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午休过后,宋亦珂打来电话,盖教授于七月二十九日下午回国,林潮生的手术预计安排在八月上旬。

陆辰风摁灭手机,目光凝住一处虚空,逾刻合拢手中的书本置在一旁,起身绕过茶几走向敞着缝的阳台门。

视野明亮,林潮生手持木铲,正在给小花盆换土。第一次盆栽向日葵失败了,他们昨天特地去农贸市场咨询过种子店的老板,得到的答案——可能是营养液浇灌得太多了。

“别太‘溺爱’它。”陆辰风倚着门框对林潮生道,“我认为或许都不需要用到营养液,多让它晒晒太阳,顺其自然地生长就好。”

很意外地,林潮生没有接话,陆辰风眉梢陡地一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犹疑地迈到他身旁,蹲下来端详对方的神色,忐忑地问:“直觉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有小情绪了?”

林潮生敷衍地笑笑,低着脸继续铲土,心神不宁地说:“怎么会,我在想事情。”

陆辰风疑惑:“什么事?”

林潮生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他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

临近入院的日子,林潮生似乎变得愈加反常。这天刚送走实体店的批发商,林潮生跟着陆辰风进工作室的茶水间,藏在方毅看不见的位置,生涩地将人圈住。

突如其来的亲昵,不是惯常的接吻,林潮生主动着,有时用手指回勾一把陆辰风劲瘦的腰身,有时拿鼻尖去蹭他的耳廓。方毅在外面,他们在里头“偷/情”,严丝合缝的拥抱弄得陆辰风无从招架,意乱心慌。

晚上睡觉前,陆辰风反复向林潮生求证过无数次,是否有什么心事。每到这时,林潮生总会回以一个吻,舔/舐的动作像在试探,也像期待,然后裹着薄被背身而眠,耳根在月光下微微泛红,令陆辰风好一通琢磨。

不论在家还是在工作室,两人之间的亲密大多是林潮生先挑起来的,但总在中途见好就收,点到为止。陆辰风误会他是在欲擒故纵,于是反客为主,又发觉林潮生偶尔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对接吻变得麻木。

望着林潮生伏在木桌前读书的侧影,陆辰风端起茶杯有苦难言地咽下一口温茶。该怎么和他谈谈,陆辰风机械地操控鼠标,把Excel表格盯出了重影,方毅呈来品牌方的进货预算单,被他魂不守舍地夹进了杂志。

“哎哎哎。”方毅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敲一记陆辰风的电脑桌,“陆老板,丢魂儿了啊?两眼发直迷瞪啥呢。”

陆辰风抬眸凝神,冷静地保存好帕拉伊巴蓝碧玺的预估价目表,关掉Excel摁灭电脑屏幕,痛快地朝方毅一扬首:“今天提前下班。”

方毅错愕地瞧一眼表,低吼道:“刚三点半!待会儿不是还要跟印度珠宝商连线确认最新一批矢车菊蓝宝石的质量吗?”

陆辰风郑重嘱托:“交给你了。”

方毅震惊地瞪着陆辰风和林潮生离开的背影,头皮发麻地嚎了一嗓子:“我他妈听不懂那些人讲的英文!我大学英语没过六级你又不是不知道!陆辰风!靠!”

驾车疾驰地奔回家,屋门还未掩合,林潮生就被陆辰风搂入怀中,两膝中间顶/进一条腿,以身高优势严密地将他束缚。

两人身上都散着盛夏的高温,汗水濡湿衬衫紧贴在后背,陆辰风把脸埋进林潮生头发里,用力汲取他的味道。

陆辰风说:“潮生,我们谈谈。”

林潮生心跳得很快:“天太热了,你先去洗个澡吧。”

简单抹了遍沐浴露,潦草地冲完凉,陆辰风窝在卧室的大床上心绪沉重。等林潮生洗好,擦着发梢走出卫生间,陆辰风视线不自禁溜入他敞阔的睡衣领口,逐寸往下,直直盯住那双笔直的长腿。

林潮生的身体近在咫尺,陆辰风喉咙发干,霎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林潮生从来不会在家里穿得这么暴/露。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林潮生挨上床铺,垂着眼,卷起毛巾置在一边。缄默半晌,他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陆辰风屏住呼吸,急切地渴望听到林潮生的答案,一解他这些天的困惑。

局促和羞赧交织在脸上,林潮生长叹口气抓住陆辰风的手,犹豫道:“你……”

他皱了下眉,问:“你想和我试试吗?”

唇齿发麻地微张着,陆辰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怀揣满腹的慌乱战战兢兢地望着林潮生。

话已脱口,林潮生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抬起头,眸中蕴着精粹的水光,倾身压住陆辰风,耳语说:“我想要/你,你呢?”

“轰隆”一声,陆辰风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终日念想、夜夜期盼的事,碍于林潮生的病情,一次次浇灭燃起的欲/火,不敢放纵自己的行为,没成想……

他懊悔地开口:“这件事本该由我主动才对。”

端着的肩膀缓慢松弛,林潮生笑道:“我清楚你的顾虑。”

掌心贴合窄瘦的胸骨,热度传递,林潮生按住陆辰风的手,送给他自己的心跳:“你现在不忍心碰我,是想等手术之后,等我完全康复。”

“日子越来越近了,辰风。”林潮生说,“我不瞒你,我是真的很害怕。”

颤抖的嗓音钻进陆辰风耳中,心脏猛烈一坠,他翻身在上,余光中是床头大把大把的药。

几天后的生死考验,这一关始终横亘在两人心上,如何才能化解林潮生的恐惧,陆辰风迟钝地发现,他所有的自以为是、矛盾和胆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明天就是世界终结,他们也应该相拥着死在爱里。

内心思忖着千言万语,陆辰风六神无主地凝视林潮生起伏的胸口,刚换的衣服再次被汗水湿透。悔恨与迫切填满胸腔,陆辰风告白道:“潮生,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得到你。”

“我自诩活到今天还没犯过会令我后悔的错误。”陆辰风难受地喟叹,“但在这件事上,我真的大错特错了。”

林潮生应声环住他脖颈:“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犹豫,更别让我等。”

暮色四合,霞光染红房间,两人的拥抱在彼此加深的呼吸中越发紧实。

当张开的口腔被肆/意/掠/夺,皮肤触及的温度完全来自陆辰风时,林潮生总算能够彻底地摆脱掉恐惧,得以一份长久的慰藉。

急迫而又热烈的亲吻,两人的家逐渐缩小成被褥下面的方寸空间。十指相扣,气息交换,一切尚未开始,林潮生已然淋漓尽致地感受到陆辰风要命的欲/望。

那么沉稳温和的一个人,覆在他唇上的力道无尽汹涌,鼻尖交错,林潮生发觉陆辰风甚至想探进他的内心深处,看看每个角落里是不是都刻着他的名字。

陆辰风是诱人的红酒,令林潮生神情微醺,颧骨晕红。落日西沉,意识稀薄间,陆辰风忽然掀掉被子,结实的胸膛离远林潮生,却又一瞬近得不留分毫。

他们在相拥的一捧炙热里,真心深陷,爱意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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