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夜,明大学生论坛里忽然多出一个帖子:八一八校篮球队某校草的光辉事迹——某校草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逼着女生答应他在一起,但不过半个月就花心分手;追不到的女生就转头污蔑对方水性杨花。

楼里有人自称知情人士,立刻回复:

“要我跟你们分享他追女生的无耻手段吗?”

“懂得都懂,前几天造谣建筑学院院花的帖子就是他发的呗。”

“不是吧,真以为他自称校草就真是校草了,以他的长相和绩点,也配去追ys?”

不过很快也有人反驳:“口说无凭,有的人不要给自己脸上镀金哦。”

为了回应这一条评论,帖子内很快有多条回复,放了不少实锤。

论坛首页很快出现一条新的帖子:惊天大瓜!某校草抄袭论文加分,挤掉贫困生出国交流名额!

这条帖子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说某校草拿下3+2的出国交流名额,那个名额最初是个贫困生的,他用手段挤掉人家,成功上位。

再往下,有人爆料他之所以能拿到这个交流名额,是一篇学术论文给他加了二十分,但那篇文章数日前指出抄袭,已经被撤刊了。

“原来林某人不要脸不止在追女生这一方面啊?”

“有次路过,我还听到他和他兄弟嘲讽班上男生穿不起aj哎…”

“他看不起贫困生不是一天两天了,学霸徐大佬都被嘲讽过。”

“知道这篇论文的合作者是谁吗?是他亲妈,前不久某大学因学术不端被开除的教授!”

帖子越盖越高,瞬间达上千层高楼。

电脑前,有人失控地点着鼠标,喃喃自语:“怎么会,谁在害我!”

“潇哥你还好吧?”

“滚!”林潇一把扯住周昊的衣领,“是不是你!那个帖子是你发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

“林潇老子当你是兄弟,你怎么是疯狗乱咬人啊!”

“你害我!”

两人扭打成一团,周昊力气本来就比他更大,一时火气上来了,很快就骑在他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垃圾!老子当你是兄弟才忍你这么久,你欠揍!”

拳头洒落的声音中,林潇疼到蜷起身体:“别、别打了…”

直到有人敲门,周昊冷笑一声,扯了扯衣领走了出去。

林潇趴在地上,门口有人逆着光说:“林潇同学,关于你的学术不端行为,我们要找你谈,请你跟我们走。”

宿舍楼下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余抒跟安可站在不远处,看到林潇狼狈地被人带走。

余抒根本都不在意林潇会怎么样,原本徐之恒计划好只发第一个帖子,第二个也不知道是谁发的。

安可摊手:“呸,活该。他可能也得罪别人了。”

余抒牵了牵嘴角:“可能是吧。”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没有,”余抒低下头,笑了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别人。”

有这次,说不定也会有下次。

不能再这样了-

等明大论坛的事情收了尾,程倾回了趟家。

程远山五十九岁生日,按照当地习俗他过五十九不过六十,正巧又赶上他二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他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大办了一场寿宴。

程倾兴致缺缺,站在窗边吹风。

如果不是因为祖父母的墓碑要修葺,她根本就不会专程回来一趟。

有道声音响起:“一个人站在这边?”

程倾有些意外地回过头:“你也来了?”

蒋远笑着走过去,他穿黑色燕尾服,风度翩翩又挺拔潇洒,穿过人群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程倾礼貌颔首:“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蒋远笑:“不用,我爸妈也来了,他们在那边聊天,晚点我带你过去。”

程倾轻轻嗯了声,没再说话。

音乐轻缓流动,灯光悠然流转。

旋转流动的光影中,蒋远苦笑着问:“我回来后,你对我很冷淡,是为什么?”

“你不明白?”程倾偏过头看他,语气平静到不像在谈论自己的事情,“两家父母希望我们结婚,我对你没有这个想法,肯定要对你有所疏远。”

蒋远一怔。

她这么平淡,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件事情,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似乎从不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是……

十几岁的时候,他笑着拍她的脑袋,说有哥哥在。

那时她就差把无语两个字挂在脸上了,说话也很不客气:“不稀罕。”

这么多年过去,她看似从容平和,但本质上还是那个锐利的姑娘。

蒋远叹了口气:“小倾,你始终不肯给我机会。”

夏夜晚风轻轻拂过,程倾语气很淡:“你很好,但你不适合我。”

蒋远笑了笑,神情释然:“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我不死心,非要从你口中听到才甘心。”

程倾垂下眼眸,正好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往回走:“走了。再见。”

她的态度直接干脆,只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

“这个背影是她和蒋远?单独聊了很久?”

“卧槽,她不是要铁树开花了吧!”

穿绿色短t和牛仔短裤的女孩从厨房走出来,悄悄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知道她父母有想法,但她不是说没兴趣吗,现在又突然有兴趣了?”

“好吧,见面再说。”

余庭秋挂了手机:“等会啊小萝,外卖要到了。”

难得余抒来找她,余庭秋却根本没时间做饭,点了烧烤的外卖,勉强糊弄一顿。

余抒嗯了声,随口问:“小阿姨,你刚在聊什么啊?”

余庭秋:“聊八卦呢,就是那天你认识的程教授啊,她……行了,你也别多问了。”

“听你的意思,她…是在相亲结婚吗?”

“差不多吧。问这么多做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余庭秋不肯再说,她一向把余抒当没长大的小孩。不该告诉她的事情,一句也不告诉她。比如她跟朋友间的八卦,是绝对不会告诉小辈的。

余抒像没听见,继续问:“那个蒋远是谁啊?”

“以前我们同高中的,他跟程倾算青梅竹马…不对,你怎么又开始问了?”

“我…好奇而已。”

“行了,别好奇了,”余庭秋听见门铃声去拿外卖,“把桌子收拾一下,吃饭了。”

余抒应了声好,却坐在原地迟迟未动。

她回头,目光落在客厅茶几上摆着的台历上,许久才移开-

周末,余抒回家。

站在门口,她听见门内说话的声音。

下一秒,她推开门,客厅里的人一起看了过来。

余真先反应过来:“女儿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余抒没说话,目光在她、父亲,和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身上扫过,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律师,大概是在分割财产。

满屋的财产都需要分割。可她的出现似乎不太合时宜,她成年了,是唯一不用被分割的财产,也不必关心她去往何处。

前二十年父母养她长大,陪她看病,她是他们最沉重的拖累,现在这负担终于落了地。

余明怀轻咳一声:“小抒?”

余抒回过神:“爷爷的血压计坏了,家里还有个闲置的,我给他寄过去。他的降压药和奶奶的头疼药都没了,爸你记得买。”

说完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缓了两秒,拿着血压计出门。

也没听见父母叫没叫她,或者说了什么。

走出家门,余抒仰起头,夏日傍晚的阳光落到她的脸颊上,渐渐激荡起热度。

从余寒未消的暮冬到初夏,三个多月,她终于能坦然接受家庭的变故,继续往前走了。

天色渐暗,余抒发了一条短信:“抱歉,最近我们学校论坛有个帖子,跟你我有关,不过已经解决了。希望不要给你造成困扰。”

这条消息迟迟未回复。

她又发了两条信息。

过了很久,余抒打下最后一行字:你在永州吗?

……

簌簌山风中,夏浓草木深。

虫鸣、溪水声、风声,渐渐交织成片,安谧宁和。

程倾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向不远处正跪下拜祭先人的父亲。

祖父母是永大的老教授,晚年被人陷害,陷入学术不端风波,名声不保,被学校开除。所以从小到大,程远山对她的期望就是重回永大,查明当年的恶人究竟是谁。

过了这么多年,原本查明真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偏偏就让程倾碰上了——不久前她找出祖父母的论文原稿,证明了真正的剽窃者是谁。

程远山站起来,抽了口烟,看向女儿:“这么多年你都单着,就没什么打算?”

她一切都好,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但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主意太强,跟他这些年来也越来越疏远。

这个问题谈过太多次,程倾以往都是摇头说‘工作太忙,不想分心’,今天却莫名停顿了一下:“不用着急。”

“你说说你,眼高于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爸爸按你的标准来给你介绍。”

程倾笑了下:“标准?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标准。”

正好手机震动,程倾拿起手机,难得愣怔。

是余抒打来的电话。

山上信号很不好,她按了接通:“余抒?”

电流声刺啦嘈杂,人声微乎其微,程倾又叫一声:“余抒?”

再过数十秒,电话陡然挂断。

这通电话前,还有两条未读消息。

“你在永州吗?”

“时间到了。”

程倾回复第一条:“不在。”

圈圈转了半天,过了半天才发送出去。

隔了两秒,她又发了一条:“什么时间?”

“哎呦!”

“怎么了爸?”

程倾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往回走了两步,拨开浓密的草木,拉起了跌坐在地上的父亲。

新发出去的消息转了几圈,最后凝固成了一个小红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雷、营养液,和留言祝福的小天使们,感恩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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