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 十年 |

谭尚源十八岁了。

考试结果出来,他录取上一间极有名的公立大学法律系,成了陆洐之的学弟。

对此,陆洐之的说法是:「废话,两个私人家教面对面地教,还考不上,我会怀疑他脖子上那颗东西是不是装饰。」

大学较远,虽仍在北部,可光车程一趟就快一个多小时。两位家长(?)商讨过后,决定让他住宿,专心学业。

尽管没有正式的收养手续,谭尚源实质上就像他们的儿子,陆洐之理所当然连学杂费生活费都给人家安排好了。

谭尚源原本坚拒,陆洐之却道:「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把你该读的书念好,你陆叔下头没人了,事务所总要找个可靠的继承,你若是怕对不住,将来就好好给你乔叔养老送终。」

乔可南在旁一听,果然不依了。「别胡说!」

陆洐之瞥他一眼,淡淡道:「总会有那天的。」

乔可南:「……」

八岁的年龄差,放在两人二、三十岁时,觉察不出来,但在十年后的今天,就显得格外遥远。

乔可南年岁未达不惑,褪去了青年时的阳光稚气,渐年沉淀出一份成熟男人的优雅气度,像块柔滑温玉,越养越莹亮。尤其跟了陆洐之,多少染了一些人家的气场,唬人指数日渐高升。

而男人则快半百,这些年陆洐之体态始终维持,身体健康亦很悉心注意,何况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日日相见,倒感知不到太多变化。

可今继续一瞧,男人的发鬓隐约有了几丝灰白,像层风霜,眼眸微眯时,难免带出一些细小的纹路来。那是被岁月这把刀,刻凿上去的沟壑。

两人在一起,堪堪十年。

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恩怨纠缠,从相见的第一眼起算,便十五年有了。

当初谁也没猜到,这在众人之中仅擦过一眼的人,居然会变成自己后半生,白首相依的对象。

命运啊,真是比什么都难讲。

南方育幼院房间有限,在谭尚源开学前半个月,床位就满了。

反正迟早都要搬离,两位家长合计了一下,说:干脆让孩子先住到咱们家来吧。

房子依旧是十年前乔可南那间,他在这里历经过太多爱恨离合,又是死去的家人留给他的唯一财产,自是舍不得搬;陆洐之在追求佛道之后,对身外事物除了给爱人及在外装腔作势用的以外,也没太多计较。

何况,他是真心喜欢乔可南这间房。

十年前,这儿充满了那人生活成长的轨迹……十年后,则多了两人相互铭刻上去的沟纹。

老屋前几年翻修过了,原先是二房一厅的格局,多出来的一小间则是储藏室,后来两人把工作室跟仓库间的墙打掉,空间除以二,砌了新墙,一间做书房,一间做客房,给育幼院里准备大考需要宁静空间的孩子使用。

谭尚源来过的次数不少,没什么陌生感,倒是要离开育幼院了,难免不舍。

乔可南见状打趣:「放心,你那小女朋友,大家会帮你照看好的。」

「谁谁谁……谁啊!」谭尚源一慌,手里的衣物落了地。「什么女朋友,人家才……」六岁。

乔可南哈哈笑,弯身替他捡拾。「现在流行养成啊,三岁看到老,可可那娇嫩性子,也就配你合适,况且她不也黏你黏得紧?」

谭尚源咕哝几声,脸皮很罕见地红了。「总之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乔叔你别乱讲,我会被抓去关的。」

乔可南:「是~」

这小孩,近几年长开了,小时分明那般瘦不拉叽,却老喜欢装大人,脑里一堆鬼念头,不知挨了陆洐之几顿揍。

变化在六年前,犹在襁褓的可可被人扔在育幼院附近,瘦小不堪的身子包在一堆烂布里,命都去了半条,谭尚源捡到她那天,哭了一晚,大抵是联想起自己被抛弃的事,心里难过。

陆洐之是过来人,倒也没劝他什么,只是烦躁地把烟含在嘴里——毕竟是老烟枪了,戒归戒,偶尔还是会怀念一下烟草的味道,镇定心神。

乔可南给他点了火:「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烟陆洐之抽了一口便熄了,覆上来的吻里有烟草苦涩及麻辣的味道。

后来陆洐之跟谭尚源说:「你捡来的,就好好疼惜照顾,失了爸妈,多了哥哥,至少这人生不算太赔。」

这话对陆洐之或谭尚源来讲,皆是如此。他们没了父母,却有更亲密的爱人、家人。没了门,至少有窗。

从此谭尚源从孩子王变成了妹控。

大抵是从小受了寒风,可可体质不好,三天两头生病,生病了又只能吃清淡的,导致肠胃也弱。

全育幼院就属她最小,又可怜她刚生下来就被遗弃,大家放手掌心里捧着,渐渐把女娃捧出了点小公主脾性,但大体来说,总算还是伶俐讨喜。

院里谭尚源照顾她照顾得最多,人家寒流发高烧,吵着要吃布丁,外头大雨,又湿又冷,谭尚源硬是出门给她买,淋了一身凉水,换他生大病,小女孩一直都记得。

往后生病发烧不舒服,再没吵着要吃喝什么过。

直到这次,谭尚源要去念书了,女孩儿哭了三天三夜,哭到反胃,吐了一地,死活不放人家走,小小年纪闹绝食,大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再三保证哥哥有空一定常回来,才让这小祖宗安分了点。

……

两人一边收拾房间,一边闲聊。

谭尚源瞥了眼乔可南的左手,上头的戒指戴很多年了。「你跟陆叔……真不容易。」

「嗯哼。」育幼院里的人大体是知晓他俩关系的。两人长期结伴出现,配戴相同款式的戒指,加上陆洐之那人是个极端的,瞒的时候只有你知我知张友骅知(谁啊);不瞒的时候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工作方面倘若不是法界保守外加乔可南死活不依,可能喜帖早发出去了。

光想就恶寒。

「陆叔脾气不太好。」年轻时多是冷冷一句训斥,年纪大了暴躁脾气上来了,没两句就轰人,乔可南性格好,多数顺着身边人的意思,从不和他龃龉,一向是体贴柔善地劝着。

谭尚源几回看不过眼,但人家是长辈,到底没好意思插嘴。「乔叔,你别委屈自己。」

小孩儿一脸我给你靠的表情,乔可南哭笑不得。「我知道。」这老东西,要是听到自己在外人眼里是这副凌虐老婆的不良德行,估计要冤到噎死了。

不过家里的事,乔可南没打算对外说分明,还是要给人家留点面子。

要让谭尚源知道,陆洐之在外发过脾气后,回家等着跪算盘,这「陆叔叔」的庄严形象,肯定崩溃到天边去……

转眼,谭尚源在这儿住了十多天。

长年两个人的生活突然多了一个人,虽然某些行为上不太便利,乔可南还是挺开心的,大抵就像老人家看到自己孩子过年回乡那样。

唉,他明明没过四十啊,真是被陆洐之给带老了。

倒是最近陆洐之应酬繁忙,晚上十点、十一点多才回家,说是宇文那儿几个小辈出了事,在帮忙周旋。若不是知道那人意志坚定,戒了的东西万不会回去沾,又是个拉不直的同性恋,光凭那一身烟味和脂粉味,乔可南真能气得不让人进家门了。

这天陆洐之一样没回来,乔可南和谭尚源简单吃了饭,小的负责洗碗。乔可南想帮忙,不料磁砖地上一块水迹,他脚一滑——「哎!」

「乔叔!」

「砰」一声,谭尚源扔了碗盘,恰好把乔可南抱住了。

瓷盘落进水里,还好没碎,两人心怦怦跳,皆松一口气。

乔可南安心老腰没事,谭尚源则是庆幸,如若乔叔在自己眼皮底下少了根毛,陆叔肯定能把他的头毛剃光。

谭尚源:「乔叔,你没事吧?」

「没、没事。」乔可南心有余悸,一抬眼,正巧对上谭尚源坚毅的下巴线条,不禁一愣。

好奇妙,陆洐之和谭尚源分明没血缘关系,下巴的形状却很相似,小孩长大了,身宽体阔,满覆坚硬肌理,体型上已然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而且……还令他想到那人。

乔可南一时臊了脸,在没外人时,两人亲亲抱抱搂搂偎偎都很频繁,频繁得叫人生腻。现今谭尚源在,收敛很多,陆洐之又忙,夫夫俩几乎没温存,乔可南是真心想那老东西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正寂寞着,尚未起身,就听「喀嚓」一声,厨房门口正对大门,陆洐之一进屋,便看见这幕。

「……你们在干什么?」

哇喔。陆叔脸黑得堪比锅底,眉心拧皱,那深深凹陷的川字型,令谭尚源不自觉抖了抖。「乔叔踩到水,差点跌倒,我扶他一把。」

陆洐之沉黑的眼看了看他,又瞧了瞧乔可南。

乔可南心里正气他又想他,不禁别开了脸。他脸皮还热着,微微的一层红,煞是诱人。

陆洐之见了,眼神越发凌厉,一个握拳,不吭一声咬牙入了房。

「砰!」激烈的关门声袭来,谭尚源一脸莫名其妙。「陆叔他怎了?」

乔可南哼哼两声,爬起来。「更年期到了。」

这冷战来得突如其然,大概人年纪到了,总会为一些很小的事怄气。

乔可南是气他没分没寸,莫名其妙爱摆脸色、闹脾气到夜夜不归,他还没把帐列好,那人倒先置起性子来了?忍他是爱他,并非无原则没下限。好啊,看你这老东西硬到几时。

结果隔天陆洐之到晚上十二点都没回来,乔可南在客厅里等,分明看的是娱乐节目,脸上表情却很不乐。

谭尚源劝他:「明天还要上班呢,要不乔叔你先睡,我来等?」

乔可南坚持。「不,你去睡吧。」

谭尚源拗不过,只得先爬回借住的房里,打算过一会再偷瞧情况。

毕竟陆叔人高马大,两个男人又不像一男一女,男方绝对不能动手,倘若真出了事,他好歹还能帮着一挡。

大约凌晨二、三点,陆洐之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见乔可南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眉梢朝他扬了扬。「回来了?」

眼前人皮笑肉不笑,眸里阴阴的,陆洐之直觉不对,可心底还有不愉快,就站在那儿哼了一声。

乔可南差点没翻桌。哼,你敢对我哼?!

胆子肥了,都流油了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那二十颗珠子挖出来?一身烟味,当我鼻子坏了是吧?」

陆洐之一听,惊了。「我没抽烟。」

「二手烟不是烟?我还宁可你自个儿抽,害死别人算了!」

乔可南越想越气,他不是想干涉陆洐之的生活,就算在一起过日子,两人依旧是独立个体,但男人近来越来越不控制,夜不归营,尤其年轻时糟蹋得厉害,烟酒色样样没少沾,如今老了又有重蹈覆辙之势。乔可南:「你知不知道,你的肝指数多少?」

陆洐之有点受不住。「你就想一直提醒我老?」

乔可南冷笑一声。「老,是啊,您还知道这字怎写?都快半百的人了,挥霍得很爽嘛,嗯?」

陆洐之简直闷到不行,可他按捺住。「我有分寸。」

「分寸?在哪里啊?我没瞧见。哦,敢情你知道回家叫分寸?」乔可南真是……气都气死,他放下腿,抱着手臂坐在那儿,紧瞅陆洐之。

男人回瞪,两人僵在那儿,各自执拗。

乔可南气着气着,又想:罢了,自己这是干么?搞得泼妇骂街似的,人家吃面的还不嫌烫呢。

「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反正外头大把年轻的,我了不起再找一个,当我希罕你这老东西?」

「你——」陆洐之气得上前,表情凶狠得像要吃人,却转瞬一止,像是被扼住了。

谭尚源躺在床上,暂时不敢睡,正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头传来几丝声响。

他连忙醒神,悄悄从房探了出去。陆洐之回来了,两人貌似在争执,气氛很僵,一触即发,乔叔说了什么,只见陆叔脸色丕变,很是难看,好像要冲上去掐人脖子。

谭尚源惊得要死,正忖度要怎样顾全二人面子又做到止架,下一秒却睁大了眼,下巴落地。

他揉了揉眼,又敲了敲头,怕是自己没睡醒,犹在梦中,看错了。

倘若不是梦,谁能跟他解释,平日里傲慢嚣张、气势逼人的陆叔,怎会在相对温和白弱的乔叔面前,双膝一点,就……跪了下去?

估计巨乳正妹在他面前跳脱衣舞,下身带把晃啊晃,都没这画面来得惊悚。

陆洐之原先只想捉了这人肩膀,一阵晃摇咆哮,他不是不懂乔可南的意思,却恼恨他把话讲得太尖锐,一点儿余地都不给他留,他怕听什么,他便讲什么,把人的心肺硬生生戳得难受。

不料乔可南瞅着他,眼眶红红的,蓦地滑落一滴泪,声音颤抖。「你……我才不想找别人……这辈子就你一个了,你还不好好珍惜自己……」

陆洐之一下子没话了。

乔可南泪只落了两滴,但眼角泛红,鼻子哽哽的。「哥……」

在私底下的亲昵爱称一喊出来,陆洐之就不行了,完全是不堪负荷缴械投降的状态,什么男人的风范,一到乔可南面前,那是一年比一年没有。

陆洐之站在他跟前,当场就跪了,金膝着地,一把抱住人家大腿。「宝贝……」

两人是越老越肉麻,大抵是在外装久了,关起门来通常是怎样的浑话都敢说,尤其十年间听得多了,越发不觉得如何,一开始在床笫之外被这般叫,乔可南可是窘得连脚趾头都红了。

乔可南不说话,等他有什么话好说。

陆洐之咽口水,抚着乔可南的腿。他膝盖凉凉的,真是,天气冷,暖气不开,也不盖点东西,存心让他难受……转念一忖,自己不也一样?这快半个月在外晃荡,真不是这样就愉快了,纯粹是……

陆洐之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人家腿上蹭了蹭,道:「……」

太小声,乔可南没听清。「什么?」

陆洐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乔可南张大了嘴。「……蛤?」

「小源一来住,你就很开心。先前……你被他抱着,脸都红了……」

「自卑」两个字在陆洐之的字典里是从不存在的,至少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体能状态,两人在性事上虽不若少时那般不知节制,可他始终龙精虎猛,质量有保证。

陆洐之对自己的年纪毫无所谓,直到谭尚源来住了,家里气氛活跃了许多,那小子跟乔可南感情本就好,恋人眼角眉梢活力尽现,晚餐只做人家爱吃的就算,还说了句:「年轻就是好啊……」

当时陆洐之一口气噎着,洗澡时在镜子里瞅半天,觉得身上肌肉确实不复往日硬朗结实,手指长年翻阅纸张,磨出了茧,发鬓间薄薄一层灰白,更别提眼尾那道抹不平的细纹……到底,真是老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陪着这人很久……很久,但如今不过十年,他便产生了这般巨大的心慌。

替宇文律师出面,摆平几个小辈间的事是真的,实际上却不必搞得这么晚,只是酒酣耳热间听人家说:「陆律师您风采不输当年呐!」、「是啊,您真一点没老!」、「家有娇妻,真有福气……」听着这种话,就觉心里头盘踞的郁结舒开了——是啊,他没老呢,还有力得很。

怎料一回家,看见乔可南被另一具真正年轻鲜活的身子抱在怀里,满脸酡红,春色难掩,陆洐之当场挠心抓肺,憋得都快死了。

于是到今天,变成更加地不想回来。

……

乔可南傻着,在明白陆洐之言下之意后,差点没给人家脑袋一巴掌。

「你脑子坏啦?那是……那是咱们儿子!」

又不是亲的,连收养手续都没办呢。这话不能说,陆洐之在心里掂了掂,只得没语。

乔可南瞅着他,实在哭笑不得,他真没猜到陆洐之竟会产生这般不伦不类的想法。「小源考上好学校,你后继有人,往后等他出师了,你就不必太辛苦,我看着他,自然开心……」

说着,他哼哼,捏了把陆洐之的脸。「你老,你当然老,你就是个老东西,好意思把自己跟十几二十岁的比?」

「宝贝……」陆洐之狼狈了,漆黑的眼里一点儿水光浮动,真是被这话戳得疼了。

乔可南一手捧着他的脸。另一手在他脸上抚了抚,眸眼一眯,目光柔和缱绻,情意万分,微勾的嘴角甚至温柔得能把人暖暖地裹紧。「你老,难道我就没老?」

陆洐之:「……」

乔可南伸手,把他俊凛的眉梢眼角、挺鼻薄唇,一一拂过了,指尖饱含甜美爱意。在他心里,这人俊美一如往昔,岁月的痕迹给他刻凿增添的是风采,像壶越陈越香的酒,光是看着,就足以醉人。

乔可南笑:「何况大叔有三宝,成熟隐忍好推倒,没听过?」

「?」陆洐之满头雾水。

乔可南望着他一脸呆滞的样子,噗嗤一声,俯下身,亲了亲那人略微泛白的鬓角。「我从小就梦想,找到一个人,跟他好好相爱,白头到老……你知道吗?现在这样,是我最想要的日子。」

陆洐之:「……」

「你老了,我也老,我们一起更老更老,哪天老到牙齿掉光了,我们还能一起喝粥……」乔可南晶润眸眼里,满是向往的光。他呢喃:「你是我的梦想……」

这话比世界上所有的情话加起来,分量还要更重更沉,当一个人把你当作信仰一般的挚爱——陆洐之心里头满是震荡,眼眶一烫,给生生烫出泪来,淌没在乔可南的手心里。

他觉得自己那些赌气的举动,实在太不该了,难道真要糟蹋坏了自己,让乔可南去跟别人过日子吗?他死都不想的。

陆洐之抱着他的腿,叹息道:「不会了……」

「……嗯?」

「往后,再不乱来了……」

「好。」乔可南勾了勾唇,吻住陆洐之的嘴。

两人柔情蜜意地接了个吻,双唇胶着,好一会才分开。

乔可南脸红红地,显然动情,两人顾及谭尚源在,小半个月没好好温存,乔可南想及一事,忽然问道:「小源真不是你在外头偷生的?」

陆洐之脸上黑线,掐了把爱人的腰。「胡说什么。」

「哎、哈,别揉……你们俩下巴线条很像……我……嗯,就想到你了,才脸红……」

陆洐之一怔,没料真相居然是这样。「一般人看不出来吧?」除非是「戽斗」或双下巴……

乔可南悠悠哉哉地扬唇。「我可不是一般人。」是最爱他的人,爱得把他每分每寸每一处全牢牢记在心里,半点儿都不漏。

陆洐之当下真是……爱他爱到心都疼了。

他恨恨咬住乔可南的唇,舌头钻进那人柔软甜蜜的嘴里一阵肆虐。「……声音能不能小点?」

乔可南喘了口气,想了想。「有点……难。」他原先不算爱叫床的,偏偏十年来,被陆洐之调教得碰哪儿都能尖叫。

陆洐之啧了声,他胯下明显隆起,搁在西装裤里,硬邦邦的很是难受。

乔可南眨了眨眼。「要不,我给你用嘴?」

陆洐之直接了当,按着乔可南颈脖往下拉,抬首就在老位置上重重咬了一下。

「我想干你。」他沙哑地说。

乔可南掩住被咬疼的脖子,随即笑了。「那还不来?」

陆洐之:「?」

乔可南扯了扯他的领带,眼角微挑,笑得很勾人。「想不想把我嘴堵了,来做一次?」

……

看到这儿,谭尚源自觉再看下去就是非礼勿视,赶紧摸摸鼻子,偷偷摸摸回房去。

直到躺在床上,谭尚源仍一阵唏嘘:他真没想到啊……他一直以为乔叔个性好,是颗软柿子,没想到发起脾气来,居然能把向来强势的陆叔搞得心惊胆跳,完全是掐在手心,要站要跪,全凭太座大人说了算。

而且按陆叔熟稔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跪。

谭尚源半梦半醒之际,昏昏沉沉地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气管炎啊……

过没几天,谭尚源宿舍开放了。

他准备过去住,乔可南忙里忙外,准备一堆东西,像颗陀螺一般忙转。

陆洐之:「行了!你别婆婆妈妈,小源户头里又不是没钱,他会自己想办法的!」

乔可南噎了噎,想抗几句,到底是在孩子面前,没驳了陆洐之面子,只跟谭尚源道:「缺钱了就说,别把你乔叔跟陆叔当外人,或者换个角度想,你将来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

陆洐之大喝:「别胡说!」

这回换乔可南道:「总会有那天的。」

谭尚源哭笑不得,这对夫夫还真一个样。

但内心到底是暖的。原来,有家人关怀是这般滋味。

上车时间快到了,乔可南依依不舍,只差没十八相送,陆洐之在旁看得眼红。「够了,小源是去读书,不是去送死。」何况学校还在北部呢。

乔可南暗暗瞪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陆洐之不理他,径自跟谭尚源道:「教授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万一有什么状况,先跟他们提,我相信你是个知轻重的孩子,别让我们失望。」男人口吻严肃,但眉目间,仍隐约透出几分慈爱。

对这和自己经历相仿的孩子,陆洐之看重他的程度,并不比乔可南少。

谭尚源下意识一凛。「是。」

乔可南:「不用搞得这么正经吧?轻松点,好好享受大学生活……」

「你再宠吧!」陆洐之受不了,哼一声别开脸,这时察觉谭尚源正紧盯着他瞧,不禁蹙了蹙眉。

「看什么?」

谭尚源一笑。「……没什么。」

他心想:我在看纸老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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