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五条家的人离开后, 禅院别院的气氛非常诡异。
大广间内的禅院们大部分都眼观鼻、鼻观心，试图让自己不存在。
禅院直毗人渐渐控制好了自己的愤怒, 他环视一圈，冷声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言外之意，闲杂人等都给老夫滚！
此言一出，禅院管事等一些中层和不想掺和到族长争夺的老资格族人们也都纷纷起身跑路。
但让人侧目的是，锳纪也跟着起身了，他也要走人了！
禅院甚一嘴角抽了抽，直接一把拉住锳纪的袖子, 将人重新拽回来。
锳纪有些不解地看着禅院甚一：“不是说回去休息吗？”
他还要安抚葵生, 再去调查一下三个特级咒灵的事呢。
要不是禅院甚一知道锳纪没有别的意思，他真心以为锳纪这句话是在给禅院直毗人添堵。
禅院甚一索性道：“有什么事交给我办吧。”
锳纪低声说：“叔父昨天让我查三个特级咒灵的事，红叶那边给我发来了报告，我还没来得及看，还有窗关于咒灵的轨迹分析, 还有那几个跑路的诅咒师的后续追踪……我直接将报告转给您。”
禅院甚一的动作顿了顿，他有些惊讶, 还以为是锳纪的推辞和借口, 原来真有工作等着他吗？
禅院甚一叹了口气，索性道：“你先和族长说一声。”
锳纪有些迷惑，汇报工作吗？可他还没开始做啊，和禅院直毗人说什么？
禅院直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有些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锳纪, 跟我来。”
禅院直毗人直接带着锳纪去后面的书房了。
看到这一幕, 禅院扇对着禅院直哉冷笑了一声,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禅院甚一起身去处理锳纪手上的工作了。
书房里，禅院直毗人拿出了两个酒坛，递给了锳纪一个。
锳纪接过来闻了闻味道：“去年的樱酒吗？”
禅院直毗人嗯了一声，他喝了一口酒，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道：“锳纪，你应该明白十影法对家族的重要性吧？”
锳纪咕嘟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寡淡了，像是白水一样。
他随口说：“嗯，就和六眼对五条家的意义一样。”
禅院直毗人努力深呼吸，防止自己怒骂出声，他说：“既然如此，你还任由惠去五条吗？”
锳纪理所当然地说：“小惠想去，而且禅院并不欢迎小惠。”
禅院直毗人单刀直入：“你在憎恨直哉吗？”
锳纪奇怪地看着禅院直毗人：“没有啊，直哉只是做了一个禅院会做的事，当年扇叔就是这么对甚尔的，直哉这么做也很正常。”
禅院直毗人一愣。
什么叫禅院会做的事？背刺吗？还是维护自身地位而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仔细想想，禅院扇这些年也给他添了超级多的麻烦，但禅院直毗人不理解，自己能接受禅院扇这样的兄弟，为什么锳纪会因为直哉的做法而让惠去五条。
“直哉本来是家族继承人，如今惠有十影法，他有些慌张和急躁是很正常的事，你……”
“不是的，叔父。”
锳纪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让禅院直毗人明白二者的分别，“禅院家一直以来都有非术师者非禅院、非禅院者非人的准则，这也是当年甚尔遭到家里排斥甚至嫌弃的原因。”
他看着禅院直毗人，微笑着说：“不管当年叔父你是在什么原因驱使下，对整个禅院隐瞒了我是0咒力的事，但从结果来看，我接手了【炳】，在禅院家的位置越来越高，这说明在叔父心中，你其实是不在乎这条规则的。”
禅院直毗人沉默了一下才道：“虽然你没有术式，又是0咒力，但你很强，这是事实，而且家族一直都认为你有术式，甚尔是一开始就没有，这才……”
锳纪脸上笑意加深：“我以为，直哉和您一样。”
禅院直毗人猛地明白了锳纪的意思，禅院直哉的确让锳纪失望了，但并不是背刺，而是直哉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个与其他禅院没什么区别的咒术师，如此而已。
“直哉以前很崇拜甚尔，他认为甚尔才是最强的，而将甚尔驱逐的禅院是错误的，禅院无法理解甚尔所在的境界，直哉一直为成为甚尔那样的强者而努力。”
锳纪有些感慨地补充：“他还给我发了那么多年的压岁钱。”
禅院直毗人嘴角抽了抽。
“但只是因为惠的术式比他强，他连一较高下的心都没有，直接想将惠定为咒术作物，想要让惠失去和他竞争的可能……”
锳纪摇摇头，“他可以这么对付咒灵，但对于有着相同血脉的家族族人，这样的做法……”
说到这里，锳纪认真地看着禅院直毗人：“叔父，直哉今天会为了族长之位而对付惠，来日必然会因为局势和其他缘故舍弃族人，这样的直哉，您敢让他成为禅院族长吗？他有资格成为带领全族向前走的人吗？”
禅院直毗人闭上了眼睛。
老头本就年龄很大了，此刻看上去竟有七老八十的感觉，整个人在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以上。
“也许您会说直哉还小……”
锳纪眨眨眼，“好吧，他的确年纪小，以后还可能改变，所以我觉得，这期间让小惠在五条生活也挺好的。”
禅院直毗人沉默良久，默认了锳纪的做法，但还是提醒锳纪：“五条和禅院一样，家族内也不是铁板一块，你敢保证惠在五条的安全吗？”
锳纪想了想说：“悟会盯着的，但他还要来高专上学，所以我觉得悟很可能将小惠交给甚尔，还是甚尔和葵生照顾小惠吧。”
反正以前因为诅咒师的盯梢，甚尔一家人就一直注意隐蔽自身信息，日常只有掌握了瞬移的五条悟能去甚尔家找小惠玩。
禅院直毗人听后神色好了一点，但提起五条，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惠为什么会五条家的咒力技巧？”
“悟教的吧。”锳纪不以为意，“他经常去甚尔家，比我去得都勤快。”
说到这里，锳纪的语气变得酸溜溜，“小惠的确很亲悟，以前他不大记事时，见到我和悟，他只往悟身上跳的。”
禅院直毗人哑然。
他冷不丁问锳纪：“你和五条悟真的没什么？”
锳纪茫然脸：“什么没什么？”
禅院直毗人：“那个晴天娃娃……”
锳纪：“那是我做给甚尔的！”
禅院直毗人还是很怀疑：“那为什么直哉捡走了？”
“我怎么知道？甚尔借给悟了，悟让夏油杰用这个当凭依物，伪造我在京都，实际上我提前离开京都回东京了。”
锳纪不爽地瞪禅院直毗人：“之前总监部不是要介绍我相亲吗？”
禅院直毗人恍然大悟：“所以你找了个咒物，让夏油杰用咒灵伪装成你去骗总监部吗？”
“直哉捡到后居然自己收起来了。”
说到这里，锳纪提前给禅院直毗人打预防针，“我估计甚尔和悟有空了会来揍直哉一顿。”
禅院直毗人叹了口气。
算了，打就打吧，反正不会打死，直哉的确需要遭受社会毒打了。
禅院直毗人以前觉得直哉傲慢一些也没什么，咒术师需要强大的自信以面对咒灵，直哉又有那么好的术式，小孩也挺聪明的，就没管束太多。
如今看来若是继续让直哉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直哉会被锳纪一刀砍了的。
哦，不用锳纪动手，估计甚尔就先暗中动手了。
禅院直毗人看向锳纪：“既然惠在五条家长大，那我们再留东京就没意义了，东京这边的事还是你来处理，总监部和特务科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要带着直哉回京都，努力将这小孩掰过来！
锳纪正要应下来，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刷拉打开了。
禅院直哉出现在门口，少年人脸上满是愤怒之色，他快步走进门，一把抓住锳纪的衣领，低声咆哮起来：“你骗我！！”
锳纪：？
禅院直毗人皱眉：“直哉，你做什么？！”
锳纪抬手握住禅院直哉的手，轻轻一捏，禅院直哉吃痛，不得不松开锳纪，锳纪疑惑地看着直哉：“我怎么骗你了？”
禅院直哉愤恨地瞪锳纪：“你没有术式！”
锳纪怔了怔，正要反驳，禅院直毗人面色陡变：“住口！直哉，你从哪里听到这种胡话的？”
“什么叫胡话？”禅院直哉梗着脖子犟嘴：“甚尔君对真希和真依说的！双胞胎是一个人，一份天赋分为两个人，甚尔君是最强的天与咒缚，锳纪是0咒力无术式！”
锳纪挑眉，他起身，准备先揍直哉一顿，让这小子明白有术式也不能为所欲为。
结果禅院直毗人的动作比锳纪快，砰一声，老头直接用术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捶了自家儿子一拳头。
直哉的脸顿时肿了。
锳纪也被吓了一跳，主要是禅院直毗人速度太快，毫无征兆。
禅院直毗人是真的很失望。
“是啊，锳纪是0咒力无术式，直哉，那你能明白，这么多年你都输给锳纪时，老夫的心情吗？”
禅院直毗人痛心极了，他暴喝道：“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禅院直哉直接懵逼了，他捂着脸，怔怔地看着自己亲爹。
“锳纪是老夫留给你的磨刀石，老夫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击败他，收服他，让他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和支持，可你呢？你做到了吗？”
这一刻，纵然锳纪就在身边，禅院直毗人也忍不住了，他这么多年筹谋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面前这个小兔崽子吗？
但禅院直毗人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如此扶不上墙！
禅院直毗人指着直哉的鼻子怒骂：“锳纪说的没错，当年甚尔将扇打得半死，而你被锳纪压得抬不起头，你和扇有什么区别？”
伏黑甚尔没有咒力没有术式，照样打扁了全禅院家，十多年后，风水轮流转，锳纪同样没有咒力没有术式，却一直压着直哉，若不是禅院直毗人拉偏架，估计直哉的继承人之位早就没了。
禅院直哉在想明白这一点的瞬间，脸色苍白如纸，他完全无法接受，整个人失魂落魄，喃喃地说：“不是的，怎么会？我怎么会和他一样？我、我明明是不同的！我才是最理解甚尔的人！”
然而事实上，他竟然是伏黑甚尔最唾弃的禅院扇那类人吗？
锳纪看着一向骄傲得禅院直哉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捂着脸跌坐在地，心中无喜无悲，他只是很平静地问禅院直毗人：“要设立束缚吗？如果直哉说出去的话，我就只能去五条了。”
禅院直毗人猛地去看锳纪，那表情扭曲险恶极了，仿佛要吞了锳纪似的。
锳纪视若无睹，他不咸不淡地说：“我相信叔父，但我们都知道当年甚尔的处境，如果消息传播开，我恐怕也不能留禅院了，正好小惠在五条，悟好几次邀请我去五条家。”
作为一个经常换东家的野良，锳纪不介意给自己找新老板，他当然对禅院有不舍，但谁说有了新东家就不能和老东家继续联络的？反正他当年和诸多神主的关系都不错。
再说了，如果锳纪改姓五条，他大哥禅院甚一也可以跟着锳纪姓五条嘛~
想到这里，锳纪又笑着对直哉说：“我如果离开禅院，直哉继承家族就不会有什么阻碍了吧？”
禅院直哉霍然去看锳纪，像是绝望之人看到生路一样。
禅院直毗人清晰地看到了儿子的表现，他倒吸一口冷气，锳纪是魔鬼吗？
这一刻，禅院直毗人突然觉得总监部对锳纪的评价是真的：锳纪在某些时刻的确非常可怕，如一击必杀的最强杀手一样，精准地戳中了一个人心中最软弱之处。
他如狮子一般咆哮道：“闭嘴！现在！去做你的工作！！”
锳纪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走到层层叠叠的古老宅院回廊上，锳纪停下脚步，他看着庭院花木微微摇曳，有些惊讶。
潮湿空气袭来，细细的雨滴落下来，下雨了。
锳纪伸手去接雨水，看着透明的水珠在手心中来回流动，锳纪突兀一笑。
禅院传承千年，古老的家族散发着潮湿、陈旧和腐朽的气息，不知道如今这场暴风雨能否将这个家族从里到外彻底清洗一遍。
禅院家遵从术式为先，然而这个规则在短短十年内先后被甚尔和锳纪冲击了两次，如果依旧顽固不倒，那么就让真希来冲击第三次吧。
想到这里，锳纪脚步一转，准备去找禅院扇谈过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