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名咒术师被大仓烨子带走后,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任何咒术界的人再到横滨这边冒头。

凭借着大仓烨子带回来的证据,福地樱痴以“咒术界世家高层监守自盗”为由狠狠地敲了他们一笔, 初步往如同独立小社会的咒术界中打下自己的暗桩。高层们失了主动权, 只能忍气吞声地记下这笔账,换得此事以“高层监管不力”完结。

在这种情况下,某些高层与港口黑手党的联系也就自然被单方面暂停了。

港黑首领在得知这件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 但残存的那丁点理智终究是拉住了他,再加上已经初步获得首领信任的私人医生森鸥外非常有眼色地在一旁好言相劝, 到底没有干出与超越者在明面上撕破脸的蠢事。

只是病情愈发严重了。

森鸥外趁着首领养病的机会将自己的计划又推进不少,并遵守着和钟离的约定,与尾崎红叶配合着用各种小手段将黑手党间的摩擦控制在远离学校的位置。中原中也得以在学校平安地渡过了他第一年的校园生活。

“快点啦橘子君,闭眼许愿!”

关了灯的屋子里,仅有插在蛋糕上的几根蜡烛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随着江户川乱步的话语,所有人都看向这次生日宴会的主角,一双双被烛火映得亮晶晶的眼中闪烁着期盼。

中原中也听话地闭上了眼。

希望所有爱我的与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希望能永远和先生、和大家在一起。

少年在心中默念着单纯美好的祝愿, 然后睁开眼, 吹熄了蜡烛。

灯亮了。

这次生日更倾向于家庭聚会,参与人数不多, 除了家里的人外,就只邀请了作为朋友的何尧先生、织田作之助, 以及因为厨力莫名与中原中也关系极好的芥川兄妹。

所有人都为中原中也送上了礼物。江户川乱步送了自己最喜欢的书籍, 何先生送了亲手做的小香包,织田作之助送了非常有个人风格的文具套装, 芥川兄妹送了两个人一起烤的小糕点。

就连一向喜欢逗弄他的太宰治都送了难得真心挑选的饰品。

最后是钟离。

红色的小布袋被交到了中原中也的手上, 钟离眉眼都带着温和的笑容, “打开看看吧。”

明黄色的绑带系着活扣,轻易就能打开。红色的丝绒布袋内,一只精致的手镯静静地放在那里。

“这是……”

中原中也将手镯倒在手上,看上去像是什么金属制成的手镯触之却是一片舒适的温润,圆环的形状被细细雕琢成了一条小龙盘起的模样,眼睛部位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石珀。

“那日见中也似对岩造物颇感兴趣,便在这生辰之日送了龙形镯。佑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钟离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中原中也脸颊微红,却没有躲开,而是老老实实地将手镯套在手腕上,仰头露出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谢谢先生,我会好好珍惜的!”

完全不清楚状况的何尧一边被这温馨的一幕感动得吸鼻子一边问:“什么岩造物?什么龙?”

太宰治脸色不变,“是游乐园里新造的景观啦,一个岩石雕刻的龙形雕像,中也很喜欢那个哦。”

“原来如此。”何先生恍然大悟,丝毫不深究现在的横滨怎么还有游乐园开放。

拔了蜡烛的蛋糕被切割成适宜入口的数块,满桌的菜肴等着人随意取用。芥川龙之介在织田作之助认真的安利下尝了一块辣肉片,又眼中含泪地疯狂灌下已经放凉了的腌笃鲜汤,末了一抹嘴,哑着嗓音说道:“不、不愧是钟离先生,不论是这燎原般的辣味还是这醇厚的鲜美都做到了极致!”

织田作之助无辜眨眼,“有那么辣吗?”

唯有芥川银淡定地又给哥哥盛了一碗汤。

而另一边,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各拿着一块蛋糕,用尽浑身解数要把奶油全糊到对方脸上。好心的何先生刚要上前劝架,却被两坨奶油同时糊了脸。

一片混乱中,钟离八风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菜。江户川乱步捧着自己的那份蛋糕,蹭着步子坐到了钟离身边。

“钟离先生要自己一个人去吗?”少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钟离自然地接话:“你和治需得上班,中也还得上学。”

“……您根本是连敷衍都不好好敷衍!”江户川乱步撇着眉狠狠地叉了一块蛋糕,“就算让我们参与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您不是也在吗?”

“纵使是我,亦非能时刻护得你们周全。”钟离说道,“此事虽小,牵涉却甚广,后续动荡亦是一时半刻无法停息的,你们参与其中并非良策。”

“您是觉得我们处理不好?”

“不,这只是出于关心,如是而已。”

江户川乱步低着头不说话了。

一块蛋糕呼啸着飞来,正正砸在江户川乱步的头顶上,紧跟着是太宰治大声的嘲笑:“不是吧不是吧,中也你这准头还行不行了!”

“混蛋太宰!都是你的错!”

两个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少年侦探沉默半晌,抄起一块蛋糕加入了两人的战圈。

这便是默认了的意思。

钟离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精心炖煮的腌笃鲜。

并非那么简单啊。

他品着嘴里鲜香的笋片想。

在横滨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出了这横滨,作为超越者的附属品被调查,与公然暴露在咒术界、甚至异能者的眼皮下可是全然不同的。

对这些还未长成的孩子来说,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呢。

生日会半个月后。

换了身普通衬衫的钟离拖着装不了多少东西的小箱子,坐上了飞往冲绳的航班。

经过重重磨损的记忆早已不记得什么飞机旅行,对现在更熟悉靠自己飞行的钟离来说,这种许久未曾体会过的不受掌控的失重感,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算得上新奇的体验。

破开重重厚重的云层,飞机很快抵达了冲绳那霸机场。

招待券所显示的海水浴场距离机场还有些距离,钟离拖着小箱子往客运站方向走了几步,又无奈地停下。

“既然已经偷着跟到这边来,便莫要变装行那鬼祟之事了。”

一个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子从承重柱后面冒了出来。

他三蹦两跳地跑到钟离身边,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伪装,超高兴地仰头说道:“被认出来就没办法啦,不愧是钟离先生。”

“……治。”钟离看着这得意洋洋的小孩,“如此看来,那日你果然是故意的。”

生日会那天故意引导着中原中也往江户川乱步的方向丢蛋糕,逼着少年侦探做出决定,自己却又偷摸着溜过来。

如今的太宰治已经越来越少在他面前装乖了,反而时常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任性,比起真正的任性更像是小动物般的一步步试探。

这次甚至敢先斩后奏跟着跑到冲绳来了,若非是摸清了他不会在这时再赶人回横滨,或许等到了海水浴场这小孩才会现身吧。

面对钟离的询问,太宰治坚定地否认三连:“哪里,不是,才没有。明明是中也的准头太差劲了,不关我事呢。”

哪怕双方都心知肚明,太宰治也拒绝口头承认是自己使的坏。

钟离叹了口气。

他微微俯下身,令自己的视线与太宰治齐平,郑重地问道:“哪怕前路诸多艰苦,甚至非你之故,你依然执意跟随吗?”

太宰治不太适应地错开视线,又很快逼迫自己移了回来,尽量用不在意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管钟离先生再怎么避免,您身边总要有个显眼些的靶子啦。乱步不通世故,中也又太甜了,那由我来勉为其难一下也不是不行……”

落在头顶的温暖触感打断了少年刻意的絮絮叨叨。

“辛苦了。”

钟离直起身,拖着箱子再次向前走去。

“既然心意已决,便莫要掉队了。”

“……”

火速将已经去掉的伪装再次戴好,太宰治沉默着小跑跟上大人的步伐,却怎么也遮不住耳朵上的那一抹红霞。

由客运站乘坐机场巴士走了一段路,又换乘出租车行驶一段,两人才终于到达目标地点预定的酒店。

冲绳不愧为日本著名的旅游地点,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这些年也早已摆脱了战争的阴影欣欣向荣。一路行来,那多地区混合的罕见建筑风格令许多初见的旅客大开眼界,偶尔能透过建筑物望见的修长海岸线也别有一番风味。

等到钟离开始在前台做入住登记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左手雪盐糕、右手红芋挞地在啃了,背后的背包里还有一盒打包的海葡萄。

等待前台接待员办理入住手续的间隙,身后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真是的,甚尔,你就不能好好哄小惠吗?”

“我真的有在好好哄啊,谁知道这小子一看到那个仿真蜘蛛就哭了……”

“哪有用蜘蛛哄小孩的,正常来讲都会哭的吧!”

钟离转过身去,看着那正推门而入的一家三口。

其中那位浑身肌肉的高大男子显然对视线有超过常人的敏锐,立刻顺着钟离毫无遮拦的视线看了过来。等看清对面是谁后,双眼即刻瞪得老大。

旁边牵着孩子,头发有些炸的女人也随着丈夫看了过来。

“哎呀,钟离先生。”女人高兴地打了个招呼,显然还记得丈夫这位靠谱的朋友,“您也来冲绳旅游啦。”

“禅院先生,禅院夫人。”钟离淡定而礼貌地向两人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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