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季澄离开之后闻屿野又恢复了往常一个人的生活。

罗芩并不是不关心他,罗芩博士只是太忙了。

闻屿野大多时间都非常的安静,这得益于他每天几乎是需要十四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那些曾经旺盛不似正常人类的精力如今像是一点一点的要把他以前透支的那些再讨回来。

他所有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都是罗芩从头亲手教的,他会在起床的时候一板一眼的按照罗芩教授的方法去叠被子,去自己的三十平米玻璃房唯一不透明的小隔间里洗漱。

最近又多了一件事,为自己扎头发。

闻屿野很不喜欢,经常会散乱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自己的桌前,罗芩看到就会说他,如果自己不学会打理自己的头发,他会看起来像个野人。

闻屿野回忆起来他看到过的图画书里野人的模样,他与罗芩的审美显然不同,他觉得野人简直酷极了。

一次纵容之后就会有接二连三的纵容,罗芩没有逼迫他为自己梳头发,只在自己看见的时候抽出来时间为他梳头打理。

闻屿野虽然觉得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造型更好看,但是罗芩给他洗头梳头的时候又觉得很舒服,于是也不太勉强的享受了。

闻屿野的日常生活在研究院的一些研究员眼中看起来是十分单调乏味的。

他的限制很多,能做的事情很少,不过他醒来的时候都没有在闲着过。

在他每天固定能使用的折纸使用完之后,他会把自己以前的一些折纸作品拆开,重复的折。

罗芩给他又带来的一些书已经被他翻的起了毛边。

经过数月时间的相处,闻屿野已经跟七楼实验大厅的研究员们关系好了些,他已经熟悉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孔,闻屿野知道在每天的灯光熄灭之前,他们会陆续的消失在一扇门后,闻屿野会扬着笑脸跟每一位离开的研究员挥手再见。

在没有人来拜访他的玻璃房的时候,这几乎就是闻屿野全部的生活轨迹。

“摸起来好像感觉比上次大了一点点……”罗芩皱着眉头似乎还不太确定,想要拨开闻屿野的头发再仔细摸一下。

闻屿野正低着头在给自己的折纸作品涂颜色,罗芩温度有些微凉的手指在他后颈腺体的位置上反复的摩挲,他有些抗拒的躲了一下,手下的马克笔在纸上画出来一道。

这是每周的例行检查,罗芩初接手他的时候,闻屿野的腺体状况可以称得上是罗芩见到过的最糟糕的腺体。

如今那里已经肿胀不再,表面看起来十分的平滑,但是罗芩清楚的知道,那枚发育不良的腺体不管在怎样的刺激下,都没有展露出来任何要再次发育的端倪。

腺体的检查每周都要一次,虽然这半年来看起来都没什么进展,研究许久的新药对于闻屿野来说除了刺激的他信息素紊乱之外也并无效用。

罗芩看到闻屿野手下被画歪了的一条线,嘴里安抚道:“好了,今天你可以多用一张。”

罗芩的手再次伸到闻屿野的后颈腺体位置,这一下,几乎是确定了,闻屿野的腺体真的比上周大了一点,虽然非常的细微,但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

而让罗芩没有想到的是,让人更振奋又苦恼的事情在一个月之后发生了。

那时候已经临近年关,闻屿野突然发发情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算上昏迷的时间,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发情期了。

一开始甚至有反对罗芩的研究员悲观的认为闻屿野后颈移植进去的根本就是一个已经失去活性的腺体,那是一团死物,就算是能够强行融入身体,也没有办法再发挥它任何应有的作用。

而发情期的到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罗芩博士。

这是一个好兆头。

虽然听起来是一个半喜掺半忧的消息。

毕竟闻屿野的腺体是被完全标记过的,这样的发情期如果得不到信息素的交换,可以称得上是十分难捱和痛苦的。

闻屿野毕竟是七楼这些研究员们已经日夜观察记录数据相处了大半年的对象,他发情期来的第一天,数位研究员围在他的玻璃房之外,看着他憋红了脸,脸上汗水和生理性泪水糊了一脸,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着毯子,手把毯子绞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都突起来,喉咙里发出来很痛苦的声音。

有人叹气,有人踱步,罗芩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这才只是第一天,不知道这一周闻屿野要怎么熬过去。

她的助手小丁这时候声音轻微的提议道:“要不然给他打一支抑制剂?”

罗芩很快的否决了:“不行!他的腺体现在承受不了任何一点抑制成分。”

闻屿野的腺体能够再次发育,几乎都能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如今哪怕是让闻屿野这样忍受发情期的折磨,也不可能再给他打任何抑制针剂。

那是闻屿野第一次经历发情热,那种几乎要将人血管灼伤的热让他浑身都湿透了。

他身上的汗水把他的长发打湿,他模糊听见罗芩的声音,费力的抬起来眼睛去隔着玻璃墙找寻罗芩的身影,他的手从薄毯上松开,用手扒在玻璃上,声音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来,他喉头哽了一下,嘴里叫罗芩的名字,目光望着她,他说:“救…救……”

额头上的汗滑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罗芩的身影就逐渐看不真切了。

他此刻唯一能够求救的只有罗芩,无比迫切的希望罗芩能够像上次一样将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但是直到闻屿野神志不清了,罗芩还是始终无动于衷的站在玻璃外。

她没有来拯救闻屿野,甚至也没有进来抱着他,安抚他。

到了晚上,罗芩的助手小丁关上实验大厅的灯的时候,闻屿野的玻璃房也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闻屿野看见眼前暗下来,他就知道所有人又都离开了。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不会再有人理会他的难受不堪,也听不到他的求救和哀叫。

就在小丁要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罗芩,实验大厅里传来闻屿野痛苦的呻吟,此刻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

别说是罗芩,小丁握着门把的手也是倏然一紧。

他面色复杂的望着罗芩叫了一声:“博士。”

罗芩却避开了他的视视线,低声说了句:“走吧。”

深夜辗转反侧的罗芩翻身动作太大,把身边的丈夫吵醒,alpha不由问她:“怎么了?”

罗芩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浮现闻屿野向她求救时候的画面。

其实她明白最后离开的小丁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但是罗芩认为为了闻屿野以后,她现在必须做出来让闻屿野承受痛苦的决定。

闻屿野其实在被移交给研究院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五支alpha信息素的提纯液。

被封装在玻璃试管里,用一个金属箱子送来,那是李溯的腺体信息素提纯。

罗芩并未参与进来安锡城内的各个势力之间的斗争,却也对一些事情有所听闻,看着李溯对待闻屿野的态度,她觉得李溯不可能这么好心。

这样送来信息素的举动看起来是为了防止一些意外之需,但是万一这又是另外一个坑害闻屿野的阴谋呢。

S级的alpha的腺体标记本来就不可能被清洗掉,可是闻屿野的腺体发育的并不完全,如果以后万一有可能有alpha能够给他做标记覆盖又或者在状况稳定之后做标记清洗也不见得就真的不能试试。

如果让闻屿野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这对以后罗芩的计划很不利。

可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闻屿野的腺体才能恢复正常呢,已经一年了,他才发了一次情,他的身体现在这么弱,真的能够完全挺下来发情期吗?

每天需要睡十四个小时的闻屿野还能睡觉吗?

他会日日夜夜的遭受这发情热的折磨,因为得不到标记自己alpha信息素的安抚。

或许可以有个折中方法,一向行事果决,处事从不拖泥带水的罗芩此刻又一次妥协。

她一把掀开被子,重新起来换了衣服,跟身后的丈夫说:“有点事,我要回研究院一趟。”

罗芩从家中的杂物室里随便抓拽出来了一个她女儿小时候的玩偶熊。

她将车开出来,玩偶熊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于深夜一路疾驰至研究院。

重新回到七楼,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来钥匙打开了柜子最下面的门,抽出来那个尘封了一年的金属箱子。

金属箱子打开的时候还微微冒着寒气,所有信息素提纯液都被低温冷藏的很好。

罗芩动作迅速的打碎一瓶,浇灌到了手中的玩偶熊上。

浇上去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提着玩偶熊就冲进了实验大厅,打开了闻屿野的玻璃房门,走到闻屿野的床前,她猛的一闭眼,咬着牙掀开了闻屿野的薄毯,把玩偶熊塞了进去。

有了那只熊的安抚之后,闻屿野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尽管如此,小丁还是每日战战兢兢的推开玻璃房的门一点点,用手推进去营养液之后就飞快关上。

只是那一瞬,就已经溢出来了一丝甜到发腻的莓果香。

七天之后,罗芩进入了闻屿野的玻璃房,过去掀开他的毯子,把他怀里湿漉漉散发着难言的甜腥气的玩偶熊抽了出来,闻屿野还没睡醒,这几天显然是消耗了他极大的体力。

他把那只熊搂得太紧了,罗芩费了点力气才抽出来。

按照他的性子,怕他醒来之后会闹,罗芩又让小丁去外面商场买了一只玩偶回来。

小丁动作很麻利,买回来一只大鲨鱼,身材线条流畅,看起来更适合当抱枕。

鲨鱼被塞会闻屿野怀里,许是极为疲惫,这样也没醒来。

罗芩利落的将那湿漉漉的玩偶熊扔进了垃圾桶里。

结果没想到闻屿野完全不愿意让鲨鱼代替那只破旧小熊,不知是否是因为发情期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信息素交换,他始终没有得到满足,乃至发情期后醒来情绪也极其不稳定。

他甚至看起来像是在这七天唯一陪伴着他的破旧玩偶熊产生了极度依赖。

罗芩收到消息,开完会回来七楼的时候,闻屿野已经将那只鲨鱼开膛破肚,他抓着鱼尾巴甩到玻璃墙上。

鲨鱼身体里的棉花被他甩出来,他对着罗芩嘶喊:“不喜欢!不喜欢!”

他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对着罗芩重复大叫:“不要!”

罗芩被他吵的没有办法,最后只得用两只手指嫌弃的夹起来熊耳朵,把他从垃圾桶里又捡了回来。

小丁勤恳的把玩偶熊洗了两遍,用夹子夹着熊耳朵晾晒在了研究院的后院。

穿着白大褂来来往往从研究院后院经过的研究员发现了在晾晒在那里与院里冰冷严肃的氛围十分违和的玩偶熊。

水都没拧干,还在往下滴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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