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灵的明明是我。”

纪尧有时候会觉得,蒋衡确实会让人上瘾。

他就像一株有毒的成瘾性植物,让人明明能够察觉危险,却还会心甘情愿地往陷阱里掉。

幸好这间民宿的隐秘性极强,各庭院也相对独立,否则纪尧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脸再来一次了。

他甚至都不记得昨晚是怎么结束的,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被蒋衡从温泉池里捞出来放在床上,然后蒋衡弯下腰来,温和地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纪尧朦胧间察觉到了蒋衡就在附近,于是毫无障碍地进入了沉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纪尧再一次睁开眼睛,他才发现他一觉睡过了大半个白天,外面的阳光已经西斜,整个世界都笼上了一层绚烂而朦胧的暖光。

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纪尧眯着眼睛伸手一摸,没有摸到熟悉而柔软的温度。

他花了两秒钟时间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彻底清醒,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眼眶干涩发疼,嗓子里也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浑身仿佛坠着秤砣,腰背胳膊无一处不酸。

纪尧憋着一口气,艰难地从床上蹭起来一点,左右环视了一圈,才发现蒋衡并没有走远,而是就坐在大开的客厅门外。

东庭园的院里有面积不小的室外温泉,略高的水温把冷空气蒸腾成恰到好处的温度,哪怕在初春时节大开着窗也不冷。纪尧深深地吸了口微凉的水汽,感觉自己勉强活过来一点。

蒋衡已经换下了那身大红色的和服,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纯白浴衣,他背对着纪尧,眉眼低垂,手里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今天天气出奇得好,昨天刚下过雪,今天外面的一切都像是雨后被抹平的车玻璃,一切看起来都清晰而美妙,连“冬季”这样萧索冷淡的概念都被抹上了一层高饱和度的颜色。

火烧云大片大片地铺满在天空上,夹杂着些许凉意的夕阳洒落在蒋衡身上,让他看起来平和又安宁。

蒋衡似乎非常专注,以至于他少见地没有发觉纪尧已经醒来了,而是依旧自顾自地在做自己的事。

纪尧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背影,难免对蒋衡正在做的事儿产生了好奇,于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拎起旁边叠好的厚浴衣披在身上,赤着脚向他走去。

离得近了,纪尧才忽然发现,蒋衡手里正在摆弄的,原来是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白色纸鹤。

他膝盖上放着一只叠好的“参照物”,蒋衡带着眼镜,叠得很认真。

纪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随着他的动作变得安定下来,他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柔软,于是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扶上了蒋衡的肩膀,毫无征兆地弯下腰,凑过去和他接吻。

蒋衡短暂地怔愣了一瞬,旋即勾了勾唇角,轻柔地用齿尖撬开纪尧的齿关,跟他交换了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

一吻完毕,蒋衡才回过神来,他习惯性地把东西都放在手边,伸长胳膊搂住了纪尧的腰,似乎有些意外自己怎么没听见他的声音。

“什么时候醒的?”蒋衡问。

“刚刚,没多一会儿。”纪尧说:“你怎么跑外面来了?”

“下午我叫了人来清理温泉。”蒋衡说:“看你睡得香,没吵你。”

纪尧腿还有点软,顺着他的力道踉跄了一下,跌进了他怀里。

纪医生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丢人,下意识推了蒋衡一把,想自己爬起来,只是努力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腰酸?”蒋衡顺手从旁边捞了一条毯子过来拢住他,弯了弯眼睛,喂给他一口柠檬水,问道:“后面难受吗?”

纪尧三年没被这么吃干抹净了,说没什么感觉是假的,但他看着蒋衡那张无辜又纵容的笑脸,怎么看怎么不甘心,于是磨了磨牙,嘴硬道:“没……没事。”

蒋衡抿着唇笑了笑,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伸进了纪尧的浴衣里,默不作声地帮他揉了揉前一天晚上运动过量的腰和腿。

他力道适中,手法温柔,于是纪尧也没强硬地跟自己过不去。他眼神飘了一瞬,忍不住落在蒋衡身边的纸鹤上。

“叠这个干什么?”纪尧问。

“这个?”蒋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纸鹤,然后他拾起那只折好的,放进了纪尧手里。

“民宿老板娘送的礼物。”蒋衡说。

比起蒋衡这样的初级选手,纪尧手里这只“参照品”显得漂亮又优雅,线条流畅,折痕干净,一看就是高手之作。

这只纸鹤比蒋衡那只小一点,也精致许多,纪尧把它托在掌心,感觉它随时会随着风飘进空中。

“送你这个干什么?”纪尧纳闷道:“看上你了?”

千纸鹤在日本的含义深重,可以用来祈求健康,也可以用来祈求愿望成真,纪尧对此略知一二,但了解的不算很多。

“什么看上我了,别胡说。”蒋衡忍不住笑道:“我多大,人家多大。”

蒋衡说着拢住纪尧的手,引导他轻柔地把那只纸鹤留在手里。

“老板娘会给每一对情侣送一只纸鹤。”蒋衡解释道:“这只是你和我的。”

“那六年前为什么没有?”纪尧纳闷道。

“她是两年前才开始送的。”蒋衡盯着纪尧手里那只纸鹤,轻声说道:“她说,这是她丈夫的意思。”

“老板娘是京都人,年轻时毕业旅行走到北海道,才在这里认识了她先生。”蒋衡说:“这间民宿,其实当年是老板娘丈夫的财产,他们相爱后,一起把这里改成了温泉民宿。”

稚嫩的爱情纯粹又热烈,只需要一秒就能确定终身,年轻的男人用一只纸鹤成功地捕获了爱人的芳心,从此获得了一生安稳而温馨的爱情。

“她说每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她先生都会送她纸鹤。纸鹤在日本有祝福的意思,可以给喜欢的人带来幸福。”蒋衡说:“他们俩一生感情都很好,但两年前,先生去世了。”

纪尧轻轻地啊了一声。

“老板娘说,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很难过,一度想要放弃这个象征了爱情的民宿。但她先生说,希望她能把这里一直开下去,把他们两人的记忆长长久久地保存下来。”蒋衡说:“老板娘同意了,于是从那之后,每接待一对情侣,她就会送对方一只纸鹤,希望他们能一生幸福。”

这个答案温柔又沉重,纪尧只觉得手里的纸鹤重若千钧,忍不住把它好好地放在了地板上,跟蒋衡那只半成品放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又叠一只?”纪尧疑惑道。

蒋衡弯了弯眼睛,小声说:“因为你的祝福得由我给才行。”

纪尧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拐了蒋衡一下,说了声幼稚。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把那两只纸鹤往旁边推了推,攥住蒋衡的领子晃了晃,问道:“少说好听的哄人,有种昨晚输给我啊。”

纪尧用的力气不大,比起示威更像是撒娇,蒋衡任他拽着自己,好脾气地笑了笑,底线分明地说:“那不行,这得公平,公平才能服众。”

“我不信,凭什么你能连赢两次。”纪尧说着从蒋衡身上起来,咬牙切齿地扶着墙进了门,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囔道:“这次应该是我赢啊——肯定是你那硬币有问题。”

他这话昨晚就说过好几遍了,蒋衡也好奇纪尧怎么对自己的运气这么有信心,忍不住站起身来跟进屋,追问了好几遍原因。

纪尧不想理他,但蒋衡似乎铁了心要问出个答案,于是干脆把纪尧扑在床上,笑着逼问道:“阿尧,你不会是贼喊捉贼吧——说吧,做什么手脚了?”

纪尧忍不住想笑,挣扎地想把他掀翻下去,俩人胡闹了一会儿,翻滚间不小心把纪尧的手机从床上碰落下去。

手机屏幕受到重力感应自动亮起来,蒋衡的视线下意识一扫,在他的手机锁屏上看到了一张“掷硬币必赢必赢符”。

蒋衡:“……”

蒋律师沉默了两秒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纪尧抱着手机形迹可疑的场面,脑海里把两件事一结合就轻而易举地发觉了真相,于是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起来。

纪尧的余光也看见自己漏了馅,他臊得耳根子通红,恼羞成怒地试图把蒋衡从身上掀开,可惜力气受限,没能成功。

“起开。”纪尧说。

“不。”蒋衡憋着笑问道:“阿尧,你还信这个呢?”

“我为什么不信。”纪尧哼哼了两声,一边觉得臊得厉害,一边又忍不住想要辩驳,于是犹豫了两秒,把这个博主的“丰功伟绩”告诉了蒋衡。

谁知蒋衡听完笑得更厉害了,他低头吻了吻纪尧,松开钳制着他的手,滚到了床上,笑得停不下来。

纪尧嘶了一声,像是想给自己找回场子一样,理直气壮地拍了蒋衡一巴掌,说道:“笑什么,起码人家准过!”

“可是阿尧,你的水逆是我解决的,你的桃花是我本人,怎么会是博主灵。”蒋衡振振有词地说:“灵的明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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