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没想到一个地下比赛,对家属还挺照顾的,我被允许在擂台下就近观战。观众席上有个女粉丝指着我,问他为什么能坐那儿啊?黑西装黑墨镜的保全人员一本正经地说:“他是家属。”女孩看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不淡定,我淡定地转过头,心中竟然有一丝窃喜。

等到选手登场时我却有点懵逼了,我感觉凌霄也有点懵。虽然两个人都戴着眼罩,但还是不妨碍人看出这次凌霄的对手是个比他小不少的少年,我瞧着几乎就像个高中生!

于是全程凌霄都打得很有分寸,所有刺中劈中的地方都避开了对方要害,不久下面便有肝火旺盛的男观众喊起来,要求台上的人玩命厮杀。对手很显然受到了这种情绪的干扰,本来是跟着凌霄的节奏在走,紧跟着的一剑忽然变得异常凶猛,凌霄反手一剑格挡住了,对手的势头随着台下观众起哄的情绪越打越猛,凌霄想拉开距离,最后也被逼进了近身战,双方佩剑绞在一起,剑抵着剑发出的磕碰声让人牙酸!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剑压得太近了,这种中二至极的打法也只能出自高中生了,运动员不可能这么玩,这时候一味地拼剑,最后肯定会伤到彼此的脸,但若其中一人先撤,就意味着将承担下全部的风险。凌霄肯定不希望伤到年纪小的对手,我担心他会先撤剑,不禁站起来喊:“不行!你先压住!”

凌霄却忽然压上,对方的剑就在他眼前,那画面看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他却好似要强行突破一般,手中格挡的佩剑从对方的剑身一路上挑至剑尖,剑拆开的刹那,他肩膀一卡,撞开了对方!我呼吸都凝滞了,果然先撤了,好在他先撞开了对手……

这一下本来处理得干净利落,但是那男生的下盘竟然比预料中还稳,这一撞他踉跄了一下,居然站住了,手里的剑本能地朝着快要擦身而过的凌霄刺过来!

能打地下比赛的哪个不是艺高人胆大,这少年能一路打到这儿,除了本身的天赋,容易让人轻敌的外表也讨了不少便宜。

凌霄撞开对手后还来不及转身,正好被对方打个身后,避过了脸,但这回怕是避不过后面了!

我心说完了,让你滥好心!让你假冰山!

然后就那么电光火石白驹过隙千钧一发的一秒,我听到“锵”的一声——

凌霄手中的佩剑竟然反手绕过头顶,从身后一下甩开了逼近脑后的佩剑!

这一招身后格挡让全场都沸腾了!

当真是女的都在尖叫,男的都在“卧槽”,我还听见现场的外国佬一口一个“Oh God!”“Holy Shit!”人们忘却了血腥暴力的感官刺激,难得专注于这场精彩的竞技比拼,比赛过程中多了很多掌声,少了不少粗俗的叫骂。

比起现场享受着的观众,我的心情要更复杂一些,凌霄那一剑出奇的敏捷冷静,我设想自己在他那样的境遇,我能像他那样逆转吗?老实讲没把握。这种地下比赛虽然没有章法,上不得台面,但正因为比赛条件极端苛刻,凌霄经受过这样的洗礼,我要是再不努力一点,恐怕真要被他甩得望尘莫及了。

除了之前那一下身后偷袭,剩下的比赛凌霄都打得有惊无险,只花了二十来分钟就搞定了对方。那少年双脚踏出擂台边线时也和我一样,懵懵懂懂不敢置信,不过他最后看凌霄的眼神里很有几分敬意,大概因为他虽然被凌霄压制得很狼狈,但身上从始至终只有汗水,没有伤口。

现场的女观众都要疯了,连厉欣也抓着哥哥的胳膊一个劲大叫“妈呀骑士真的好帅!太帅了我的哥!”

厉睿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侧着头,我俩视线相交,厉总也冲我点头笑了笑。

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我也忘了避嫌,朝他激动地挥了挥手。

“乔麦!”

擂台上凌霄忽然叫了我一声,那声“麦”戛然中断,淹没在喧闹声中,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凌霄站在擂台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像是也想起不该喊我的名字,眼罩遮住了他的眉毛,只露出情绪复杂的眼睛。

我忙把水和毛巾递上去,台下还在大喊着骑士,凌霄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地下了擂台,在全场欢呼声中,流着汗对我说:“跟我走。”

***

凌霄和厉睿不对付,我也不傻,当然看得出来他不希望我和厉睿走太近。

回去的路上凌霄在计程车后睡着了,这人就算睡着了,也能把自己管束得很好。我看他抱着手臂颔首闭目,端端正正靠着椅背,要不是喊了他两声都没应我,我哪知道他睡着了啊。我都不用担心他会把自己撞在玻璃上,当然更别想他能睡着睡着倒在我肩膀上。

也怪这司机师傅开得太稳,换个开车野蛮一点的,说不定我就能如愿了~

唉,以往我苦恼靠近不了这个人,如今靠得近了,又患得患失起来。

刚上初中时我也暗恋过一个高年级学长,也是从那时起认清了自己的性向,不然怎么说基佬都早熟呢?不过对那学长的感情更像是倾慕,谁年轻时都有这么个倾慕的对象吧。这个对象没持续多久,就在我十五岁那年易了主。

倾慕和爱慕的区别,大概就在于这份患得患失吧。

也许是因为有击剑这个纽带,我再也没有将眼光从凌霄身上移开过,从那以后他一直占据着我心中倾慕与爱慕的双重位置。

我这人不爱想太远,想多了不开心,认识的一些有限的同道中人,就时常为将来操心。同性恋这种事,虽说越来越不稀奇,如今还是面临着很多问题,敢于出柜的毕竟是少数。可我从来不操这个心,喜欢凌霄我就喜欢,没想别的,管它以后怎样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他都不一定喜欢我呢,就算喜欢也不一定就有未来呢,所以干嘛要想那么远,过好现在不就行了?

那天姨太太离开俱乐部时,对我说,乔麦,你有这种想法,要么是不够成熟,要么就是没把凌霄当回事。

我今天才发现他一点没说错。

我很把他当回事,可我就是不成熟,才想着和他得过且过,维持着表面的太平。

我打量凌霄的侧脸,如今我终于可以坐在他身旁,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只是觉得空虚。

我不想要这种窃喜,不想要这种甘之如饴却无法宣之于口的无奈,不想要这种海市蜃楼的快乐满足,不想再借兄弟之名为他戴眼罩,我想知道他对哥哥的看法,如果我无法把他掰弯,那我就收手,一定收手!

凌霄在这时睁开眼,似乎也意外自己睡着了:“对不起,太累了。”

“你要再困就再睡会儿,到基地了我再叫你。”我说。

凌霄看向窗外:“不是已经到了吗?”

我之前神游太虚,没想到这么快已经到基地外的大道了。出租车拐进去,凌霄眯着眸看我:“你在想什么?”

“哦,”我有些支吾,“就是……你今天赢了比赛,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计程车里很暗,只有凌霄眼睛里,好似流动着清冷的光华:

“乔麦,厉睿那种人不像你想的那样,你以后别和他接触。”

搞了半天是因为我和厉睿那革命同志般的一挥手啊,我都没和他说句话呢,我那一挥手真的特别无辜好吗?再说……

“别和他接触比较难啊,我答应了老胡接他们代言的。”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接。

“接代言也不代表要和力隆的上层接触,你签了合同,拍完广告就是。”

说得轻巧,我实在憋不住了:“你和厉睿到底有什么过节?”

“和你无关。”

四个字就像程序预先设置好的答复一样,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色彩。我像被人揍了一拳。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没有必要知道。”凌霄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和别人成为朋友,也不是为了想要知道他身上每一件事吧?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瞪着他,不好啊!哪里好了?我不想知道你身上每一件事,但也不能哪一件事都不知道吧!

我都想立刻问他哥哥的事了,可是这事不能硬来,还得从长计议,我把心头的满腔郁闷压了压,又忍辱负重地坐了回去。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凌霄忽然问:“饿吗?”

这个话题转移我给零分,然而我那不争气的肚子比我还配合……

凌霄让司机靠边停下,路边有个便利店,我正准备买几包肉脯垫垫肚子,东西就被凌霄挂了回去:

“猪肉。”

好吧,你是队长,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最后我只被允许补充两包饼干,一瓶酸奶,我撕开饼干包装,看着里面干巴巴的一块块3+2,一点食欲都没有,凌霄把插好吸管的酸奶递给我:“好好吃,别说话。”

看在他这个堵我嘴的策略还算有人情味,今晚我暂时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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