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毁掉石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一,石板身为所有王权者和权外者的力量源泉,它本身的强度如何不确定,还被黄金之王严密保护在石板之间;第二,现存的王权者,剔除白银和赤王,剩下的王权者都是异能存在赞同者。

只有一个个将所有王权者瓦解,才能好好的把石板处理掉。

这才是神木悠白对所有王权者宣战的理由。

“为什么会出这种岔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事情失去了掌控。”在秘密的基地里,绿之王比水流注视着屏幕上的人,上面赫然就是神木悠白平静站立着的身影。

瘦弱的身材,白衬衫挂在他身上像是挂在一件衣架子上,空荡荡的撑不起来,枯槁的白色发丝垂在耳边,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和他的外在没有丝毫关系,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他的执拗。

新一任的无色之王,神木悠白。

“神木家的长子,出了名的黄金之王氏族里竟然会出现一个王权者。”磐舟天鸡在旁边开口,“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他和流的经历有些像。”

“在什么层面上的相似?”

“他也曾遇到过权外者失控事件被牵连,重伤濒死昏迷接近一个月时间。”磐舟天鸡点开神木悠白的资料,滑了几下后停留在入院经历的那一页,“这是五年前的事情。”

“在这一层面上似乎很相像,但是在实际理念上却是南辕北辙。”比水流注视着屏幕上他的昏迷天数和重伤程度,“不过这个消息可以当作重要情报,说不定可以用得上。”

“他为何会成为无色之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该如何处理掉他。”

绿王比水流,司掌变革,是真正的变革之王,想法大胆实力强大,没有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和保守的黄金之王不同,他不只是赞同异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还希望石板可以被解放,只要石板解放所有人都可以获得异能,世界就会成为一个异能世界,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能获得改变命运的力量。

再也不会有人在命运面前如此被动。

这就是比水流的目标。

但是,比水流一直都没有去真正明面上实现这个目标,只能在暗地里发展着,因为黄金之王的存在导致他无法真正的推进计划,黄金之王镇守着石板之间,他是最强的王权者,即使比水流很强也没办法打败他。

所以他只能一点点耗着,他还年轻,黄金之王却等不及了,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马上就会寿终正寝。

到时候这个世界就是他说了算。

谁知道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一个无色之王,而且还是一个相当强大和他唱反调的无色。

“上一任的无色夺取太多灵魂后精神早就紊乱了,所以他才会去抢夺白银之王的能力时还垂涎赤王和青王的力量,并顺手杀死赤王的盟臣,结果他杀死的那个人恰好就是这任无色的挚友,很大可能性就是这件事激发了这任无色的觉醒。”

“一个脑子不好用的合作者总是会坏事,我们应该接受这样的后果,值得反省。”比水流用一种随意的声音道:“有他的消息?”

磐舟天鸡摇头,“成功封印赤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也受了伤,估计这段时间都在什么地方养伤,和白银之王一样找不到人。”

“是吗?但这是个好机会。”比水流呢喃着,“身为混乱的无色也表现的如此混乱,实力强大却站在每个人的对立面,要是真的让他养好伤就不好了,必须趁着他受伤将他遏制住。”

“那要怎么找到他?我调查过,他因为常年在医院人际关系非常单纯,能够给他带来影响的人全部身亡,赤组和他的关系并不紧密。”

比水流沉默了片刻,他注视着屏幕,片刻后他笑了一下。

“找到了。”

调出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上面是被草薙出云拉着的栉名安娜,小女孩正好朝后看,红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疑惑。

“赤王的氏族成员?”

“不,在成为赤王的氏族成员前,她是一位强大的权外者,即使没有赤王的能力也比其他权外者更强。”

“高度的感应……说不定还能通过她找到白银之王。”

……

在学园岛事件后黄金之王就消失了,甚至黄金之王的氏族非时院也不再出现,那些因为黄金之王的命运引导有着极大成就的世家也不再出现,非时院陷入一种沉寂的状态,宗像礼司去过好几次都没有见到过黄金之王的人。

无色之王神木悠白也没有任何消息,赤王还保持着被封印的状态待在Scepter 4的监狱里,似乎整个日本就剩他一个可以正常维持的王权者。

然后Jungle就出现了。

早年的时候宗像礼司就知道有Jungle的存在,只不过那时候Jungle的运营在暗地里并没有给正常人带来麻烦,而且他隐藏的实在是太好,除了知道这是绿王的氏族之外什么都找不到。

但是现在绿王的氏族竟然出现了。

完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现,但是他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出来必定有问题。

宗像礼司试着去梳理现在的势力。

他,青王,现在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态,赤王周防尊被封印什么都做不了,黄金之王和白银之王不知道隐藏在什么位置,灰王依旧是生死未卜状态,绿王大张旗鼓需要被镇压,以及无色……神木悠白宣言毁掉石板。

真就是乱成一团。

宗像礼司将拼图摁在合适的位置,一边拼一边考虑之后该怎么做。

Scepter 4的职责是镇压异能者,防止能力者影响正常人生活,一旦绿王出现异动Scepter 4一定会去处理,就像是他们经常因为赤组过于自由暴力才会去和赤组‘讲道理’一样。

他并不觉得绿王这场大张旗鼓的行动是什么小打小闹。

再次安上一块拼图,宗像礼司决定今天先好好拼拼图吧,难得清静,等拼完拼图再去找周防尊‘好好聊聊’,绿王的问题可以暂时缓一缓,即使他现在大张旗鼓也不会太过大动干戈。

宗像礼司的预想很美好,刚把一枚拼图放上去,淡岛世理就冲了进来。

“室长!”淡岛世理道:“出事了。”

“是御柱塔。”

宗像礼司猛地站起来,他迅速和淡岛世理离开。

御柱塔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因为御柱塔的底部就是石板之间,石板就被黄金之王保护在石板之间内,如果神木悠白想要毁掉石板就一定要到这里来,难道说他真的来袭击御柱塔了吗?

但是在宗像礼司到达位置后却发现在场的人并不是神木悠白,而是绿王的氏族。

御柱塔的所有守卫几乎全灭,赤王的氏族栉名安娜被关在这里,绿王似乎是准备对她做点什么来刺激她的能力。

栉名安娜被关在笼子里,她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上面的电流打到,她痛苦的喊了一声,再也没有去触碰笼子。

因为栉名安娜的缘故,本来根本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赤组也被牵连其中,他们不会在意别的,但绝对不会让安娜受伤,更不会在安娜被带走后还无动于衷,于是整个御柱塔就存在了三方人员。

赤组和青组的目标明确,他们却不知道绿王到底有何目的。

比水流操控着琴坂的身体看着外面的混乱,片刻后落在御芍神紫的肩膀上。

“所以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御芍神紫看着下面的混乱,“把赤王的氏族牵扯进来有意义吗?”

“当然,紫,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找到某个人的存在罢了。”比水流注视着混乱的场景,“不管是无色之王还是白银之王,只要找到一个就足够了。”

“只是这样吗?”

“好了,紫,还不到你玩儿的时候。”

御芍神紫摊手,他坐在最高的位置看着底下的躁动,心里却隐隐在意这位新任的无色之王。

他曾经是第一人无色之王三轮一言的氏族,第一任无色之王是王权者中最弱的一位,他有相当强大的剑术是御芍神紫的师父,却并不是御芍神紫愿意跟随的人,他被绿王强大的实力折服,便从无色之王那边加入绿王的氏族。

但是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位让比水流都会忌惮的无色之王。

完美符合混沌和混乱的定义,站在所有王权者的对立面,宣战后扬言要把石板毁灭。

真的很像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惜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出现,比水流从御柱塔中找到了白银之王的下落,却完全没有得到无色之王所处的位置,他隐藏的太好了,也和黄金之王没有任何交集,没有氏族也没有家人,孤零零的在什么地方都好。

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不出现,就没有人能找到他。

“是胆小鬼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御芍神紫往外走,“小流,要怎么办?”

“回去吧,按照计划行动,他这个意外只能之后再处理,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毁灭石板,我们总会碰上的,或者说,在我们寻找他之前,他就会来找我们。”

“也是。”

御芍神紫转身离开,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睁大眼睛。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东西,那种隐隐约约的面对猛兽一般的预感,在转头之前他先拔出刀来刺向身后,却刺中了一片空气,他转头的时候看到的也是一片空气,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紫?”比水流控制的琴坂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身后,好像有人?”御芍神紫攥着刀看着周围,“刚才那一瞬间的预感很强烈。”

比水流微微皱眉,“你确定?”

“我确定。”御芍神紫继续警惕着,“周围绝对有什么人在。”

绿之王司掌变革,绿王的氏族拥有变形的能力,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消失,乃至于穿墙,御柱塔的安保系统就是被这样打碎,所以绿王的氏族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藏匿的手段,真的能在他们眼前藏匿起来的能力者并不存在。

但是这一次,他们却丝毫感受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御芍神紫没有因此认为是自己感觉错误,身为三轮一言的弟子学习剑术时三轮一言教导过他,在察觉到某种东西时千万不要认为这是错觉,一旦被这么忽略过去往往会成为失败的最大因素。

比水流无法感受到周围,他只能通过琴坂来看这个世界,所以他的感受确实没有御芍神紫深。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禁锢。

一只苍白的手将鹦鹉从御芍神紫的肩膀上攥住,御芍神紫也被吓了一跳,他将刀横扫过去,刀身却直接砍到一层坚固的屏障,刀身迅速结冰,仅仅一瞬间就将他的手连带着冰冻结在一起无法挣脱。

很冷,非常冷,整个御柱塔内都在下雪。

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神木悠白站在高层的栏杆上,白色的领域一点点蔓延,在领域中他的眼睛一点点化为透明的色泽。

他用力的掐着鹦鹉,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鹦鹉的眼睛。

御芍神紫想要挣脱,但是不管是撤回还是挥刀都做不到,他感觉到一股很难言说的堵塞感,身上的能力都被硬生生的摁住,找不到丝毫爆发点,于是能力在他身体内乱窜,让他难受的想要呕吐。

另一边,在本部里,比水流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视线里,神木悠白和他距离很近很近,他居高临下注视着鹦鹉的眼睛,透明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

“第五王权者比水流。”神木悠白银色的发丝无风自动,比水流和琴坂的联系开始一点点瓦解。

他遏制着御芍神紫身体内的能力,却唯独放过了鹦鹉琴坂一马,却是不安好心。

“你在哪里?是在找我吗?”神木悠白的手劲不小,鹦鹉明显发出了不适的声音,“来和我见一面吧。”

那一刻,在比水流的视线里,神木悠白的压迫感变得格外大。

“你不来的话,这只鹦鹉和这个人,我会帮你处理掉的。”

比水流和鹦鹉琴坂的联系彻底断了,比水流咳嗽一声,因为琴坂是他的媒介的缘故,他同样能感受到神木悠白对能力的压制和控制,这就是这一次无色之王的能力吗?

因为对异能的无限厌恶,化为对异能的强行操控和压制。

可恶!

连琴坂都被控制,这个情况实在是过于让人不安,比水流只能强行启动了他一开始就预先设置好的落雷,这是以无数氏族的能量凝聚而成的术法,御柱塔内的神木悠白注视着天空,绿色的闪电不断闪烁着。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只是微微的歪歪头,下一刻,一道粗大的雷电直接横劈下来。

神木悠白没有躲也没有挡,只是冷静的站在原地,雷在接触到神木悠白的一瞬间便化为无数坚冰,青白色的冰瞬间蔓延上去,冰块崩碎的瞬间无数Jungle用户的手机直接报废。

石板之间内,安娜被吠舞罗的人救出来,他们躲闪着落下来的雷电,护着安娜往外跑。

神木悠白压根就没有做什么抵挡,连达摩克利斯之剑都没有出来,雷电大多数打在他身上,但也有小部分落下来,每一道都能打碎墙面。

抱着安娜往外跑动,草薙出云跑到窗口时气喘吁吁的看了上面一眼,神木悠白的面容很模糊,他只能看到他苍白的发,像是他整个人生,纯白的枯萎的又孤独的留在那里。

栉名安娜趴在草薙出云的肩膀上,她朝着神木悠白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悠白!”她喊了一声。

吠舞罗全体撤离,神木悠白回头看了一眼,接着继续转过头注视着没有人的地方。

落雷停止了,当然也没办法不停止,这种装置只会让神木悠白抓着来源把Jungle的小氏族们全部封印,那些只是Jungle的小棋子,抛弃了不可惜,封印起来也很简单。

鹦鹉琴坂扑闪着翅膀想要逃离,被神木悠白直接冻住翅膀和双腿,它抽搐着再也没有丝毫动作。

眼看着这东西不再乱动,神木悠白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还举着刀无法挣脱的御芍神紫。

冰冻住了他的佩刀,连带着手腕都被一起锁进冰块里,因为太过寒冷他开始忍不住打颤。

神木悠白伸手抓住他的刀,他对着御芍神紫打了个招呼,用词礼貌又温和,“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神木悠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无色。”

神木悠白眼神变冷,“首先告诉你一件事,我讨厌别人喊我无色,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称呼,否则后果自负。”

“讨厌被称呼无色?”

“哈?”神木悠白放开手,他直接将御芍神紫摔下楼层,透明的眸子里越发冷漠,“我都说过了,我讨厌被称呼无色,也说了后果自负,看来你完全不会听人说话呢。”

说着神木悠白从楼上跳下去,正好落在御芍神紫的身边。

御芍神紫咳嗽着,他是强大的能力者,这么高的位置摔下来并不会让他有什么损伤,但是他现在被神木悠白封印能力,摔下来还是不好受的。

只是这位新任的怪异的无色压根没有理会他,甚至把鹦鹉也扔在他身边,他穿着白色衬衣走到石板面前,单脚踩在上面。

“这就是石板吗?”神木悠白看着脚下的东西,“看上去好像也没有多特殊。”

“到底怎么样才能毁掉它呢?”

御芍神紫坐起来,他强行忽视手腕上的冰冷和剧痛,额头冒出冷汗也不管,他注视着神木悠白。

“你为什么想要毁灭石板?”

所有的王权者都是石板挑选的,他赋予王权者能力,让王权者脱颖而出,成为王,成为最顶层的人,所有王权者都依赖着力量,即使是白银之王也是因为石板才可以永久保持这个模样。

石板是所有力量的源泉,没有哪个王权者想要毁掉石板。

“因为我平等的讨厌着所有能力者。”神木悠白闭上眼睛,像是在倾听一段音乐,他甚至哼唱出声,“毁灭所有能力者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毁掉石板,这样所有的能力者都会消失,世界回归和平,如此简单,如此快捷。”

御芍神紫完全不理解。

他说:“可是你是王权者,你也是能力者。”

“没错。”神木悠白转过身来,他注视着御芍神紫,透明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声音里带着几乎算得上是尖锐的疯狂,“我也平等的讨厌着我自己。”

“……有人需要能力。”

“管他们干嘛,和我有关系吗?才没有吧。”神木悠白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踩着石板盯着上面的花纹,“嗯,到底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把石板毁掉呢?对了,要是问当年研究石板的白银之王就能得到数据了,好办法。”

可以思考,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无法被辩驳,他正走在自己认定的路上,丝毫不会动摇。

御芍神紫却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即使讨厌自己也要成为王权者来毁掉石板?

毁掉石板这件事已经凌驾到了他的厌恶之上了吗?

……

总部内,出门调查的磐舟天鸡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御柱塔中的一切,只是一脸严肃的来到比水流面前。

“流,我要提醒你一句。”磐舟天鸡道:“那个新的无色之王不好对付。”

“继续说。”

“因为他已经踏入了疯狂的边缘,他不为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心愿,为的仅仅只是把石板毁灭,和流不同,他认为力量才是罪恶的源头,掐掉源头就能掐掉大部分的灾难,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的这样做。”

比水流道:“力量没有错,在不同的人手中,力量就会变成不同模样。”

“所以我才说他已经踏入了疯狂的边缘。”磐舟天鸡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身为司掌守护的灰王,他率领着氏族前去阻止迦具都陨坑事件失败,氏族全员丧生,他为此陷入了对力量的迷茫,最后捡到了在濒死之时被选为绿王的比水流。

但神木悠白不一样,他非常干脆的选择了最极端的那一边。

他不知道力量没有错吗?他知道的,他就是在宣泄,在迁怒。

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到最后一条路途,为自己空虚的一生找到寻觅最后一块安生之地,所以他才会这样,才会不顾一切的施行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人无法阻止,更无法说服。

因为,他早已陷入为自己塑造的泥潭里,为无望而又无能的一生,找到了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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