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宁晞的脸色很差, 无力地窝在沙发里,眼睫低垂着,很难读懂她的心思。

梁新禾认为她会拒绝, 她心里在想如果她拒绝的话就让贺如意打电话给她。

果然, 宁晞摇了摇头。

“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梁新禾温声地问, 在这瞬间她仿佛是贺如意了。

“……不用去医院。”

梁新禾想了想, 点头道:“好,那你告诉我,你家有药箱吗?体温计, 退烧药, 这些都有吗”

说这话的同时, 她扫视了一圈,找找房间的茶水区在哪里, 沙发过去是貌似是开放式厨房,应该在那里。

宁晞没有出声, 生病的她没有戴眼镜, 她有一双大而美的眼睛, 双眼皮很深, 此时眼神却虚虚的, 无神地望着自己。

梁新禾心软了几分:“我先倒杯水给你喝。”

宁晞脑子昏沉,浑身乏力, 目光却一直跟着梁新禾,眼见梁新禾要到走近厨房了, 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觉得自己仿佛要说什么, 可是思维条滞慢,她还没读满, 寂静的空间里然“咚”地一声巨响。

梁新禾一头砸在玻璃门上。

“哎哟。”她捂头呜一声。

宁晞眼睛一眨不眨的,突如其来的笑意在她胸腔窜起,她抿弯了唇。

“哎,”梁新禾回头看了她一眼,捂着头再回头观察,原来有一扇玻璃墙将厨房和客厅隔开。

这设计也太隐形了吧!

这一撞真是狠。

梁新禾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嗡嗡生疼,她揉了揉头,用身体推开那扇玻璃围挡上的门进去,按亮了灯,在岛台上的乳白净饮一体机接了水,走出来将杯子递给了宁晞。

“谢……”宁晞刚想开口,一个谢字哑在喉咙,她只得先喝了一口,微温的液体很快润湿了她干灼的喉咙,她微微仰起洁白的脖颈,随着她饮干的动作,胸前曲线起伏。

梁新禾挪开了视线,找到了空调的遥控,直接关闭。

“……谢谢。”宁晞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客气。”梁新禾继续揉额头,感觉肿包了,“我下楼给你买点药吧,你等我一下。”

宁晞面露迟疑,杯子捧在她的手心里,她双手无意识地合拢。

梁新禾刚走了一两步,折回来:“杯子给我,给你再倒点水。”

嗓音听在耳朵里是令人舒适的柔软,不知不觉就想跟着她的话走,宁晞的视线落在她伸向自己的手掌。

纤细,柔软,有一股安全的力量感。

她递上了杯子,她接过,很快地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完,然后拿过沙发背上的毯子,盖向她,接着是疾步而过的轻微声响。

宁晞按了按闷疼的头,浑身疲乏无力,还发起了寒颤,难受至极地拢着毯子。

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起一点点文字:“她还蛮细心,果然会发冷。”

“……也不知道刚才她撞,伤没有……”

她阖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变成了小小的一张纸,被无边的巨石压着,碾着,骨头都碎掉了。

“宁晞!”

“宁晞!”

“宁晞!你出来!你出来!说清楚!”

是章妮思的濒临歇斯底里的喊声。

停止吧,停止吧,思思,不要再继续互相折磨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无意识地缩成了一团,发颤,混沌中,她极其用力地挣扎出梦魇。

她去看心理医生,去运动,不碰电脑,保持生活的规律,告诉自己不着急,慢慢来,慢慢解决,一点一点朝前走,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好转了不少。

谁知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她会功亏一篑吗?

“滴”地一声,在晦暗不清的闷痛之中有细微的声响传到她耳朵,接着还是那耳熟的柔软的嗓音:“38.1啊,烧得蛮高的。”

“宁晞,醒醒,”那嗓音在叫她:“宁晞,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宁晞睁眼,视野有一瞬的迷蒙,之后渐渐清晰:

梁新禾半弯着腰,手摊开铺着一张纸巾,上面有几颗药。

“来,先吃。如果明天不退的话,那就真的要去医院了。”

宁晞挣扎着坐起来,再伸手过去,她觉得自己意识还算是清晰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药总是在跑。

梁新禾在她两次抓空之后,握住她的手,将药递给她的掌心里。

陌生的触感。

宁晞微微一顿,再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吃了药。

“你到卧室去睡一会吧?”

宁晞摇摇头,重新躺了下来:“……”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梁新禾温声说道,视线与躺着的她对上。

宁晞的眼睫颤一颤,状若不自在地往里侧了侧,随着她的动作,梁新禾理解地往后退了退。

沉默蔓延在她们之间,却没有因为这还没回暖的室温而变得尴尬。

“……我,没事了,你可以……”宁晞想说这句话,可发出来的是嗡嗡声,反而是梁新禾的声音更真切些,一股淡淡的香息凑近,她替自己掖了下毯子, “你休息吧,其他的别操心了,我先给如意姐打电话,让她放心。”

梁新禾似乎走远了点,客厅里天花板的灯也灭了一些,只留下不远处的一盏落地灯,隐隐约约的听到她在说话:

“……是发烧了,吃了药,现在睡下了。”

“我等会先回家一趟,等会下来看看……是的,要先看看温度降不降得下来……”

“我和她说了,明天不退烧我会送她去医院的……没有呀,她挺配合的。”

“……没关系的,反正都是上下楼,很近的……”

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和表姐熟了,她不觉得表姐烦吗?她为什么能这么自如地和自己相处呢?

不觉得自己无趣吗?

药效很快上来了,她沉沉睡过去了。

梁新禾打完电话,过来看了看她,见她睡得香就先上楼回了家,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护肤。一照镜子,呵,额头肿了一个小包,一按怪疼的。

她微叹一声。

接着在工作微信群里发了消息说明天会晚点到施工现场,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她,顺便交代了助理几点事情,等忙完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罪过,这个点还在和助理聊工作,真是无良老板。

她叹笑一声。下楼去看看宁晞。

再次来到了客厅,她走到熟睡的宁晞面前,拿起几上的电子体温计,探了下,“37.7。”

还是偏高,不过幸好退了一点。

退烧药需要每隔4到6小时使用一次,现在才过了两小时,应该还在药效的范围内。

梁新禾先去拿了快递,再拿起几上的水杯,轻手轻脚走向厨房,在玻璃门处顿了顿,小心地用肩膀推进去。

把快递拆了,将里头的酸奶放进冰箱,再研究了一小会宁晞家的净饮一体机,有两个水箱,一个是过滤的,一个是过滤后的存放净水的,两个水箱都是透明可视化的。

她取出水箱清洗,换水,放入,按了按钮,设定了55度,杯子放下面,摇了下银质小把手,很快水便流了下来。

还挺好用的,奶油色配合银质小把手,十分貌美。

就是水箱小了点。

挺适合单独居住的人群的。

梁新禾眸光一顿,视线从里掠到客厅来,想起白天的那场闹剧,心情复杂。

之前她就觉得宁晞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明明也不是熟识,所以多少就觉得挺尴尬的,现在得知她如此私密的消息,她觉得心里平衡多了。

她将一杯水放在了宁晞面前的茶几,眼神晃过沙发。

薄毯盖住了女人瘦薄且起伏的身体,她静静地睡着,像一株只可远观的白荷。

此时梁新禾却觉得比以往与她更近了一点,原来她也有一段困扰的感情。

梁新禾除了周宴以及那群朋友,不认识其他与自己同性向的人,也没有相同性向的朋友。

有听说过圈子大部分人对标签很执着,有些还把标签细分,根据标签交友,她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人类如果有这么容易弄清楚自己那就不叫人类了。与周宴恋爱,那是因为周宴本人,不是因为她的性别。

在她这里,感觉是第一位的。

观念不和,所以她一直没想去“混圈”,也不在乎有没有同性向的朋友。

不过,如果有相处愉快,印象不错,还是同性向的朋友,感觉还是不错的。

她坐了一会,过了午夜十二点。

梁新禾往后靠向了沙发,手机屏幕是黑的,空间里十分的寂静。

上一次这样照顾人,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那时母亲病重,她也曾这样坐着陪着她,其实除了病人,看护的人也同样痛苦 ,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旁坐陪同,并且祈祷与盼望所关心的人快点痊愈。

那些夜晚静谧的,缓慢的,时间流逝的秒芒,会沉淀成永恒的记忆。

她从回忆出来,忽然发现沙发上的人好似动了下。

“宁晞?”她轻轻地喊。

没人回答。

梁新禾起身凑近,听到了极其细微的鼻音,她愣了愣,心生不忍。

宁晞眼睛闭着,依旧是熟睡的状态,泪水从紧闭的眼睫滚落了下来。

即使是在发烧的状态,她还在不自知地流泪。

梁新禾用力抿了抿唇,感同身受的难过拉扯着她的心脏,眼眶也陡然酸楚了起来。

她坐到沙发边去,手在空中轻顿了顿,落了下来,轻柔地拍了拍宁晞。

她一直在流眼泪,无声地哭,眼泪越流越多,哭得梁新禾也非常难受,抽出一张纸巾来,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另外一只手时不时拍拍她。

梁新禾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不过以前她难过的时候,妈妈也会搂抱着她,拍着她。

陪同。

希望这样也能带给宁晞安慰和力量。

都会好起来的,宁晞。

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咳得厉害,请个假,周四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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