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云泽只在温水中泡了片刻便觉得困了,他手臂搭在浴桶的边缘,微微打了一个盹儿。

钟行身上没有出汗,只在上床之前洗过一次,两人又没有发生关系,眼下他不用洗第二次。

因为感觉盯着云泽沐浴会让云泽不自在,所以钟行站在窗边,正看向窗外的景致。

夜晚的王府并非一片漆黑,四处都有灯笼点亮,月色又格外的明,夜间便见园中郁郁葱葱的花木。

一回身看到云泽靠在浴桶上闭了眼睛睡觉。

钟行过去捏了云泽的下巴。

云泽清瘦下颌被钟行捏在指尖,他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睫毛尖部还带着些许水珠,云泽朦朦胧胧的反应过来:“居然睡过去了。”

他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跟在钟行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卧室里果然凉爽多了,云泽去床上找了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睡了一会儿云泽又钻进钟行的怀里,让钟行的手臂压在自己腰上。

钟行低头看他:“现在不嫌热了?”

云泽从他臂弯里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他用脸蹭了蹭钟行的下巴:“郡王,你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吗?”

比如向自己坦白真实身份,并向他倾诉明都那些荒谬的流言蜚语对他心灵的伤害有多么大……以上种种,云泽听过之后一定会好好安慰钟行的。

钟行按住云泽的肩膀,让他贴自己更近一些。

云泽爱撒娇是有些难应付,毕竟别人家的似乎没有这么缠人,比如赵毅的夫人就不撒娇,抬起巴掌就往赵毅脑袋上揍。

但他既然娶了云泽,就应当对云泽负责,哪怕美人恩很难消受也得消受。

“我很喜欢你。”钟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好了,现在睡觉。”

云泽:“……好吧。”

既然钟行不愿意说那就不说。

云泽从钟行身边离开,睡到了床的角落里去想事情:“……还是有点热。”

钟行怀里一空。

云泽睡熟之后钟行却完全睡不着。

因为他慢慢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坏人,虽然在云泽面前装正人君子,但他本质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钟行看向云泽的睡颜,一手从床边拿了一粒很香的药丸塞进云泽的口中。

云泽这一晚睡得并不太平,可以说他十天里总有这么一天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如果将梦的内容告诉钟行,钟行肯定会训斥他满脑子里都是什么不正经的内容。

白天的时候云泽一边坐在钟行的旁边给他磨墨,一边昏昏沉沉的回想昨天晚上的梦境。

钟行今日着一袭白衣,看起来丰神俊朗,而且钟行现在十分严肃,与梦里简直判若两人。

想着想着便出了神,钟行抬手捏了捏云泽的耳尖:“袖子上都是墨水,走神了?”

“没有。”云泽认真的抬眸,“郡王,近来我睡眠不佳,我想我们要不分床睡一段时间吧。”

钟行思考了一下,他昨晚并没有做太过分,应当没有深深影响云泽的睡眠。

“府上下人恐怕会议论纷纷,认为我们情感不和。”钟行道,“我让御医来给你抓几副药,你现在气血不足,所以容易失眠。”

云泽认为这不是气血的问题。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就看到钟行,钟行长得俊美,而且身材很好,云泽现在认定了自己是弯的了,所以多梦肯定因为喜欢钟行。

“我不想喝药了,一点也不想喝药。”云泽抱住了钟行的手臂,“郡王,你必须答应我。”

云泽衣服上有墨汁,他一抱钟行,钟行的白衣服瞬间被弄脏了。

钟行捏住了云泽的鼻尖:“知不知道我有洁癖?”

云泽手指在砚台上蘸了蘸,抬手在钟行脸上抹了一道。

钟行将他翻身按在自己腿上揍了两下,云泽见他居然打自己,心里十分生气:“你放开我。”

曲允城大大咧咧的推门进书房:“殿下啊,我想——”

等看到眼前一幕时,曲允城有些尴尬,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曲允城见过有些严父严母揍自家小孩屁股的,没见过哪个王爷揍自己王妃屁股的。而且这不是书房么……以后他闯钟行的书房要敲门了?

云泽一把推开了钟行,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曲将军,郡王,我身上不慎染了墨汁,先回去更衣了。”

钟行浑身煞气的看着曲允城。

曲允城见钟行白衣上都是墨痕,脸上也有一道墨痕,而且钟行脸色十分难看,冷冽目光似乎想杀了自己,他有些胆怯的咽了咽口水:“那个,殿下,我最近眼瞎,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钟行收敛了身上的杀气,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干净手脸:“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我就是想告诉您,瑞郡王昨天晚上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跑到我家来,说要让我安排他去战场上立功,”曲允城颇有些无奈,“您说他唱得哪一出啊?”

钟行拧了拧眉头:“他活腻了想去送死?”

曲允城也觉得瑞郡王很奇怪。

作为钟行唯一一个在明都的侄子,瑞郡王钟劭去哪里都可以横着走,过不完的富贵日子,旁人想有他的福气还有不来。

瑞郡王不在自己家中抱着小妾过自在日子,跑去战场上干什么?

由于钟劭在明都当了很多年质子、受了很多年苦的缘故,钟行并不算厌恶他,钟行一些下属也轻易不会得罪钟劭。

钟行道:“把许敬叫来,看他怎么说。”

许敬很快进来了,听完曲允城的话,许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随口出了个主意,只想让钟劭打退堂鼓,没想到钟劭居然认真了。

“大概因为王家公子嫌弃他无能,所以他一心想建立一点功勋,让人对他刮目相看。”许敬道,“殿下试想,哪个男人不希望心上人高看自己一眼呢?属下认为让他去见见世面也好,倒不用真的去和人厮杀,只在营帐里跟着军师学习学习就好。”

钟行点了点头:“你去安排,让他历练历练,莫让他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

许敬应了一声:“是。”

钟行又道:“透露消息给柳家的人,已经找出来了?”

许敬点了点头:“莫将军一次喝多了瞎说的,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最后传进陈家的耳朵里。”

国库空虚,朝中处处需要银两,无论赈灾还是军费都供应不上。

陈家如果能像柳家一样送一箱金子过来倒是能让钟行心情好转,偏偏送两个没用的少年,这连锦上添花都不是。就算让这两人伺候云泽起居,钟行都嫌弃他俩一身狐媚气把云泽给带坏了。

眼下已经引了陈、柳两家争斗,假以时日,他们必定会两败俱伤。

钟行道:“这个月辅国公七十岁大寿,陈、柳两家派了人过来?”

“已经在来明都的路上了。”许敬道,“他们不单单是为了辅国公的生辰,也为了亲自来讨好您,所以柳家派来了他们家三爷,陈家派来了他们大爷。”

钟行点了点头:“好。允城,你先退下吧。”

等曲允城离开,钟行又道:“你可打听到那天云常远对云泽说了什么?”

“这个——”许敬有些为难,“他们两人单独交谈,旁人没有把自己耳朵搁在他们身边,具体说了什么,属下未打听出来。看云公子的言行举止,应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钟行本以为安乐侯一时犯了糊涂,现在想来,安乐侯压根没有这个胆子。

云泽倘若知道自己欺骗于他,按照云泽的脾气,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云泽应该会很生气,对他由爱转恨,怨恨自己欺骗了他的情感。或者对钟行的真实一面感到恐惧,并且急切的想要逃离这里。

许敬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我见云公子对您情意深重,您不如早早告诉他吧,纸怎么能够包的住火呢?今天您不说,以后他八成会从外人口中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就难弥补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钟行面无表情的道,“就等他发现好了。”

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是亲口说出,还是外人告诉云泽,云泽都不能接受,哪怕云泽很喜欢他。

他与云泽本就是两类人。

还是选择最晚的时间。

毕竟云泽惹人喜爱,钟行不想过早对他使用强硬的手段。

云泽这段时间在想给辅国公准备什么生辰礼,傍晚在亭子里作画时心不在焉,差些没有用错颜料。

钟行道:“辅国公见多识广,你送什么都难讨他欢心。近来你字画不错,不如送他一幅自己画的画。”

云泽知道钟行不怀好意:“郡王,您别寻我开心了。”

虽然云泽的字画水平在钟行请来的大师指导下突飞猛进,拿到云泽所在的时代确实可以让人眼前一亮夸云泽有才。但在契朝,老爷子门生众多人才济济,无论如何云泽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拙作拿出来献丑。

钟行见他画好了,上前给他改了几笔:“你是怎么打算的?”

云泽道:“送外祖父需要体面一些,无非玉和古董等好看又珍贵的东西,我让当归给我留意着好的玉料。”

“回去将库房钥匙给你,你随便进去挑。”钟行话语一转,“后天是我的生辰。”

其实并不是钟行的生辰,而是钟劭的生辰。

云泽也在怀疑是两人中哪一个人的:“此话当真?我之前怎么没有听过?”

钟行挑了挑眉:“小公子难道不信我?”

云泽并不是不信钟行,而是钟行的可信度太低了。

云泽想起府中这几日没有动静,钟行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提醒自己他生辰要到了,如果真是这样,秋歆和许敬一定会告诉自己。

云泽道:“那我就把这幅芍药图送给郡王当生辰礼好了,毕竟是我亲手画的,郡王一定要珍惜。”

钟行让人把画收起:“好。”

云泽一看到钟行的手就想起梦里某些片段,可能最近天气太热,人心也有些浮躁,总梦见这些场景,因为梦境太真实,白日里云泽也受到这些影响神思游离。

钟行道:“晚上和手下有宴,我回来得晚一些。”

晚上回去后秋歆听到云泽的吩咐有些不解:“公子,您当真要睡偏房?这件事情殿下可知道?”

云泽点了点头:“近来我身体不太舒服,不宜和郡王同床共枕,他已经答应了,你们将偏房收拾一下。”

秋歆等人赶紧去办了。

钟行醉后回来,睡到床上之后往旁边触碰才发现压根没有人。

这时候才想起云泽白天说的夜晚分居。

钟行并不在意睡在哪里,偏房也好正房也好对他都可以,毕竟早年在战场上的时候压根没有房子。

云泽此时睡得正熟,夏日穿很薄的亵衣,单薄丝质白衣勾勒出修长清瘦身形,从脚腕到脚尖未被绫罗覆盖,灯下耀如白雪,纤长的一只手垂在床边。

钟行心烦意乱。

他喝了一些酒,现在确实不能和云泽睡在一处,不然云泽一定会被他弄得很惨。

低头在云泽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钟行离开了房间。

片刻后云泽缓缓苏醒。

即便没有和钟行睡在一起,他也做奇怪的梦,刚刚居然梦见钟行亲他。

云泽翻身埋在了枕头里,难道他真的对钟行爱得死去活来日思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