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半, 已经过了饭点。
面馆里除了她们，其余的桌子只坐了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男士，正在刷手机。
与上次来的体验不同, 这次她们刚坐下, 老板娘就端了两杯水上来, 笑容满面地把菜单放在她们面前, 而且还在桌边等着，没立刻离开。
居然也不是白水，而是菊花茶。
梁新禾与宁晞互视一眼, 觉得这次的老板娘实在是热情过头了, 让人不适应。
宁晞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似乎不太想和老板娘接茬，梁新禾很自然主动说话：
“嗯……我想吃茄汁的, 不过也想吃葱爆猪肝，你呢？”
宁晞眨了下眼, 心想说要不一人点一样分着吃, 可这种行为好似太亲近了, 她不知道梁新禾能不能接受。
“哎, 那小姐姐, 你们一人点一样，那就都能吃到了。”老板娘笑呵呵的, 还说着“小姐姐”这种现在对女性最流行的称呼。
“诶，这样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上撞个正着。
“那……就一一样一份。”梁新禾下单, 顿了顿, 瞧了眼老板娘, “顺便给我们拿两个小碗。”
“好的，请慢等哦。茶在那边, 请随意续杯。”、
梁新禾和宁晞不约而同地盯着老板娘的背影看，神情都带了一点困惑。
“我们是不是进了平行空间了？”梁新禾忍不住凑近了一点，悄悄声，“还是说是我上次打开的画风不对？”
宁晞看了她一眼，身子动了动，有一瞬间想要往后退，却很快地停止了这举动，她顿一顿，说：“没有，我之前每次过来，这家都是上次那画风。”
“哦，我再试试看，”梁新禾坐直，将手机放一边，扬声，“老板，快一点哦，我们很饿了。”
结果老板和老板娘一先一后：“好好好，就来就来/马上马上。”
梁新禾“嗯”的一声作沉思状，“真的是热情了很多！哎，我这不是废话么？”她笑了下自己，梨涡展现。
宁晞看着她，一时有点恍惚。
她的人生里好像除了余贝就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余贝她除了朋友的身份，还是她的工作伙伴。
少年时期的宁晞，一直渴望有朋友，总是事与愿违，当她快放弃的时候，章妮思出现了。
现在的梁新禾也是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梁新禾将会是你36岁后的人生里很重要的角色，短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得知她太多太私人的事情。
你知道她很多事情，她却仅仅知道你的名字。
她性子温和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你们之间这种“消息不平等”，会让你有安全感，这是上苍送给自己当朋友的人。
“你想吃哪一碗？”
这话让宁晞回过神来，梁新禾已经将两大碗拌川分出一部分装到小碗，给她选。
“……哦，谢谢，”宁晞慢半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梁新禾主动做这些事情，“你先选吧……”
“嗯嗯，好啊。”她也不推辞，拿过了“葱爆猪肝”的大碗和“茄汁虾仁”那一小碗。
她这种自然不拘泥的姿态让人很舒服，宁晞唇角舒心地微扬，也端走了自己的那份。她低眸一看，才发现她面前的小碗里装了不少的猪肝，大碗里也剩余了很多的虾仁，梁新禾根本没挑走多少。
她一下子就怔住了，神情有几丝无措。
“哎，上次我们吃的时候没有卤鹌鹑蛋吧，你看，这次居然有两颗，还有分量也多了不少。”梁新禾托着腮在研究。
宁晞缓声：“……上次没有。”
“咳，”第三位客人——那位男士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讨论，扭头加入，“其实是因为附近新开了一家面馆，这几天在优惠酬宾……你们懂的。”
梁新禾和宁晞恍然。
答案揭晓了。
“也是好事。”梁新禾轻快地笑起来，“我们快吃吧。”
她拾筷，夹起面条吃了起来。
吃东西时，两人都没有再交谈，彼此都觉得挺舒心的。
梁新禾吃东西的速度挺快的，至少在宁晞看来，看得出来是真心饿了，吃得很香，很有传染力，宁晞不知不觉地也跟上了她的节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光盘了，很久没吃东西吃得这么畅快了。
吃完之后，老板娘很快上来收拾了碗筷，还给她们添了茶水。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
梁新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吃饱饭，胃里不再空虚，她觉得身心都舒展了。
陡地，她一顿，脱口道：“宁晞？”
对面正在扫码付款的女人也一顿，长睫微扬，“上次你请我吃杨梅。”
言下之意是这顿她请客回礼么？
从接触她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宁晞主动做出“缩减她们社交”距离的举动。
梁新禾笑意从眼底晕开来：“哦。那谢谢啦。”
宁晞无声地抿了抿笑意。
吃完饭，她们自然而然地顺路一起走回家。
雨已经停了，天空呈现一点淡淡的铅色，如一幅浅浅描绘过的素描。
两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频率也比较一致，不过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这种寂静中，梁新禾摸出手机，半是自语半是向宁晞说明：“……看看有没有快递。618买了不少快消品。”
想起之前宁晞帮忙搬快递的事情，两人霎时找到了一点暖场的契机。
“你经常在网上买东西？”宁晞问。
“嗯，比较方便，你呢？”
“嗯。”
梁新禾挺开心地确定自己从宁晞的“社恐名单”调出来了，即使还是话还是挺少，起码也能对话了，就像现在她还会主动拓展话题：
“买书吗？”
“买的。我固定买书的有几个网站，不过多数还是在淘宝买，有货损的话退起来也比较方便。”
宁晞“嗯”的一声表示同感，她垂着眼睫，幅度甚微地闪了闪：“之前好像在你家里看到王小波的书……”
“哦……”梁新禾在记忆里翻了一下，那应该是之前贺如意去看她房子时候的事情了，她有点讶然宁晞当时注意到了，还选择这时候提出来。
“其实我不怎么看太严肃的书的，”梁新禾捋了下脑后的丝巾，“我是看微博，我喜欢的那位作家在看这本书，我就好奇地买来看一看。”
“你喜欢的作家是……？”宁晞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哦，我看的最多的是未晓的书。”
“那你觉得未晓的书不严肃？”宁晞微微侧目，话里的打趣的意味让她的心都跳了下。
“啊？不是不是！”梁新禾窘然，笑起来，“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会选择比较容易看的，比较能吸引我注意力的书。”
“下班到家也不早了，我不想抱着一本需要思考的书来啃。”也不知怎么的，在宁晞的视线里，她的脸颊温度都上升了，说完，她呼出一口气。
宁晞点头，低脸的时候极浅地勾了勾唇，其实大部分人下班根本不会看书，要不就看娱乐节目，要不就刷短视频。
“不过王小波的书还是挺有趣的，”梁新禾停了停，忽然问，“你也看他的书吗？”
“……大学读的是中文系，看过不少他的书。”宁晞说，“现在也偶尔看看。”
“哦。”
两人进了楼栋，走进了电梯，梁新禾顺手按了“15”和“20”两个键，电梯逐步上升。
今天真是过得跌宕起伏，开始煎熬无聊，中间气得发堵，幸好收尾还不错。
她卖了房子，断了感情，搬到了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发憷的。
这个特殊的时期她需要新朋友，成为她适应新环境的能量。现在看来，就是宁晞了。
没事如果能约着吃吃饭，逛逛街，像今天这样没压力地聊聊天，应该还蛮愉快的，只是她不确定宁晞是不是想与自己交朋友。
在陌生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很多隐私的部分，这让她有点不安，可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梁新禾在电梯的数字键往上跳跃的短暂瞬间里，她的脑海里已经上载分析了太多的情绪和事实，以致于她有些紧张地按了按裤兜里的手机。
是不是要主动加一下宁晞的微信？
她默声侧头去瞧宁晞一眼。
女人的侧脸线条比较深邃，很好看，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侧脸角度过于扁平，所以碰到比自己好看的侧脸总是会多看几眼。
宁晞有所觉地看过来。
梁新禾脸颊微臊，急忙撤回视线。她暗嘲自己，好歹也是出社会好多年了，自我介绍不知道做了几百遍，为啥这次莫名困难？
“宁……”
“梁……”
电梯里几乎同时响起她们的嗓音。
两人互视着微微一笑，气氛莫名地轻松昂扬起来。
“叫我新禾就好，”梁新禾说，“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说完记起这类似的对话之前有过一次了，她笑了。
“嗯。”宁晞扶了下眼镜，隔着镜片的眼睛像树叶上的光晕。
梁新禾拿出手机：“加个微信？”
宁晞：“你扫我？”
“好的。”
宁晞的微信名是宁xi，梁新禾有点意外，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宁晞是寡言的，坚守自己的界限，很神秘，可能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独特的微信名字，没想到如此简单明了。
也许等她们熟悉了之后，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会发现她内底其实是简单纯粹的人？
“滴”的一声，15层到了。宁晞朝她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梁新禾看着她的背影：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宁晞的侧脸展现在她的面前，透明的镜片遮掩不住她眉目间的静静流淌的色泽。
“我退休了。”
电梯门合上，轿厢门倒映出梁新禾呆滞的神态。
电梯的数字继续往上升，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滑开微信：
“我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扬唇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面馆在15章出现过。
没想到能顺利写到入V，谢谢追连载的小可爱们。晚点还有两章合一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