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霍廷将人放到床上,江方濂一沾床,嘴里嘟囔了一句,随后抱着薄毯往里一滚。

打从先前将房子租给了阿芹,因为是姑娘家,霍廷除了偶尔帮忙换个灯泡,抄抄水电表,他很少到这个屋子来,更别说是卧室里。

卧室的大致陈设没怎么变,有些明显有空缺的地方,应该阿芹自己添置了东西,后来搬走后就跟着带走,空着的地方还是空着,江方濂自己的东西少之又少。

一眼望去,地上有个包,衣柜门开了一半,里面零星几件衣服,都是霍廷见江方濂穿过的,桌上搁了本笔记本,旁边有支笔,想再找出点江方濂自己的东西都事件难事。

现在日头大,就算是到了晚上也不见得有多凉快,江方濂连台电扇都舍不得添,窗帘紧闭,窗户也关得死死的,卧室里不通风,像是个巨大的蒸笼,霍廷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霍廷将房门开到最大,又走到桌前把窗子推开,他们这栋楼的位置本就在步梯上段,加上又是顶楼,平时一开窗穿堂风特别大。

“妈的…”霍廷还没来得及反应,桌上的笔记本被风“呼呼啦啦”地掀翻了好几页,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整理,里面的内容让他愣了片刻。

只是晃眼一瞟,这格式很容易看得出是日记,霍廷没有想要偷看人家自己的想法,只是有几页的内容,确实让霍廷没法挪开眼睛。

霍廷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浏览了个大概,内容和江方濂自己概述的差不多,只是更加详细一些,每段日记下的流水账,不管是支出还是收入,都少得可怜。

借着风的力,霍廷手指微微推开纸张,其中有一篇内容写到,江方濂被他继父打到背后缝针,肩胛骨的位置骨头凸起。

霍廷忍不住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他跟中了邪似的,难以自控地往床边走,他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想要证实一下日记的真实性。

江方濂正背对着他,短袖的下摆往上爬了一截儿,正好露出了腰,他翻身时,衣服会和床单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霍廷嗓子里又干又涩,他没忍住清了清嗓子,江方濂一动,他赶紧闭嘴咽了咽唾沫。

等了片刻,酒精在房间里发酵,微风也吹不散,霍廷脸颊发烫,他俯身靠近江方濂,一只胳膊穿过江方濂的腰,一只手将江方濂的衣服往上又撩了一点。

皮肉下的骨头很明显,在后腰往上一点,一条肉色的疤痕趴在那儿,这条疤已经拆线结痂痊愈,长出了新的肉来,明明江方濂都感觉不到疼,霍廷还是没敢用手去触摸。

他深吸了一口气,替江方濂整理好衣服,手轻轻按住江方濂的肩膀,他不知道肩胛骨的骨头复原了没有,摸了半天,摸得手心都被硌疼了。

江方濂突然闷哼了一声,霍廷赶紧收回手,屏住呼吸看着床上的人,良久,江方濂揉了揉眼睛,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着。

夜深,房间里一片狼藉,霍廷想着睡醒了再带着江方濂收拾屋子,关上门后,回自己家睡觉了。

今晚又干又燥,但开着门窗通风,不至于睡不着,霍廷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江方濂活得好艰难,但是有余力去记账的人,还不至于对生活完全没了希望,只是差个人帮他一把,对于霍廷而已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帮呢…

窗外的灰蒙蒙的一片,霍廷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愣了片刻,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天快亮了,还是他根本没睡多久,他朝床头柜上看了眼,早上五点。

时间不早不晚,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平时这个点儿,他应该起床去趟菜市场,然后再回家做饭,然后…江方濂起了吗?

一想到江方濂昨晚的情况,霍廷来不及多思考,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火急火燎地去敲隔壁的门。

“江方濂!”霍廷怕喊不醒江方濂,又怕江方濂不回应他,一大早的扯着嗓子扰民。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江方濂换了身衣服,手里拿着扫把,一脸诧异地看着霍廷,“霍老板…这么早啊…”

隔着铁门,霍廷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他抓了把后脑勺,磕磕巴巴的解释,“不是…不是说…今天去看我爸,我怕你…起晚了…”

江方濂知道霍廷是怕他又想不开,他没有明说,给霍廷开了门,“霍老板,你进来坐吧。”

家里开着灯,地上的垃圾被扫在了一块儿,散落的纸币也被收拾了起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茶几上,弄乱的桌椅板凳也归还到原位,江方濂在打扫,而且应该是快要打扫完了。

“你起来多久了?”霍廷脱口而出。

江方濂将最后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又将装满的垃圾堆扎好,提到了门口,“就一会儿,醒了睡不着,就起来打扫了。”

“哦…”霍廷来得匆忙,衣服没换,脸也没来得及洗,确定江方濂没事后,他又觉得挺尴尬的,他还想问问江方濂,周唯安的这笔钱他打算怎么处理,可又不太好问出口。

江方濂收拾完东西,擦了擦手,“霍老板,你饭做好了吗?”

不提醒霍廷,他都忘了这茬,他一拍大腿,“我忘了,这就去做。”

霍廷刚起身,“嘶”了一声,想到今天时间还早,“我随便做点早饭,我俩吃了再去。”

这是霍廷第一次邀请江方濂吃饭,也是江方濂第一次被人邀请去家里吃饭,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霍廷补充道:“也来不及弄…就随便下点面条?”

“嗯…”

吃过早饭,两人一块儿出门,中途还特意去买了霍廷爸爸最喜欢的糕点。

到医院时,霍兴德见到江方濂格外惊喜,“小江啊,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

江方濂嘴笨,只是喊了句霍叔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抬头看了霍廷眼,似乎在等着霍廷给他解围。

“吃饭吧。”霍廷把保温杯搁到桌上,“昨天买的荔枝都剥好了,早上专门去给你买的萝卜糕。”

也不管到底是谁给的钱,霍兴德格外捧江方濂的场,笑着冲他说道:“谢谢,谢谢,小江有心了。”

夏天的短袖,遮不住胳膊,霍廷一伸手,霍兴德就看见了他胳膊上的纱布,“你胳膊怎么了?”

霍廷随口道:“不小心割到了。”

伤得位置还挺别致,刚好在霍廷的纹身上,霍兴德埋怨一句,“都叫你别纹这玩意儿了,压不住吧。”

“我挡煞啊。”霍廷暗地里瞥了江方濂一眼,

江方濂也偷摸着看霍廷,一时间心里挺复杂的。

霍家父子都习惯了江方濂的沉默寡言,霍兴德也知道江方濂内敛的性格,不说话他也高兴,顺便还多唠叨了两句。

“怎么几天不见又瘦了啊,小江,身体是自己的,可要爱惜啊。”

江方濂小声说了句,“知道了,霍叔叔。”

看望完霍廷爸爸,他俩又一块儿回家,在霍廷的陪同下,江方濂又去了一趟牛奶站。

牛奶站的负责人见到江方濂先是一通抱怨,“小江,你怎么回事啊,你就算是不做了,好歹也跟我知会一声啊,一声不吭的,几天都不见人。”

江方濂跟牛奶站的负责人道歉,并表示没有结算的工资就不要了,负责人的态度才稍微缓和点。

“也不是工资的问题,找不到你人,我又临时找学生仔来兼职,这些学生仔没个定性,三天两头的被投诉,现在帮我送牛奶的人都没找好。”

江方濂一听,大着胆子道:“那我…还可以继续做吗?”

负责人打量了江方濂一眼,鉴于江方濂先前的表现,他不大放心,“你…行不行啊?别又跑得找不到人影啊。”

“不会的。”江方濂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江方濂工作还算踏实,能回头来道歉,态度也诚恳,负责人没有多为难他,“那好吧,没结的工资也不能说不给你,但是你矿工的这几天,我要扣钱的。”

解决完牛奶站的事情,江方濂整个人松了口气,就像是霍廷说的,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这个世界上就还有牵挂,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

上步梯的时候,霍廷时不时去打量江方濂的表情,江方濂抿着嘴,眉心微微抬起,眼睛都亮了,似乎有点难得轻松和高兴。

让霍廷意外的是,江方濂还主动跟他说道:“霍老板,楼顶的花坛你是不是没空照顾啊?”

“啊?”霍廷连转过头,花坛里枯死的植物,他都懒得去收拾,没想到江方濂还惦记着,“怎么了?”

江方濂腼腆道:“我帮你弄吧…种点别的…”

没想到江方濂还有这种兴致,霍廷点了点头,“随便你吧,平时也没锁门,你想种什么你自己种。”

一想到是顶楼,霍廷还特别啰嗦了一句,“注意点安全。”

“谢谢霍老板。”

“那个倒…”霍廷顿了顿,虽然周唯安不是个玩意儿,但是他不想在江方濂面前太诋毁对方,显得他太掉价,太没品了,“那个周唯安再来找你,你应付不了,就跟我说。”

听到“周唯安”的名字,江方濂明显没有了以前的激动,只是眼里有些看不清的失落。

他嘴唇动了动,跟霍廷说,是不是有点…

可他拒绝不了霍廷的好意,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江方濂没掰过霍廷,霍廷自己掰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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