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把手给我

那天难得气氛好,游戏场景细致得近乎让人沉浸其中,听着耳畔的虫鸣鸟叫,康辞回过神时,藏在心里的邀请已经脱口而出。

然后,当头棒喝,打得他满眼金星。

就算他说“不是拒绝”……

但还是被拒绝了吧。

尽管说得那么隐晦也并不像告白或者……别的什么的。

小南瓜不想和他面基,四舍五入就是对他并没有那么好奇,也并不愿意两人从网络基友——或许也有绑定侠侣但这只是康辞一厢情愿——发展到现实。

康辞气馁一整个夜晚。

然后,想通了。

他最擅长自圆其说,告诉自己:“从来没提过见面,小南瓜估计都还是懵的,而且没告诉过他坐标,可能把别人吓着了。不喜欢把游戏的事拿到现实中,这也属实正常。”

至少他把那句话讲出来了对不对?

他的好感正在发酵,量变积累着质变。康辞无法否认,越接触,他好像越对“小南瓜”这个虚拟角色背后的人感兴趣。一旦说出口,像曾经遮遮掩掩的暗示变作了明示,不仅对小南瓜起作用,也对康辞有了莫大推动。

喜欢说出来后,只会更加喜欢、越来越喜欢,得不到回应就不会放弃。

再想想就再想想,同在一片天空下,迟早有机会的。

康辞睡了一觉后好多了,连带对陆朝南反馈来的综述修改意见都异常顺眼,心情极好地给对方回了个“三克油”的表情包。

他的微信和QQ分得很开,一边属于游戏朋友,一边则是现实的交集——包括班群、专业群——互不打扰,很方便。

康辞休息日不怎么上微信,这时看见班群的未读信息那么多,想了想还是决定翻一翻。

关于运动会报名的公告……

这学期过得好快,原来都要到十月底的校运动会了。

去年刚进校,什么都不懂就被忽悠去参加了项目,本以为和高中运动会一样是全校都会在,结果只有开幕式时班里整整齐齐了半小时,然后各自鸟兽散。

大学运动会不仅不会为运动会专门放假,还丧心病狂地把时间安排在不上课的周末,简直约等于变相加班。更别提除了运动员和裁判,根本无人在意,引起关注的程度还不如院系之间的各种球赛。

去年,康辞被班里以“没有男生”为由骗去跑了个接力,没进决赛,当即就想以后再不去凑这个热闹,他又不是专业运动员——体育学院不还在呢吗!

本着看热闹心情点开报名表,脑子里是“我倒要看看谁今年还这么傻逼参加运动会”,两秒钟后,康辞放下手机,揉了揉眼。

他怎么突然看见自己的名字了?

还是1000米?

没睡醒。

对,一定是幻觉,他都没吭声,怎么会报名呢?

康辞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五分钟,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班群。

报名表中间,男子1000米比赛后赫然跟着两个字。

从小到大写了无数遍,闭着眼都……

康辞一个电话打给了黄家新。

对方昨晚不知熬到几点,接电话时声音都是迷糊的:“喂,康康,大清早——”

“为什么我会在1000米的名单上?”康辞几乎崩溃,“昨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就去网恋了没看群,睡了个觉起来怎么会这样!”

黄家新沉默许久,才说:“……你看记录啊。”

“行,我看,现在看。”康辞索性把手机开了免提,群记录翻得几乎食指酸软,最终定格在一个抽签小程序。

同班几乎都是一群玩咖,除了聚会积极,其他时间都各自为政,尤其学校要求的集体会多基本能逃则逃。遇到义务劳动、讲座必须出人,怎么排队都不能做到全体都满意。

于是崔洋找了这个抽签小程序,每次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的结果,就是康辞在并未表态的情况下硬生生被安排去长跑了。

康辞语气逐渐冰凉:“我他妈……你们……抽签,好歹先说一声……”

“我昨晚提醒你了来着,喊你把那些简单的项目先占了……”黄家新弱弱地说,“但你没回,十二点多,你睡了?”

康辞:“……”

那个点他确实已经睡觉了。

因为心情太郁闷。

“谁会在周末开、班、群!”康辞咬牙切齿,“我以为他们又在聊什么拼多多剧本杀密室逃脱!崔洋狗东西,这么大的事不艾特全员?”

不怪康辞愤懑,抽签结果就很诡异。

法学院男女比例不协调,班里男生统共只有十来个。扣除已经“自愿”报了项目的,去当志愿者无法兼顾运动员身份的,弱得像豆芽菜或者体重200斤这类跑完可能会出人命的,最后抽一个出来跑1000米……

抽到康辞的可能性近乎于100%。

人工操作,绝对的人工操作,黑幕!

康辞脑子转过了弯:“崔洋整我,是吧?”

黄家新沉默了。

康辞:“我杀了他。”

黄家新念了句佛:“故意杀人十年以上,最高死刑,你冷静点。”

两人在电话中相对无言许久,黄家新听康辞的呼吸从急促到逐渐平稳,以为他想开了,试探着问:“康康,你能跑1500吗?我记得你体能还可以……”

“能跑,但我不想。”康辞说,“我现在想杀人。”

黄家新立刻挂了电话,以免被殃及。

美好周末就此泡汤,此后的几周,康辞都闷闷不乐。

文献综述大赛,突然被报名的运动会,愈发不要脸的班长……都说否极泰来,康辞却觉得这场水逆没有尽头,从遇见陆朝南,他就没经历过一件好事。

连以前还会对他“mua”的小南瓜也变成“我怕你会失望”!

果然,他和陆朝南就是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最近大约学业太忙,两周没有来听课了。而这两周里,康辞除了要应付正常的作业,还要为生米煮成了熟饭的运动会准备。

他甚至没精力找崔洋打架,只想快点到11月初跑完1000米拉倒。

游戏没怎么玩,每天和小南瓜按部就班清理完日常任务,双双下线,吹水说废话都变得很少,变相地,两个人都在为那天一时失言冷静。

虹市的秋天拖得慢,却来得急,仿佛只是一场夜雨,就冲刷掉了全部夏天的燥热。

轻薄凉被换成蓬松温暖的羽绒被,空调不再终日调到24度,校园里,树叶在秋光中绿得发黑,竟成了一年中最茂盛的浓郁色调。

体育馆中喇叭播放着慷慨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因为缺少观众,回声萧条。

康辞换了身便于运动的衣服,短裤,宽大背心里面穿白T恤。他随手把碎发全捋到后脑扎了个小辫子,从钟岁岁手里接过一瓶水。

“康康,你可是跑过半马的人,加油拿名次!”钟岁岁握拳。

真站在这儿,生无可恋倒凭空消了一大半,康辞拧开瓶盖:“用得着你说?”

他有奇怪却强烈的胜负欲,也是在前几天才突然想通。如果一切都成为既定事实,无法反抗,那不如让崔洋看笑话的期待落空,可以算间接打了他的脸——尽管康辞仍从心底觉得这手段低级、幼稚。

“等着吧。”康辞开始拉伸,“存心搞我的都没有好下场。”

“没错,给他点颜色!”钟岁岁说完看一眼终点处,眼睛亮了亮,“诶,陆学长又来了!”

康辞被这个“又”字弄得口舌瞬间麻了:“什……”

“他是不是专程来看你啊?”钟岁岁浮想联翩地说,“为什么你们总能遇见呢?这是命运的安排,是维纳斯的指引——”

康辞:“钟岁岁我提醒你,你是党 员,不要搞封建迷信。”

“学长旁边怎么有个漂亮姐姐,我靠,哥!”钟岁岁对康辞的话置若罔闻,“我得去帮你看看,万一那是学长的女朋友你就没戏了啊!加油,我等会儿回来!”

谁稀罕有戏,我要谈恋爱也是和小南瓜……

康辞甚至懒得往钟岁岁八卦的方向看,径直开始热身。

啦啦队员聊胜于无,除了运动员就是裁判和志愿者,康辞站在起跑线上时,冷不丁和拿着记录本的崔洋看了个对眼。

“加油啊!”戴眼镜的男生朝他笑得很标准。

康辞没看见似的别过头,目视前方。

起跑,调整呼吸,一切都很顺利,康辞跑出去半圈,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康辞看向身边面生的人,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离终点还有一百米时,他的预感成真了。

身边不知哪个学院的男生忽然加速。

康辞原本领先一个身位,优势不大,他还在思考要不要闪开,或者也加速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后肩被一股生猛力量往前用力推搡——

康辞蓦地失去重心。

天旋地转,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半边身体已经触地擦着操场的塑胶跑道被撞到人造草皮上。疼的感觉尚未袭击他,康辞转过头,那男生也跌倒在地,后面几个人放慢了跑步的速度,远处,几个志愿者迅速围过来。

膝盖的伤这时才传递到痛觉神经,康辞抽了口气,伸手想撑着地面爬起来,可刚接触到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

“我靠……”康辞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呼。

手掌全破了,膝盖脱了一大块皮全是擦伤,还有撞伤的淤青,流血不止。

那个男生也没好到哪儿去,正被同学七手八脚地扶起来。

比赛的插曲成了场上最大变数,康辞原地保持摔倒姿势缓了好一会儿,余光瞥见崔洋朝这边走近,立刻想要靠自己起身——他绝对不要被崔洋看笑话。

视线内,出现一双干净的篮球鞋,微风拂过时,他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烟味道。

康辞一愣,抬起头,正对上淡漠的棕褐色眼睛。

“起得来吗?”运动衫版本的陆朝南挡住崔洋的路线,说得熟稔,做得自然,半弓下腰示意康辞,“手给我。”

手心相贴伴随着拉扯力度,比单纯交握更真实。

康辞起身时,他觉得自己感知到了陆朝南的脉搏,居然有些许地快。

“嘶……”康辞吸一口冷气,不经意左腿落地,又是一阵触电般的剧痛,“我操!……”

“不要说脏话。”身边的人语调沉稳。

康辞:“……”

康辞:“学长,我都这样了!”

陆朝南扫了眼他的伤:“嗯看见了,带你去校医院。”

带?

怎么带?

脑海中疑惑尚未问出口,握着他手的青年短暂放开。紧接着,陆朝南站在康辞面前背过身去,朝他勾了勾手指,指向自己的后背。

“你、你背我?”康辞不可思议。

陆朝南没说话,后脑勺却写着:别浪费时间。

不远处,钟岁岁捂着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康辞忽然慌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连擦破皮的地方还在流血都没有知觉,语无伦次:“其实我可以走我真的可以你扶着就……”

陆朝南转过头,面色不善:“背,还是抱,选一个。”

作者有话说:

你管这叫情商低?.jpg

明天不更新,俺要加班(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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