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雨,而且很快就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盛初时看着窗外铺天盖地泼洒下来的暴雨,忍不住有些担忧:“雨怎么这么大啊,一点预兆都没有,不会赶不上飞机吧?”

“没关系,时间还早。”盛长青有意地减慢了车速,现在才早上八点多,航班是下午两点,怎么都不至于赶不上,而且就算赶不上大不了换下一班就是了。

盛初时无聊地靠进座椅里打起了瞌睡,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在盛初时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恍惚看到前方朝他们开来的车子,他愣了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喊出声“小心!”,盛长青显然比他更早一步发现不对劲,高速逆行的轿车迎面朝着他们飞驰而来,但因为雨太大了他看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些,即使他立刻就将方向盘打向右边,对方的车头依旧狠狠撞上了他这边车门,他们的车子被撞得向右前方滑了十几米,车头二次撞击到路边的电灯柱上才停下。

连着两次剧烈撞击,安全气囊全都弹了出来,盛初时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震得痉挛了,现实和那个夜晚发生的噩梦交织在一起,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交代在这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身都是冷汗,而驾驶座里的盛长青已经满头的血昏迷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坐在地方医院的手术室门口,紧紧盯着门上那亮着红灯的“手术中”几个字,苍白着一张脸,无意识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急和担忧。盛初时的心情很复杂,当时那个状况下,盛长青明明可以把方向盘往左边打,他本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在生死关头他却克服了求生本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把方向盘打向右边,让对方的车子撞上了他那边的车门。

是盛长青救了他,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这一次是他欠了盛长青的。

当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转绿之后盛初时立刻站起了身,几分钟后盛长青被人推了出来,额头上的伤口包扎了,左手手臂打上了石膏,人依旧昏迷不醒,吊着水,医生安慰盛初时:“他没什么大问题,额头上缝了几针,左手臂骨折了已经处理好了,有一点脑震荡和内脏出血,都不算很严重,一会儿应该就能醒了。”

盛初时点了点头,小声与医生道谢。

盛长青醒来的时候盛初时就坐在病床边发呆,见到他睁开了眼睛,立刻凑过来小声喊了他一句:“大哥?”

盛长青微微皱眉,哑声问他:“你还好吧?”

盛初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自己伤成这样你还担心我啊?”

他一点事都没有,还多亏了盛长青拼死护住他。

盛长青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抚了一下盛初时的脸:“你没事就好。”

盛初时的面颊有些发热,更尴尬了,赶紧转移话题:“刚才警察来过了,做了笔录,他们说那个司机是喝多了,人已经被拘留了,这次算我们两个倒霉。”

盛初时虽然经常阴谋论但今天的事情确实就只是个意外,当时他从车上下来看到那位醉醺醺的肇事司机打着哆嗦的衰样实在是让人想多怀疑都提不起兴趣,只能说他和盛长青这次运气不好,早上的菩萨白拜了。

医生来看过说没有什么大问题,盛长青暂时还不能动,转院也是个麻烦事,只能在这里先住上两天再说。

“我给你助理打了电话,他们原本说要过来,我让他们都别来了先回去,把我们的行李送过来就行,让爸派人过来接我们。”

盛长青点了点头。

盛初时叹气:“我们早上捐了那么多钱呢,菩萨是怎么回事啊……”

“别说这种话,”盛长青打断他,“你不是没事吗?”

盛初时乖乖闭了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都快中午了,医生说你有内脏出血,只能喝点清粥,你等着啊。”

盛长青提醒他:“你自己也吃点东西。”

“不用你说。”

盛初时出了门,刚下楼就收到了邱闵发来的消息,问他盛长青是不是出了意外,盛初时心想着这家伙对盛长青的事情还真够关心的,耐着性子给他回:“发生了车祸,他手臂骨折了,头上缝了几针,有点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

“他的助理说当时车上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你们单独出去做什么?”

这是要查户口?盛初时懒得理他,没有再回。

他在医院对面找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餐馆买了一份清粥,给自己打包了份煲仔饭,回了病房去。

下午盛长青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直昏昏沉沉地发着烧,盛初时不敢大意,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隔一段时间去叫医生来看一次。当年在国外那次他也这么照顾过病中的盛长青,那个时候是被逼无奈,这一次却任劳任怨。

盛长青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盛初时无事可做,难免胡思乱想,盛长青救他是因为他是庄晏,如果他是盛初时他还会救吗?只要想到这一点,盛初时就很纠结,隐隐的还有一些不甘心,他和盛长青从前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十年的兄弟比不上一个才被认回来的私生子吗?只因为庄晏被盛长青睡过一次?

其实,如果盛长青直接说他想要公司不会拱手让给任何人,盛初时未必会跟他争,他本来就没那个心。可即使要他命的人不是盛长青,盛长青却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亲兄弟对待过,这才是真正让盛初时难过的地方。哪怕盛长青说驳回他做的方案是不想他牵扯进泥潭被人利用,也许盛长青说的是真的,可盛初时依旧很难过,盛长青宁愿把真相告诉庄晏也不肯对他本人透露分毫。他一直不想承认他对盛长青这个兄长其实是有崇拜和孺慕之思的,尤其是在很小的时候,当盛富康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哥哥时,他是真的很高兴,想要哥哥喜欢自己,想要哥哥跟自己玩,可惜盛长青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当然,这些心思他永远都不可能再以盛初时的身份告诉盛长青了。

一直到晚上盛长青的精神才稍稍好了一些,热度也退下了去了不少,盛初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里虽然是小地方的医院,条件还不错,盛长青住的是高级病房,他留在这里陪夜不成问题,盛长期怕他睡沙发不舒服,提醒他:“你要不去附近找间酒店住吧。”

盛初时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我就留这里吧,你有什么事叫我方便一点。”

盛长青还想劝,盛初时摇了摇头,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来,打湿了毛巾递给盛长青让他擦脸,他的颈后还有沾到的血污,盛长青看不到没擦干净,盛初时接回毛巾直接上手帮他擦了擦,盛长青的目光掠过他近在咫尺的白净面庞,略微失神。

盛初时站直身:“好了。”

盛长青低咳了一声,牵动到受伤的内脏,心情却难得地愉悦起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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