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又是一年过去了。
瑛纪国三了, 这一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升学考试，而是篮球比赛。
他答应了毕业的前辈，要带着初中部的大家进入全国大赛。
瑛纪觉得这件事没什么难度。
瑛纪从得分后卫改打前锋, 夏油杰也开窍了, 他在得分后卫上表现出色，原本的后卫松了口气。
经过一年发育，野崎的身高再度飙升, 于是他从前锋改成了中锋, 再随便来两个能传球的队友，足够队伍冲出区大赛、拿到全国大赛的门票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瑛纪和夏油杰的体力太bug了，俩人可以用高强度的攻击和防守打满全场, 而初中生的体力和战术执行力并不强, 打顺风球时还好, 一旦遇到挫折, 很容易信心崩溃，从而出现大比分比赛。
打入全国大赛后，整个篮球社都意气风发, 连夏油杰也对全国大赛跃跃欲试。
他觉得自己一个能打十个。
也许在进入咒术界之前，先成为全国初中篮球大赛的冠军？
夏油杰尚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正是个爱做梦的年纪, 自然会想入非非。
而且随着他天天打篮球, 对咒力的控制越发细致，他的性格也沉稳了许多, 和父母关系融洽了不少。
夏油爸爸和夏油妈妈以为儿子终于想开了，加入篮球社后变得开朗起来, 都挺高兴, 他们甚至还去看了篮球比赛, 拍了不少夏油杰打篮球的照片。
夏油夫妇对咒术抱以怀疑的态度，但打篮球、甚至打入全国大赛是一件非常骄傲、可以拿出去炫耀的事，所以在夏油夫妇看来，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夏油杰对此哭笑不得，在高兴于父母夸赞自己的同时，也有点郁闷和无奈。
他之所以打篮球，归根结底是想训练自己的咒术技巧，可父母根本看不到咒术方面的提升，只在乎他是否通过篮球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
夏油杰心下叹息，稍微有点明白了第一次见到五条悟时，那个戴着眼罩的家伙所说的“看见和看不见是两个世界”的意思了。
时间来到盛夏，全国大赛在暑假举行，虽然学期结束了，但篮球社所有成员都一直在加练，这期间瑛纪作为队长，带着副队长去抽签了。
也许是霉神眷顾，瑛纪直接抽到了去年的全国冠军。
副队长失魂落魄：“完了，这场比赛要输。”
瑛纪已经完成了对前辈们的承诺，并不在意全国大赛的胜负，他淡定地安慰副队长：“如果我们输了，我们和去年的亚军水平相同，如果我们赢了，我们就是冠军啦。”
副队长：“……”
这个安慰人的角度可真清奇。
回来后瑛纪公布了第一场比赛对手，不出意料，全队人士气低迷。
夏油杰倒还挺自信：“我们的目标也是全国冠军，他们是全国冠军又如何，那也是去年的，今年会是我们！”
瑛纪点点头，很满意夏油杰说出的堪称狂妄的话语：“没错，打不赢是一回事，但打之前就觉得自己打不赢，那不如去死。”
夏油杰卡了一下，他嘴角抽了抽。
好歹同学三年，再加上都是咒术师，他大概能理解瑛纪的脑回路。
咒术师面对咒灵时，并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活下来，如果在开打前就觉得会输，那一定会死。
对咒术师来说，每一次战斗都是跨越死亡之旅。
但夏油杰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可是咒术师，区区普通人打篮球赛，难道会比祓除咒灵还难？
然后他们就真的输了。
当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瑛纪还在带球突破，甚至慢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瑛纪一时有些怔忪，啊，结束了吗？
一瞬间，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甚至觉得有点空虚和寂寞。
但很快瑛纪就回神，松开了手里的球。
篮球砰一声落在地上，周围观众们的欢呼声和掌声才终于进入瑛纪的耳朵里。
瑛纪缓缓吐出了胸中的郁气，本来因剧烈运动变得急促的呼吸很快平复下来。
结束了啊。
瑛纪微微闭了闭眼，他的普通人生活彻底结束了。
下一秒，瑛纪看向看台某个位置。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瑛纪就是知道那里设了小型的结界，五条悟在那看他比赛。
是时候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瑛纪扬起一抹笑容，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员。
瑛纪的社员们又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夏油杰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输呢？
瑛纪倒是觉得这很正常。
篮球赛是五个人的团体赛，瑛纪和夏油杰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们俩防不住五个人，哪怕他们俩得分再多，如果无法防止对手得分，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当对面的队伍多点开花，得分点有四个之多时，两个球队只能互相比赛得分能力。
对方球队的四个队员都有强悍的得分水平，而瑛纪这边只有他和夏油杰能保持稳定的命中率，而他的队友们……怎么说呢，整体的综合水平是真的不行。
在被对方球员压迫上来后，体力、精神、意志被不断削弱，瑛纪的队友们的投篮命中率非常感人。
投篮失败，那就要抢篮板。
瑛纪所在的球队在这方面有明显的弱项，哪怕是野崎，水平也达不到全国大赛的层次，就算瑛纪抢到了球，没人可传，自然没用。
瑛纪本来想安慰队员们，但看到大家都在哭，连夏油杰也是一副表情崩溃的样子，瑛纪连忙嘴角下撇，还抬手挡了一下脸，将表情定格成难过，这才语气沉重地说：“集合，列队。”
比赛结束，大家都坐上大巴回学校。
车子里非常安静，气氛很沉郁。
瑛纪坐在教练旁边，艰难地维持着沉痛的表情，手上倒是不慢，正在和五条悟发短信。
五条悟看到瑛纪在赛场上的表情，担心瑛纪的情绪：“你没事吧？”
瑛纪回复：“我好着呢，没事。”
“打球有输有赢，你别难过。”
“我没难过，篮球是团体比赛，一个人强大是没用的，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五条悟看到这句话，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他抱怨说：“你也知道一个人不行？那你之前都拒绝和我一起上高专，你可是我兄弟，你都不帮我。”
瑛纪觉得五条悟的逻辑有问题：“我哪里不帮你了？我愿意回家帮你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去高专，还会让总监部和禅院、加茂找到你的弱点。”
五条悟：“你不和我一起就是不帮我。”
瑛纪：“你讲点道理好吗？”
五条悟：“我为什么要和你讲道理？”
瑛纪：“……”
五条悟：“欧尼酱，我们一起掀翻咒术界吧。”
瑛纪：“行。”
瑛纪抬手捂脸，哦，弟弟好久没对他叫欧尼酱了，好开心。
不行，现在刚输球，还在大巴里，嘴角要撇下去，要装作难过的样子。
瑛纪忍得很痛苦，好不容易大巴回到学校，瑛纪提起精神说了几句：“大家辛苦了，回家休息吧，之后不用训练了。”
瑛纪忙着回家和弟弟贴贴，但篮球社的人都没走，而是看着瑛纪。
瑛纪疑惑地环视四周，这是怎么了？
副队长代表大家站出来说：“队长，您别难过了。”
瑛纪心说我不难过，实力对比那么明显，输球很正常，我为什么难过？
但哪怕瑛纪的情商再低，也知道不能这么说。
他沉吟了一下道：“虽然今年输了，但我们可以期待一下明年。”
瑛纪的目光落在队伍里的若松博隆身上：“若松，明年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再接再厉，突破全国大赛第一轮。”
名为若松博隆的少年哽咽道：“前辈，你们都退社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瑛纪难得被噎住了，他怎么知道？他自己都是跟着弟弟走的。
好在这时候野崎梅太郎站了出来：“哭什么？男子汉要学会肩负责任！”
“我们上一届的前辈拜托我们打入全国大赛，我们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野崎梅太郎认真地说：“你们能做到吗？”
若松等几个二年级生大受震撼：“前辈……”
瑛纪惊异地看了一眼野崎梅太郎，跟着点头：“对啊，我们完成了对前辈的承诺，你们也要完成对我们的承诺，篮球不是个人运动，希望你们能团结一心，去到我们没有达到的赛场，拜托你们了。”
“绝不负您的期待！”
虽然输球了，但篮球社的意志得到了淬炼，也算是可喜可贺吧。
既然已经提前说要退社，并说明了下一任队长，瑛纪索性去更衣室收拾东西。
野崎梅太郎也跟着去更衣室清空柜子，他还宽慰瑛纪：“你别难过，等升学高中了，你还可以继续打高中比赛。”
这是第三次有人说他难过了，瑛纪心里打了个问号，他不难过啊！
瑛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你也是。”
野崎梅太郎倒是说：“我高中打算专心画漫画了。”他叹了口气：“这学期一直忙着打球，我的新作还没思路。”
哦，极道大小姐第二部的素材已经够了，但只能作为短篇，没可能画成长篇连载啦。
而野崎梅太郎作为职业漫画家，第一优先考虑的还是连载长篇。
瑛纪被提醒了才想起来：“对哦，虽然我鸽了夏季刊，但我可以开始想冬季刊了。”
野崎梅太郎问瑛纪：“你打算一直画黄油本吗？不考虑正式连载？唯有正式连载才算是漫画出道，黄油本终归是小打小闹。”
瑛纪耸肩：“我毕业了要回家继承家业。”
野崎梅太郎哇哦了一声：“原来你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咦？极道大小姐的学长是商二代？在一场政治酒会中的感人重逢？
瑛纪不知道野崎梅太郎又开了脑洞，他打个哈哈：“你想多了，只是有个小公司而已。”
两人随意聊着，并将自己的柜子收拾出来，带走了个人物品。
在岔路口，瑛纪和野崎梅太郎说了再见，然后转弯回家。
骑了一会自行车，瑛纪看到了背着运动包、斜靠在小路路灯下的夏油杰。
夏油杰似乎在等瑛纪。
看到瑛纪过来后，夏油杰勉强笑道：“哟，你别难过。”
瑛纪停下车，他微微蹙眉：“我看上去很难过吗？”
夏油杰一愣，瑛纪是篮球社社长，输球后肯定很难过自责吧？
夏油杰反问：“输球了，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瑛纪张了张口，他仔细感受着心情，慢慢回答道：“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毕竟为了全国大赛努力了一整年，但还不到难过的程度。”
夏油杰一愣：“啊？可我看你一直都沉着脸……”
“大家都很难过，如果我笑着，这才不对吧。”
瑛纪揉了揉脸，缓和了一下脸部表情。
在同是咒术师的夏油杰面前，瑛纪总算能流露出真实情绪了：“我的确有点失落，因为以后我再也不可能站在这样的舞台上，抛开一切、尽情享受和大家一起竞技的乐趣了。”
瑛纪叹息着说：“我是个咒术师呢。”
夏油杰抿唇，是啊，他能理解瑛纪的心情。
但比起瑛纪的些微失落和遗憾，夏油杰更在意另一件事：“一歧，你说为什么？明明是我们体力更好、技术更强，可我们却输给了普通人！”
瑛纪定定地看着夏油杰：“夏油杰，不要太傲慢了。”
“篮球赛是集体运动，你一个人很强又有什么用？”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才说：“咒术师不存在这个问题吧？只要足够强就可以了。”
瑛纪不置可否：“你说的对，可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为什么你会难过呢？”
情感波动单薄如瑛纪，都会有些微失落和遗憾的感觉，更何况是夏油杰？
夏油杰身体一震，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瑛纪：“你虽然是咒术师，但心态还是普通人这边。”
夏油杰张了张嘴，赌气一样说：“那又如何？”
他就见过五条悟和面前的一歧希云两个咒术师，前者神出鬼没，后者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怎么知道真正的咒术师心态是什么样的？
瑛纪笑了笑：“不如何，你这样挺好的。”
夏油杰一愣：“怎么说？”
瑛纪：“有助于改善你和父母的关系啊。”
瑛纪偶尔也听夏油杰抱怨过父母不理解自己，这在瑛纪看来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事。
夏油夫妻是普通人，他们又看不见咒灵，怎么可能理解咒术师？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回去和你父母说，输球了，好难过，你父母肯定会宽慰你的。”
瑛纪想到等在家里的弟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夏油杰。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下学期见。”
夏油杰哑然。
看着瑛纪这么洒脱地骑车回家，夏油杰突然觉得咒术师打篮球打不过普通人，好像也没什么。
一歧希云也是咒术师，他都不在乎，只有自己纠结这个，那不是显得自己太矫情了？
夏油杰忿忿地踢了路上的石子，闷头回家了。
回到家，看到夏油杰郁闷的样子，夏油夫妇面面相觑。
本来夏油杰是想直接回房间的，但想到同学说的话，他试探着抱怨了一句：“我们今天输球了，有点难受……”
下一秒，夏油杰就被夏油妈妈抱住了，夏油妈妈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温和地说：“没事的，杰已经很努力了，我和爸爸都去看了，你的表现精彩极了，你是最棒的！”
夏油杰微微睁大眼睛，鼻子有点酸。
明明自己都长大了，却还是这么向父母抱怨撒娇，真是太丢人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控制不住地说：“可我们还是输了……”
夏油爸爸也宽慰道：“输球很正常啦，下次赢回来！”
夏油杰觉得自己变成了三岁宝宝，有点幼稚，却还是忍不住继续杠起来：“可我没有下次了，我明年就去高专了。”
夏油妈妈心下忍笑，她哄着儿子：“好好好，那我们明年不去高专了。”
夏油杰又反驳说：“不，我要去高专！”
夏油爸爸淡定地说：“哦，那你以后就没机会再赢了。”
夏油杰一噎，恼火地瞪自己爸爸，然后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运动包跑回房间了。
他一回房间，夏油妈妈和夏油爸爸再也绷不住，噗得哈哈笑了起来。
夏油杰：可恶，希望高专也有篮球队，如果没有，那就建立一个！
显然此刻的夏油杰并没不知道，咒术高专别说篮球队了，连一个班的人数都凑不齐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