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正事

随后太平命宫人将裴怀清请至詹事的住所休息, 再命春夏这几日带着新詹事尽快熟悉府中事务。

再过两日便是初一祭天大典,这是国之大事,武皇最是看重。太平决定过了正月,再向母皇提及岭南一案。

她与婉儿一起用了午膳后, 觉得身子甚乏, 便央着婉儿一起去了清池。

清池温泉氤氲四起,将整个殿堂笼上了一层烟水。

太平靠在池壁上, 享受着婉儿久违的温柔。婉儿只着了一件单衣, 坐在池壁边上,给太平轻柔地捏着肩颈。

“詹事已定, 岭南之事暂时押后一月,过继一事,殿下可想好人选了?”婉儿的指腹碾过太平的肩肉,呼吸不禁沉了三分, 她必须承认, 她是越来越馋殿下这身子了。

太平眯眼呢喃, “婉儿想选谁呢?”

李隆基肯定是不能选的,此人性情反复,上辈子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李重润是先帝亲封的皇太孙, 单凭这一点, 不少李唐旧臣就会选择拥护他。太平若能将她过继为子, 无疑是得了一枚极重的筹码。只是, 重润年岁已有十一,韦滟只有这一个嫡子,最是宠爱,李显也最是喜欢这个嫡子,这样的孩子肯定心是偏向亲生父母的。

李重俊的生母不是韦滟, 房州那边也没有人记录到底是哪个宫人生下的他。房州探子回报,韦滟对这个庶子极不看重,他也最不得志。本来应该是这三个人中最适合的一个,只是此人上辈子曾经起兵逼宫,虽说是被逼行事,可在太平看来实在是危险。

母皇之所以可以君临天下,得益于三哥的庸碌与四哥的明哲保身。太平若想效仿母亲君临天下,这个继子必须足够温顺,最好从小就没有与爹娘亲近过。

婉儿叹息道:“一个都不选。”

太平与婉儿想到了一处,“再等两年,兴许有一个可以。”

“李重茂?”婉儿想到了是谁。

太平点头,“这会儿还没投胎至房州,所以此事暂时不急。嘶!”太平忽然发出一声倒嘶,婉儿惊讶看她。

“殿下怎么了?”

太平捂着心口,蜷起了身子,“不知怎的……突然好疼……”

“臣来瞧瞧!”婉儿探身来瞧,余光瞥见太平嘴角的笑意,惊觉中计,一个不小心便被太平给勾入了清池。

两人的身子撞在了一起,温暖的池水涌了上来,将两人包裹其中。

“胡闹!”婉儿羞嗔,水花溅起,她捶了一下太平的肩头,“殿下怎能拿自己的身子设计臣!”

不痛不痒,更像是别样的调情。

太平勾紧了她的腰杆,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单衣一旦被水浸湿,几乎是贴在了肌肤上,太平身上的烫意熨入肌下,婉儿只觉体内那团火被太平一瞬点燃。

“该本宫来伺候驸马沐浴。”太平凑近婉儿的耳垂,酥声说完,终是松了手,绕至婉儿的身后,从后贴了上来。

太平的手指沿着她的颈线轻揉地一路揉捏至肩头,是轻按,也是撩拨。

婉儿绷紧了身子,哑声道:“臣的正事还没有说完。”

太平轻笑,“婉儿你说,我听着呢。”说着,她的掌心包住了婉儿的肩头,轻轻按捏。婉儿一直伺候在母皇身边,一年不知要写多少个字,除了这儿会酸涩外,手腕一定也需要揉揉。一念及此,她的手指沿着她的右臂滑下,握住了她的手腕,送至唇边,心疼地亲了亲。

婉儿含羞回头,瞪了一眼太平,“殿下如此孟浪,臣如何说正事?”

“婉儿有婉儿的正事,本宫也有本宫的正事,一起办,正好。”太平说得一本正经,眼底漾满了浓情蜜意。

婉儿几乎要醉死在太平的眸光之中,猝然转身,将太平抵在了池壁之上。

“驸马不守规矩。”太平话是这么说,手却没有闲着,指尖沿着婉儿的脊梁一路滑下,激得婉儿不禁身子一颤。

太平的指尖埋下,短促又低哑地道:“该罚!”

婉儿反手扣住太平的手背,却已是迟了一步。

“先办这一桩正事,好不好?”公主像是个讨要酥糖的小姑娘,明明已经在办事,却还故意央着婉儿回答。

婉儿又羞又恼,那只平日书写天下诏令的手紧紧地覆在太平的手背上,“殿下不是在……办了么?”

太平听见她中途因为她的胡闹打了一个颤,笑问道:“这儿么?”

“还问!”婉儿心跳狂乱,报复似的一口吻住了太平,却难以自抑地自辗转的唇瓣之间逸出一声短促的低吟。

对太平来说,这可是擂动的战鼓,足以激励她一路冲锋陷阵。

是夜,婉儿确实没有回宫。

太平打发人去宫中报了信,说是她与婉儿商谈继子一事太久,耽误了回宫的时辰。已经入了宵禁,只能明早再送婉儿回去了。

武皇嗅到了报信宫人身上的酒味,知道这两人感情深厚,定是太平拉着婉儿贪杯,害怕婉儿回宫被她教训,所以才强留了婉儿下来。

罢了。

武皇也懒得与这两个丫头计较,就算是武皇允婉儿的一道恩赏吧。

第二日一早,婉儿回到万象神宫,先向武皇禀明了私塾一事,再将太平选择的新詹事告知武皇。

“这个裴怀清,真的能用么?”武皇对这人一点不熟。

婉儿如实答道:“回陛下,此人可用。若是陛下觉得不妥,待祭天大典之后,可单独召她觐见,陛下定会明白,为何臣与殿下都会选择她。”婉儿昨晚已经与太平说好,裴怀清的女儿身一定要告知武皇。

武皇正值用人之际,有这么一个女官混入朝堂,她应当也想看看,裴怀清可以假借男儿之身做出怎样的政绩?

武皇现在就来了兴致,“朕若想现下见呢?”

“裴怀清初入公主府,这两日还在学习各种公主府事宜,殿下说,免得她失礼。”婉儿帮太平说了理由。

武皇的兴致更浓了,“御前失礼,朕斩了便好,再给太平找一个詹事便是。”

“狮子骢难得,称心的狮子骢更难得。”婉儿如此赞许,武皇已暗暗记下了这个裴怀清的名字,反正人已经入了公主府,定是跑不了的。既然太平想驯完再让她这个阿娘看,她便成全太平一次。

武皇微笑,“下次见着太平,带一句朕的话给她,仅此一次,下次朕一定不会这样由着她。”其实,武皇不止一次这样由着太平。当年太平看中了婉儿这匹狮子骢,不也一样想自己亲手驯服么?

婉儿领旨,“诺。”

武皇似笑非笑,忽然慨声道:“一眨眼,两个都长大了。”

婉儿微微一怔,“陛下?”

“十余年初心不改,朕确实小瞧了太平。”武皇徐徐说着,语气无疑是骄傲的。她提起朱笔,瞥了一眼尚未整理好的奏疏,“昨晚朕已经允你与太平贪杯了,今日回来可要好好办事。”

婉儿记得昨夜明明没有与太平贪杯,仔细想来,恍然这是太平故意为之。确实,这个理由比两人谋事误了宵禁时辰还要好。

怪不得昨晚太平会让那宫人在身上淋半壶酒,原来就是为了故布疑阵。

武皇方才那句话说对了,她们确实都长大了。可婉儿知道,即便公主城府渐深,在只有她与她的时候,她的殿下还是那个天真重情的小公主。

“诺。”婉儿藏起眼底涌起的笑意,垂首麻利地整理起奏疏来。

与此同时,太平裹着大氅坐在庭中的秋千上,微微荡着秋千,望着庭外的天空。

入冬之后,神都基本没几日晴日,这几日没有下雪,天空一直是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风雪。

裴怀清瞧见公主一人坐在秋千上,本想过去行礼,可春夏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官服,低声道:“殿下一个人安静的时候,不可上前打扰。”

裴怀清点头,轻声感谢,“多谢春夏姐姐提醒。”

春夏必须承认,裴怀清比先前的姚崇可爱多了,姚崇随时都端着架子,这裴怀清人生得好看,嘴巴也甜,每日一句“春夏姐姐”让她很是受用。

“春夏。”太平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瞧见春夏身边多了一个裴怀清,眯眼笑道,“裴卿,你来。”

裴怀清趋步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太平低头解下腰间的一枚上好玉佩,递给了裴怀清,“拿上这个。”

裴怀清接下玉佩,不解太平是什么意思。

“等琢玉私塾办起来,就由你负责每日把冬寻送过去读书识字,让沛国夫人好好教她。”太平笑意温润,“这块玉佩便是冬寻的束脩。”

裴怀清知道冬寻是谁,也知道沛国夫人是谁,唯一不知的便是琢玉私塾在哪里?

太平继续吩咐,“婉儿准备办个女子私塾,就在沛国夫人宅里。本宫想,开学那日一定不会有学生,本宫便给她送一个学生。”

“女子私塾?!”裴怀清眸光都亮了。

太平点头,朗声道:“大周有女皇,有女官……”她看裴怀清的眸光变得热烈了许多,“也该有女夫子……本宫与婉儿有个心愿,想让天下女子都能读书识字,唯有如此,她们才能增广见闻,才能站起来……”太平的语气变得极是坚定,“看见一个她们从未见过的天下!”

裴怀清望着此时的公主,心间有个地方蓦地燃起了一簇火焰,火焰很烫,也很明亮。

“臣愿帮殿下实现这个心愿!”

“好!”

太平拍了拍裴怀清的肩膀。

裴怀清忽然理解了狄公,为何会把她安排至殿下跟前——有君如此,盛世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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