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会追上你”

“二十多年你为他付出过什么?你们一单独相处,小南就出事!”

“阿璞,我没有,我和他商量好的……”

“商量好?徐向东你记不记得,上次你回国时带他去游乐场,小南也是磕到了头!一句商量好了你就让他去?那么高的地方,小南根本没有太多高山滑雪的经验,你甚至不考虑他的安危吗?”

“他都已经醒了,医生说醒了就脱离危险——”

“你听见医生说什么了吗?!瘫、痪!他才多大,要是真瘫痪了怎么办?他自己接受得了?你想过后果会有多严重?”

“但现在不是已经……”

“我已经决定了,等他好一点就带他回虹市去,建明会照顾他,你不用操心。”

“他的硕士论文才刚开始写,导师还建议他继续深造!薛璞,我不同意你让他现在回国,德国也有不错的医疗条件,我还可以接他去瑞士。”

“你觉得我还信得过你吗?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小南是想留在这儿把博士读完的!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

“读书比他的健康还重要吗?!”

……

病房外的争吵传入耳中,陆朝南还记得自己那份无能为力的难受。

他动不了,两条腿都是麻的,手上打了石膏,像个只剩下脑子还能思考的植物人。

意外怎么发生陆朝南已经记不清,他似乎经过了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疼,接着就意识模糊了。醒了以后看见徐向东,才知道他被救护车从滑雪场拉走时整个人甚至处于昏迷状态,然后对方紧急通知了薛璞。

薛璞情绪太激动,骂徐向东时就算避开陆朝南后声音依然很大,全没想起里面的人已经醒了,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没想到和薛璞一年多没见,再见面竟在医院病房。

怪谁呢?怪老徐么?

老徐带他去滑雪是他点了头,要上难度更高的滑道也是他自己选。陆朝南一个成年人,不需要谁为自己的决定出错而负责任。

他却也理解薛璞急火攻心,她被“可能瘫痪”吓坏了。

“所以我妈跟我商量的时候,我就答应了她先回来。”陆朝南说到这儿时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她都没管过我,只有那一次,她特别强势。我知道她很焦虑,易地而处,她当然不能再放任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万一又出意外她会愧疚一辈子。”

康辞听这话时咬着吸管,他比受伤那时的陆朝南还年纪小点,忍不住想:如果是我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会听父母的或者自己做决定?

他想不出来,好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没有与康寰叛逆的胆量。

“那你后悔过吗?”康辞小心地问,“如果没有这一出,你也不用放弃国外的Law school,虹大和它们相比差距也很大。”

陆朝南的手放在他肩膀,听闻这话时指尖不安地攥紧康辞毛茸茸的熊猫色外套。

虽然之前说,因为遇见了康辞他并不后悔。

可名校offer、业内知名教授的赞许、与现在相比更辉煌的前途……

真的没有意难平这种话,明显在骗人。

“我觉得人生总要有一些时刻会选择‘退而求其次’。”陆朝南犹豫着,“那个时候,如果我一定要留在国外,我妈也拿我没办法。但那样,我和她或许面临更深的矛盾。这些矛盾不是读个博士就能弥补的,康康,我只能这么回答你。”

“那你还是后悔了。”康辞笃定道。

“也许吧。”陆朝南笑了笑,“没关系,以后我还有机会。老陆教我学会取舍,那时以为他说的都是套话,现在看来可能是他的人生经验。”

尚且稚嫩的小青年望向他,目光里都是真实担忧,仿佛从只言片语就能共情到意外当天的陆朝南——从那么危险的地方摔了。

康辞圈住陆朝南的手臂,去找他的伤疤无果,问:“摔伤的时候痛不痛?”

“早就没感觉了。”陆朝南挽起袖子,给他看,“连一点疤都没有。”

“后背呢?”

陆朝南笑了笑:“脱给你看?”

康辞无语:“我说正经的。”

“我也很认真,不痛,没感觉,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陆朝南说,“妈妈给我找了最好的医生,现在也是半年复查一次,放心吧——要都这么说了还心疼,就抱我一下?”

“……你以后还会出国么?”康辞把头埋进他的脖子。

他的担心都写在了字里行间。

“看我,康康。”陆朝南捏了把康辞的脸,“你想出国吗?”

“啊?”

“如果你想申请国外的offer,读研究生。”陆朝南说,“我就陪你去。”

他好似早就想过康辞的疑问。

在一起会有多久,如果遇见要分开的情况怎么办,我们差距越来越大了那你还喜欢我吗,谈恋爱应不应该为对方牺牲太多?

“考不上啊。”康辞犹豫着。

他想了那么远,但没想到那么具体。

“不用压力太大,你只需要自己考虑好就行。”陆朝南绕着康辞略长的碎发,“你留在国内深造,那我可以先工作;你想去国外看一看更大的世界,我没有家庭和经济的压力,随时陪你一起走。”

“听着像在安利我继续读,去国外,一起走很多地方……”康辞承认他心动了,故作玩笑地问,“这是来自学长的建议吗?”

陆朝南一本正经地说:“是来自男朋友的承诺。”

起身时,桌面的盲盒好像多米诺骨牌,随第一个倒下的动作接二连三骨碌碌地滚走。康辞记得他握了很久陆朝南的手,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

不同于他曾经胡思乱想最后仍然一片混沌,陆朝南给了他一张地图。

点,线,面,许多可能性。

他们都有机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挨个践行。

“知道吗陆老师,我其实有点内疚。”康辞说,“那天你邀请我一起去吃饭,可能答应了会比较好,起码陪你在外面等。”

“我不可能让你在外面等。”

暖气逐渐起了作用,康辞感觉后背发热,他起身把外套脱掉时顺手扔在陆朝南床上。

“下次你要带我去好吗?”康辞转过身看向陆朝南的眼睛,说得严肃了点,于是轻松地用夸张语调道,“哪怕阿姨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我都要去的。”

陆朝南无奈道:“她不会。”

“万一呢?”

“好吧,万一我妈这么说了,你打算怎么办?”他哄康辞像顺着小朋友一样幼稚。

“那我就说‘我爸也有五百万’。”

陆朝南闻言大笑,肩膀抖得厉害:“哈哈哈……康老师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会作何感想?你就那么肯定他会站在你这一边吗?”

“不然的话我就闹。”康辞说,“反正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他们坐在床边,灯光暖色调,也许因为接触不好,偶尔闪烁。

陆朝南盖住他的一只手,温暖顺理成章地传递过去了:“不用闹的,我爸妈、陆叔叔还有小茜,他们一定会接纳你——你是我喜欢的人。”

类似的表白陆朝南总挂在嘴边,可他每次说起喜欢都万分笃定。

听多少次都不觉得腻烦,也从不怀疑。

康辞像沉溺在一片海,他有时觉得最开始阴差阳错和现在相去甚远,可陆朝南对他仿佛总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见他的心脏为何而动。

他抱住陆朝南,闷在对方侧脸:“学长,现在的我还不是特别厉害……”

“你很厉害。”

“不,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翌日醒来时康辞还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吻了很久,嘴唇现在还有些肿胀,至于腰更是不舒服。

夜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结束时却并不多浪漫,康辞只觉得很累。他揉揉头发,伸出手臂时内侧留有几个陆朝南的牙印。

那个人在这种事上会有轻微失控,喊得嗓子都哑了说“不要”,说“慢点”,最后是被捂着嘴,往床的嘴里侧推——想到这儿,康辞的后背又在发热。他不知道这种事是否需要仪式感和理由,但他们显然没有。

起头的是谁也记不清了,陆朝南意外的话不多,手却灵活地把他从里到外地打开……都是没什么经验的,弄到后面时两张脸都红得不行。

话说回来陆朝南人呢?

康辞茫然地看了一圈,宿舍里摆设如初,他的外套都还挂在椅背上,昨天晚上的罪魁祸首却不见踪影了。

胡乱套上一件陆朝南放在床头的毛衣,对方的尺码挂在他身上大了一号,陆朝南常用的洗衣剂和他喜欢的香烟一样都是薄荷味,此时正温柔地裹住了康辞。

恰如其分安抚了某人不在的委屈。

门锁“咔嗒”一声,康辞转过头去,陆朝南穿着黑色羽绒服、提一叠外卖盒进来。

“茶餐厅。”陆朝南向他示意,“先去刷牙。”

懒洋洋的上午,康辞坐在书桌前吃早餐,陆朝南就在他旁边看书。

身体接触过后一切都有所变化,说不清楚,但一会儿不亲两下就横竖不舒服似的。如胶似漆或许形容的就是这种状态,康辞被他按着腰,一只手还拿着糯米鸡想:“该不会我刚吃完饭又要开始下一轮运动吧……”

可惜他没有如愿以偿,陆朝南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

发丝凌乱地从床上起身,他接电话时语调竟很不耐烦:“喂?”

“打扰你了吗?”

熟悉的,清冷的女声,康辞一愣:是不梦君。

陆朝南压着火:“什么事?”

“今天你小号和无情砍崽一起上了通缉令榜首,世界频道挂人杀退服套餐都齐了。”不梦君说着,“恭喜。”

“……谁干的。”

不梦君反问:“你觉得还有谁?”

陆朝南低声骂了句粗口:“神经病吧?”

“我怀疑是昨天无情砍崽打不还手让雨里萧瑟更嚣张了,他们天下第一帮主常年AFK,今天他刚好带着一群人打算去天涯山抢精英怪。”不梦君报了个坐标,“我这边凌晨,得睡了,你自己处理。”

陆朝南说“知道了”。

康辞问:“雨里萧瑟对小南瓜发通缉令?”

“不管他,只会在网上找存在感。”陆朝南低头亲亲康辞,“好无聊。”

眼看就要继续之前的举动。

“学长、学长……南瓜!”康辞推开他一点,两眼中隐有水光,抬起膝盖顶了顶陆朝南的侧腰,“你之前说过的,我生气就帮我摇人算数吗?”

陆朝南停下来:“嗯?”

不是“网络的事无所谓”么?

“他挂小南瓜。”康辞皱起眉,“我不高兴了,揍他!”

作者有话说:

嗯,中间发生了一些触发审核的事就是说()

明天休息嗷啵啵啵!努力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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