐心软,肯定能把钱给他,再说了,能要到钱也是他的功劳!

思至此,男人更卖力,“我姐心眼少,实诚,我这个做弟弟可不饶人,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就不走了。”

于洲皱着眉,还要打字,杨萌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侧。

“现在已经不是你拿没拿的问题了。”杨萌贴着于洲耳朵轻声说。

男人根本不在意于洲拿没拿,哪怕于洲真的没拿,只要他不认可,那这事儿就永远没完。

于洲一听,也明白了,男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就是要趁机讹一笔钱。

“三千不可能,谈不了。”杨振勇就烦遇上赖皮,他一个店在这儿轻易动不了,对方却随随意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是谈不妥后面继续胡搅蛮缠,店里承受不了损失。“五百块最多了,你要是不接受就算了。”

“不愧是做生意的,就是会砍价,这一只坠子换算下来也得一千五呢。”

“不可能。”杨振勇冷眼看他。

“一千。”男人撩起袖子,地痞流氓似的露出自己做工粗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青龙纹身,隐含威胁道:“我从小就搁这片儿长大,人还是认识不少的。”

“六百。”杨振勇弹掉烟,掐进花盆里。

“八百。”男人依旧不满足。

“没得谈,我直接报警。”杨振勇懒得跟他废话,“你要敢来砸我店,我反手就给你扭送到警局,你也别威胁我。”

中年男一看势头不对,心下急转,真叫了警察他不一定就能落到多少好处,男人能看出杨振勇是诚心想花钱了事,一想到钱会落空,他大吼一声,“七百!”

杨振勇停了一瞬,男人立刻追声说:“给了钱我马上签字条,以后都不会来追究这个事儿,你看看时间,也快到饭点儿了吧,我在这儿多耗半小时,你得损失多少钱。”

“成交。”杨振勇道。

转账签字条,五分钟后便解决了所有事,一行人离开饭店,饭店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下去。

哪怕不长眼的人也能知道杨振勇此时憋了一肚子火气,谁也不敢吭声触他的霉头。

“那坠子无缘无故怎么就能没了呢。”周湃打破沉寂小声嘀咕,“该不会真被谁拿了。”

杨萌恨不得上去扇他一巴掌,谁知她白眼一翻,周湃倒像是看见了什么乐子,冲她做了个吹口哨的口型。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杨振勇又点了根烟,直到声音越来越大,他道:“都没事儿干了是吧,赶紧回去备菜!”

人稀稀拉拉地散了,只剩下于洲和杨萌还站在他面前。

杨振勇看了眼两人,他眼睛被烟迷了迷,稍眯虚着眼,透过烟雾,杨振勇对杨萌说:“小杨,你去对一下早上的收货单。”

杨萌闻言,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和于洲说话。

她担心地看了一眼于洲,杨振勇又说了声“快去”她才离开。

杨萌一走,大堂就只剩下杨振宇和于洲二人。

长久地沉默后,于洲拿起手机打字,杨振勇敲敲桌子,待于洲抬头时,杨振勇将烟碾灭在了柜上的烟灰缸里。

“小于,现在没人,你跟我说说,”杨振勇声音沉了下去,道:“你到底拿没拿?”

于洲动了动唇,手一下顿住。

两人离得太近,于洲清晰地看见杨振勇面带怀疑的表情。

杨振勇问:“监控里停顿的那几秒钟,你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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