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这日子过着过着,一年就到头了,这感觉过去才没多久呢,又是除夕了。”

晚宴上太后笑吟吟地感叹了这么一句。

“皇额娘说的极是,臣妾细细一想,昭昭都快要三岁了。”皇后乌拉那拉氏笑着应了一句。

“是啊,昭昭慢慢长大,哀家却越来越老了。”

“皇额娘保养得宜,瞧着与十年前并无分别。”胤禛难得说了一句好听的实话。

“玛嬷看着可年轻了,像是阿玛的姐姐~”昭昭古灵精怪地来了这么一句。

昭昭的玛嬷,在场的嫔妃,以及昭昭的其他兄长都默默笑了。

唯一不那么开心的也就只有他阿玛一个。

“阿玛~昭昭说错了嘛?为什么大家都笑了~”昭昭撅着小嘴巴问道。

胤禛能怎么办,说这话的是他的亲儿子,爱听这话的是他的亲额娘,他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长得老了。

“…你说的没错。”

见所有人都纵着弘昭,弘时心里不那么痛快,他额娘被皇后斥责,他之前也是因为弘昭被皇阿玛责罚,弘昭就是个小倒霉蛋,遇上他准倒霉,除了长得可爱点儿,有什么好的。

弘时越想越气不过,便出言训斥。

“弘昭,你怎么能这么说皇阿玛呢?简直就是藐视天威!皇阿玛正值壮年,你为何要说他跟玛嬷一样老呢?”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弘时得到了大家的目光,得意一笑,还挺直了胸膛,等着皇阿玛的夸奖呢。

太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了。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众人喘气都不敢大声,唯恐自己成为点燃现场的那颗火星。

“呵呵,看来先帝走后,哀家这个老婆子是不受人待见了。”

“皇额娘息怒!”

胤禛与皇后都从座位上离开,半跪在地上。

众妃嫔也跟着跪地请太后息怒。

弘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这时候唯有昭昭不怕,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他玛嬷的身边去,拽着她的衣袖晃啊晃。

“玛嬷不生气了~皇玛法不在了,还有昭昭陪着玛嬷呢~昭昭最喜欢玛嬷了,玛嬷不生气了好不好吖~三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会说话,玛嬷生气就不漂亮了~昭昭知道玛嬷最宽宏大量了~肯定不会真的生气的对不对吖~”

昭昭就像是哄小朋友一样哄着太后,在场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唯有太后本人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那哀家要是还生气怎么办?”

“那昭昭就替玛嬷打三哥~”

太后不说话了,昭昭赶紧跑到他三哥跟前,把自己的小手垫在他三哥的背上,然后另一只手拍在自己的手掌上。

“啪啪啪!”

“好啦~昭昭帮玛嬷打过啦~玛嬷这下一定不生气了吧~”昭昭歪着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玛嬷。

太后被他幼稚又有趣的言行举止彻底逗乐了。

“嗯,昭昭都替哀家出过气了,哀家自然就不再生气了。”

“都起来吧,地上这么凉,好像哀家是个多坏的人似的。”

昭昭小声地跟他三哥说:“三哥对不起,昭昭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是玛嬷不高兴了,三哥你不要介意好不好吖~”

弘时抿唇,没搭理他,合着自己又做了一回坏人,全都衬托得他多好似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哼!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昭昭被他三哥这两句话说的懵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亲人的恶意和不喜,小家伙有些伤心了。

“昭昭,来哀家这儿。”太后现在就稀罕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了,其他人都瞧不上。

昭昭一步三回头地朝着他玛嬷走了过去,小家伙闷闷不乐的样子,胤禛看得一清二楚,他盯着弘时看了一眼,蹙了蹙眉,这个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有些长歪了。

等走到玛嬷的跟前,昭昭又扬起笑脸。

“玛嬷你不生气的时候最好看了~”

“就你嘴甜。”

幸好昭昭没有随他阿玛,老四就是个嘴笨的,什么都不会说,就这么傻呆呆地愣着,要不是有昭昭,连个给她递台阶的人都没有。

昭昭后半段就待在他玛嬷的身旁,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也不怎么多说话,其他的妃嫔们妙语连珠,逗得太后时常大笑,气氛空前地融洽。

“来,这是昭昭最爱吃的椰子羹,快尝尝。”这道菜是胤禛命御膳房加上的,不多,只一盏,因为这道菜对昭昭来说是不一样的,旁人想吃不必非得今日。

昭昭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感动。

“阿玛都不跟昭昭抢椰子羹了呢~”

小家伙这句话叫在场的潜邸旧人全都低头闷笑,大家都记得是怎么一回事。

唯有太后迷惑不解。

性格最为娇憨的熹妃钮祜禄氏笑着解释说:“太后娘娘您不知道,臣妾记得是前年的时候,那会儿还是在王府,咱们也像是今日这般聚在一起,先帝亲赐了御菜,其中便有一道椰子羹,并指明说是要赏给昭昭的。”

与熹妃交好的裕嫔继续说:“昭昭那会儿还小,只尝了小半碗,结果咱们皇上当着昭昭的面儿,把剩下的全都喝光了,昭昭当场就气哭了。”

殿内立即响起一片笑声。

“哦!哀家想起来了,第二日皇帝还特意入宫求了先帝,管先帝讨要椰子是不是?”太后笑着问。

皇后乌拉那拉氏笑着说:“皇额娘的记性真好。”

昭昭喝着甜滋滋的椰子羹,笑看着大家闲聊家常,最后瞧见他阿玛板着脸,于是昭昭扬起小脑袋说话了。

“阿玛~这个椰子羹真好喝~昭昭愿意跟阿玛一起分享~”

胤禛的糗事被翻了出来,正尴尬呢,看见昭昭天真纯粹的笑容,又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就当哄皇额娘高兴了。

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有些精神不济,于是就离场,回永和宫休息去了。

晚宴尾声,胤禛一把揪住想要跟着皇后离开的昭昭。

“今晚就让昭昭跟朕回养心殿去睡。”胤禛跟皇后打了声招呼。

“是,那皇上路上小心。”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众人跪地齐声道。

回去的路上,胤禛抱着昭昭,将他藏在自己的熊皮大氅底下,只露出了一张粉嫩精致的小脸。

回到养心殿以后,父子俩收拾好,躺在宽大的龙床上。

“昭昭,你今晚是不是不太高兴了?”胤禛跟小家伙谈心。

昭昭趴在他阿玛的怀里,小声地说:“有一点点~”

“因为你三哥跟你生气了是不是?”

“嗯~”

“不用难过,你又不是金银之物,未必人人都会喜欢,你有朕、有你额娘、有你玛嬷、有你其他的两个哥哥,还有其他好多好多人,他们都很喜欢你,所以昭昭没有必要为不重要的人感到难过,就像朕,朕唯有你十三叔一个好兄弟,但也足够了。”

昭昭似懂非懂。

“那其他的叔叔伯伯不喜欢阿玛的时候,阿玛会难过吗?”

“小的时候会,但长大了就不会了,朕有一个最好的兄弟,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胤禛还跟昭昭诉说着自己少年时期,因为不受兄弟喜爱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委屈和气愤。

“原来他们都欺负过阿玛呢~太过分了~昭昭抱抱阿玛~~”

小家伙温热柔软的小胳膊环在他阿玛的脖颈处,小手还在他阿玛的后背安慰地轻拍着。

胤禛突然就觉得自己少年时的委屈在此刻得到了治愈。

“谢谢昭昭。”胤禛也回抱面前窝心的小家伙。

“所以虽然祯祯是阿玛的亲弟弟,但是他却不是阿玛最要好的兄弟,就是因为他欺负过阿玛是不是吖~”昭昭突然主动问了这么一句。

胤禛没有隐瞒,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也不算欺负吧,朕自小就被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直到朕九岁那年,皇额娘才生下老十四,老十四自幼长在皇额娘身边,皇额娘很宠她。”

“要是昭昭是阿玛的话,一定会很羡慕祯祯的~”

“嗯,朕也羡慕他。”这句羡慕,胤禛从未承认过,今日倒是很自然地就说出口了。

“他曾经也主动亲近过朕,只是朕想着他是朕的亲弟弟,所以就对他管的严格了一些,他那会儿还小,性子骄纵不服管教,扭头便回去跟皇额娘告状了。

他一哭,皇额娘就心疼,所以便斥责于朕,次数多了,朕便有些心寒,自此也不再管他,你八叔他处事温和,后来他跟你八叔倒是走到了一起,老十四还曾当面说我不如你八叔对他好。”

昭昭顿时更心疼阿玛了。

“这个臭祯祯,什么都不懂,阿玛明明是为他好来着,阿玛!你在昭昭眼里永远是最棒的!比八叔好一万倍~”

胤禛扬起嘴角,将怀里的小家伙抱紧。

“所以啊,昭昭,你三哥也跟老十四一样,那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与你不相干,朕知道你是好心想要帮他化解尴尬,但他既然不领情,下次你便远着他些,随他去吧,更不必为了他们伤心难过。”

“原来阿玛说了那么多,是为了安慰昭昭吖~阿玛你也太好了叭~”昭昭在他阿玛胸膛上蹭了蹭,撒着娇。

“朕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啊?你都说了,朕在你眼里是最棒的,那朕也不能辜负你的期望不是?”

“嗯~”

“就算你皇玛法不在了,还有阿玛在呢,昭昭如今就更不需要小心翼翼地看其他人的脸色,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胤禛是典型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

“那昭昭可以不读书嘛~”昭昭仰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他阿玛。

胤禛笑着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

“不行!好好读书识字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其他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那…那阿玛可以让祯祯回来跟玛嬷见一面嘛?玛嬷她真的很想念祯祯,昭昭知道,阿玛心里肯定是怪祯祯不乖不听话,但是玛嬷她老了,阿玛就看在玛嬷的面子上,让祯祯回来一次好不好吖~”

胤禛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朕还以为你会替自己谋求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你倒是好,净想着孝顺你玛嬷了,行,朕答应你,明日一早便传旨,将你十四叔召回京中,让他好好地陪陪你玛嬷。”

“哇~阿玛你真的是昭昭见过最善良、最大度、最好的阿玛了~”昭昭扑上去亲了他一口。

胤禛露出嫌弃的表情。

“糊了朕一脸的口水,满意了?还难过吗?”

“嘻嘻~”昭昭摇了摇小脑袋。

“那就赶紧睡觉,明日朕还有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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