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茶楼客人不多,霍廷想着回家吃午饭,刚走到楼梯口,见周唯安一个人下来,身后也没有江方濂跟着,两人对视了一眼,周唯安神色慌张,和霍廷擦肩而过。

上楼后,霍廷见隔壁大门紧闭,隔着门板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门缝里也透不出一丁点儿的光。

那缝隙之中的黑暗,透着难以言状的窒息感,霍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俩吵架了?

江方濂在干什么?真跟周唯安吵架了?他那么护着周唯安,舍得跟周唯安吵架?他俩为什么事吵架?能吵得面红耳赤。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已经多管闲事过一次,犯不着管第二次,好像是他霍廷上赶着巴结江方濂一样。

“滴”的一声巨响,楼下的喇叭声将霍廷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背,他觉得他自己贱得慌,人家久别重逢,早就乐不思蜀,吵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一个外人跟着瞎操什么心,说不定江方濂还嫌他多管闲事。

没把江方濂送走,那就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定时炸弹在那儿,周唯安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连续几天找上门来,可江方濂不肯见他,他次次都吃闭门羹。

江方濂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了,就连送牛奶的工作都没再去做,敲门声夹着周唯安的呼喊声,让他死死地盯着门板。

“小江,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我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我是为了你好啊。”

先前周唯安看中的就是江方濂对他的感情,他不需要花费一分一毫,如今他才觉得,钱解决不了的人,才是最麻烦的。

见江方濂不为所动,周唯安继续道:“你现在这种态度,是非要我离婚吗?非得拆散我的家庭?”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几天不见,江方濂整个人瘦了一圈,连站着都摇摇欲坠。

“小江…”周唯安顺势将人推进门里,地上洒落的纸币是他上次没拿走,看这样子江方濂也没收拾过,“你终于肯开门了。”

江方濂别开周唯安的手,他不敢相信,周唯安是这么看他的,他把自己骗得这么惨,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在他心上插刀子。

他分不清,他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始作俑者。

“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离婚,我说的过,你不要再来了。”

“你要留在这儿?你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你留在这儿做什么?”周唯安急眼了,也懒得维持自己的谦和。

江方濂垂下眼帘,“我要在哪儿,你关心吗?周唯安,你不会想限制我的去留吧?”

周唯安知道江方濂喜欢他,却包容不了他有家庭的事实,江方濂非要留在这里,无非是觉得他俩还有可能,他只能把话说得再难听一些,断了江方濂的念想。

“我当初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男的没女人那么多事,我们在一起开心就行了啊,你现在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钱,我给你钱,你想我陪你,我说了我有空就会陪你,我只是让你换一个地方嘛,你待在这儿我真的很难做啊。”

江方濂无措地摇头,几乎泣不成声,周唯安了解他的情况,他从家里偷跑出来的那刻,就做好了不回去的准备,他早就没有地方可以退。

周唯安终于想起江方濂的处境,他连忙低声劝慰,“你不想回去也没关系,我去隔壁县给你买套房,你去那住,离我也近,好不好?小江。”

“周唯安!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江方濂最近老是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和周唯安说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我不要你的钱!也用不着你离婚!我不知道能去哪!你别逼我了!”

焦灼的情绪在周唯安胸口炸开,他双手按住江方濂的肩膀,用蛮力将人抵在了墙上,他想江方濂能冷静点,可肢体接触,让江方濂更加激动,挣扎间,江方濂抓了他脸一把,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周唯安被彻底激怒了。

“江方濂!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吗?非得要我让人把你弄出这个城市,一定要弄得人财两空你才高兴?你有点脑子!钱啊!给你钱!你为什么不要?你喜欢我?喜欢顶个屁用!你知道全家能给我什么吗?我出差住的房子,现在的厂,我开的车,移民的机会,都是全家给我的,你能给我什么啊!你他妈的连房租都给不起!”他的生人,不可受江方濂的威胁。

江方濂呼吸一滞,气血飞速往脑袋里涌,他尖叫着挣开周唯安,“出去!出去!”

周唯安完全失去了耐心,狗急跳墙,他强硬地拽着江方濂的胳膊,“收拾东西,马上!”

就在两人撕扯间,从门口传来一声质问,“你干什么?”

霍廷已经好些天没见过江方濂了,也不知道江方濂和周唯安是个什么情况,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他尽量在白天的时候不上楼,避免和他们碰面。

谁知今天他跟大妈凑热闹,一块儿买了些新鲜的荔枝,现在这种天气,这玩意儿放在店里太容易坏,他还想着明天给爸爸带点,只能上楼将荔枝冻起来。

霍廷刚走到五楼的拐角,“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他下意识站在了原地,他知道江方濂和周唯安吵架了,他现在上去就得面对两人起争执,他不想掺和进去。

就在霍廷犹豫的时候,“哗哗”的掉落声,不知道是什么砸在了地上,他实在没忍住,硬着头皮往楼上走。

隔壁的门大开着,霍廷往里一看,周唯安提着江方濂的衣领抵在墙上,那种凶狠劲儿恨不得把江方濂从家里扔出去,霍廷的嘴比脑子更快了一步,“你干什么!”

周唯安先是一愣,旋即放下江方濂,掸了掸胸口,转过身,平复了心情后,又是平时那副道貌岸然的口气,“给你没关系。”

霍廷看得心惊,江方濂已经很瘦了,几天不见,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皮,风一吹就能倒。

“你他妈放屁!”霍廷大手拍在门板上,“这他妈老子的房子,你俩在这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说跟老子没关系!”

有外人在,周唯安不太好对江方濂来硬的,何况这个霍廷,浑起来比孟尧那小子还厉害,他不是霍廷的对手,只能压低了火气,半威胁半诱导对江方濂说道:“小江,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周唯安一走,穿堂风将地上的纸币吹得七零八落,江方濂站在窗帘缝隙透下来的那道光下,整个人白的透明,像纸一样单薄,风一吹就能倒。

霍廷看着心头一紧,“你没事吧?”

江方濂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他没去看霍廷的脸,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他声音小的可怜,霍廷觉得他不像是没事,正想往里走,江方濂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真的没事。”

霍廷提着脚没踩进去,“好吧。”说完,他多看了江方濂几眼,才回到自己家里。

回到家后,霍廷赶紧将荔枝放进冰箱,再出门时,隔壁的门已经关上了,霍廷想去敲门,抬手又有些迟疑,刚刚江方濂的态度,明显是想一个人待着。

霍廷轻轻敲了敲门,没打算等江方濂开门,“江方濂,我下楼去了。”里面的人没给他回应。

钱从茶几一路散落到了门口,江方濂靠着沙发背坐在地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时不时会掀起一两张纸币。

他双手抱着膝盖,手指渐渐陷入胳膊里,瞠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嗓子里不断发出哽咽的声音。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谁都可以骗他,就连他最信任的周唯安也会骗他,他以为遇上周唯安,是上天对他唯一的眷顾,周唯安对他而言就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他拼了命地朝光源奔,就在他快要抓住光的时候,一块幕布残忍地落下。

他还没来得享受和周唯安重逢的喜悦,这道晴天霹雳让他猝不及防。

那他来这个城市的意义在哪里?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他还该留在这个世界上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他眷恋的吗?连周唯安都可以骗他,他还能相信谁?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江方濂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他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天也黑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对面窗户里漆黑一片,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微风中还夹杂着夜市摊的香气,仔细听还能听到油水的混合声。

可这一切跟江方濂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灵动的,热闹的都与江方濂无关,他找不到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是偌大世界里的一只蜉蝣,一颗尘埃,就算是有人误伤,将他一脚踩死,又或者被寒风吹散,都没有人能发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有点累了。

救命!安安是沈聿安啊!跟那个人渣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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