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买了四种口味, 有提拉米苏咖啡芝士，茉莉青提，栗子可可, 芋泥奥利奥, 你想先吃哪一种？”
宁晞看了看她摆出了的蛋糕, 再看了看时间, 瞧了梁新禾一眼。
梁新禾会意地笑了下：“我知道我知道，是有点晚了，不过就是突然想吃了。”
宁晞点了点头：“我去泡点茶。”
“谢谢, 麻烦了。”
“还要喝点别的吗？”
“嗯 想喝上次的杨梅酒。”
在宁晞去泡茶的空隙里, 梁新禾打量她刚才一个人在的空间里。
沙发上放着一本书, 封面写着《孤独的池塘》。
嗯，没看过。
梁新禾笑着朝厨房看了一眼, 再浏览她的书架，藏书真的很丰富啊。
“你这里也好多未晓的书呀……”
宁晞端着东西出来, 耳朵听到了这一句, 眼里看到的是梁新禾的笑颜。
她顿一顿, 然后说：“有时候 出版社会送一些作者的样书给我。”
“哇, 当编辑真好耶。”梁新禾没有怀疑。
宁晞望了望她, 抿了下嘴唇，暗叹一声, 越拖延越找不到机会说了。
“这些口味我都吃过，你挑你自己喜欢的吃吧, 哦, 芋泥的你不能吃, 留给我。”
“……那我试试栗子口味的。”
宁晞拿起叉子吃了一口，浓郁的栗子香味在舌尖化开, 尾调是淡淡的甜。
“试试茉莉的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梁新禾坐在单人沙发上，瞳仁黑亮，期待地望着她，拿起公用的刀子，给她切了一块。
宁晞视线低垂，稍稍避一避她的目光，喝了一口茶：“你怎么不吃？”
“哦，我喝这个……”梁新禾刚喝完一杯杨梅酒，双颊有点红晕，微微吁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酒的缘故，还是宁晞在这里，梁新禾觉得自己心跳很快。
她瞧了一眼宁晞，等待她说一句什么，可宁晞貌似在很专注地吃蛋糕，她叉子滑动的速度不快，吃的也不多，但就是很专注。
没人提看剧，也没有说话。
梁新禾又喝了一杯杨梅酒，与此同时她的微信不甘寂寞地震动了一下。
梁新禾滑开了屏幕，是一条加好友申请：“梁姐姐，加个微信我们重新认识呀……”
宁晞见梁新禾的脸色一僵，她的五官都凝结住了，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哎。”梁新禾将手机放一边不去理了，“说来话长。”
宁晞抬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算了，她愿意讲自己就听吧。
梁新禾喝了一口酒：“你猜我今天在公司遇到了谁？”她抿了抿唇，笑了笑，“周宴出轨的那女孩子，周宴是我前任的名字。”
宁晞眨了下眼，嗯了一声。
“那女孩说父母给她买了房子，在找设计师，在网上看到了我们公司，就过来了。”
宁晞：“她想你当她的设计师？”
“对。我怎么可能答应嘛！”
宁晞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她还想加你的微信？”
“对，我怎么可能通过嘛，真是……”梁新禾托着腮，“她还说她和周宴分手了，是她甩了周宴，问我这样是不是给我出了气。”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笑出声。
两人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宁晞手中的叉子在纸碟上划了划，轻轻声：“……现在还难过吗？”
梁新禾怔一怔，咬了下唇：“现在倒是还好，就是心情有些复杂。”
宁晞凝视着她的双颊，放下了叉子。
“其实如果不喜欢了，那可以分手的，周宴最气人的是还没和我分手就找了别人，尤其还是一个比我年轻，比我漂亮的女孩子，那滋味……”
梁新禾自嘲地笑了下：“我们认识九年，在一起七年，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是我的初恋，我其实以前从没有想过什么理想型，也没想过和女孩子谈恋爱，我是单亲家庭，我满脑子只想着快点毕业，快点就业，这样子妈妈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认识了周宴之后，我才觉得啊原来有人的生活可以活得这么轻盈，这么毫不费力，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只享受爱情和风月，不用考虑生活。”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门不当户不对’吧？到了后来，她觉得和我在一起没有新鲜感，一眼看到头——当时看确实也是，我们买了房子，装修了房子，有了一个家了。”
“房子确实很漂亮，装修得很用心……”宁晞回忆起当时她和贺表姐去看房子里，那房子是有很多巧思，想必是梁新禾专门按照周宴的生活习惯设计的。
“可我后来才知道那房子对我来说是一个家，对周宴来说也只是一套房子罢了，她可能还觉得是禁锢她的牢笼……”梁新禾说着说着杯子再度空了，她轻嗤了一声。
宁晞沉默地听着，眉间微微皱起，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梁新禾的面前。
“她出轨的这女孩，非常年轻，非常漂亮，性子也很开朗活泼，其实和周宴更年轻的时候还是有点像的……”
“那她为什么和周宴分手了？”宁晞将梁新禾的酒杯挪开。
“周宴喜欢热闹，特别喜欢和她一帮朋友相聚，她交的女朋友也要融进入，那女孩跟我说周宴的那帮朋友太过于傲慢，让她很不舒服……”
宁晞内心叹一声：“之前她们对你也是这样吧？”
梁新禾从椅子上滑坐下来，干脆坐在了地毯上，将通红的脸颊靠在膝盖上：“她们就更看不起我了，以前经常阴阳怪气地挤兑我，有多少次我也记不清了……”
“就有一次我听见叶洋，就周宴的发小，她说周宴你怎么找了个小城镇的姑娘啊，还是单亲家庭，这种家庭出来的最麻烦，缺爱，又讲自尊，你对她好小心她赖你一辈子！”
“……”
宁晞按了按眉心，嗓音微沉：“周宴的态度呢？”
梁新禾直起身来，看到了装茶的杯子，她笑了下，拿过来喝了一口，启唇想说什么，又沉默了。
那次聚会她加班晚了，匆匆忙忙赶去聚会的地方，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当时她们才在一起两年，梁新禾非常紧张周宴那帮朋友对自己的印象，总是小心翼翼地，乍然听到这一番话，心态就崩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叶洋说的这一番话她还一字不漏地记着，更加记着当时周宴的反应，她只是笑，也不为自己反驳一句。
到底年轻，她也不敢反问周宴，怕自己的女朋友也看不起自己。
到底年轻，接下来她就不去周宴的聚会了。
周宴问她理由，她没细说，只说我与你那帮朋友合不来，她们说话让我不舒服。
周宴还说她太敏感了，想多了。
梁新禾就失望了，渐渐地连心事都不与她说了，一心忙工作，等到和韩开亮她们搭伙开公司后，她忙得更加没时间了，离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梁新禾的眼皮红了，鼻尖也泛着粉，可她弯了弯唇笑了，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光了。
她没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宁晞的心口却泛起一阵窒息般的酸麻。
“我没想到的是，她们这一帮人还是对周宴的现任这样……这女孩比我厉害多了，直接就把周宴给甩了，”梁新禾笑，“是有出了一点气了。”
“……你也没生这女孩的气？”
“谈不上生气，也谈不上不生气，反正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梁新禾笑，“反正注定不是一类人，没有必要认识，是我们公司其他同事接她的单，与我无关。”
“嗯。”
她们各占着客厅的一角，面对面的，话题到达了一个中场沉默的点。
梁新禾眼睫挑动：“……跟你说这些会不会太突然了？”
宁晞默了默，摇摇头：“还好。”
梁新禾笑笑，低低喃一声“……有时我也觉得在一起七年又分开，挺可惜的。”
宁晞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手指微蜷：“……我和我前女友，从高中就认识，已经二十年了。”
梁新禾吃了一惊，注意力都被她这话拉拽过去：“……啊？”
“……没有谁出轨，就是双方都很累了，所以分开了。”
梁新禾不安地搓了搓手指，胸口闷得厉害，只能缓缓透出一口气。
两人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在沉默间，宁晞默默地继续吃蛋糕，梁新禾把那壶杨梅酒挪过来，继续倒。宁晞睫毛微挑了下，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你会不会觉得感情是有期限的，”梁新禾的声音低低地想起，在空气里激荡出惆怅的轻响，“开始再美好，最终也会消失……”
宁晞静了片刻，再摇摇头：“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梁新禾咬咬唇，眼皮半垂，声音就像轻飘飘的羽毛，“还会再想谈恋爱吗？”
她不太敢抬头，可不抬头又无法辨析宁晞的神情，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她的回答了，于是硬着头皮逼自己将视线掷过去。
宁晞神情似有些懵然，而骤然与自己的视线相撞，她的面部表情也空白了，或者也不是空白，是梁新禾捕捉不到，辨认不出来。
她的目光下落，落在了宁晞的唇瓣上，这才发现她的唇形很好看，有挺明显的唇珠，素唇的唇色很淡。
她说：“我挺喜欢我的现状，其他的……没想过。”
梁新禾逐字逐字地消化了她话里的信息，内心仿佛也同时刮起了一阵沙尘暴，喧嚣不止，等喧嚣归于平静，她的情绪也落定了。
是的。
能理解。
毕竟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