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顾长衣知道沈磡认定的事很难扭转, 外人认为沈磡不如沈璠也是事实,他今天磨破嘴皮子,改天沈磡一出门, 听到的还是那些话。

他想了想,换上一副难过的表情, 瘪着嘴道:“你不喜欢我给你梳头吗?”

沈磡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握紧, 努力压住了那句“喜欢”。

谁能抵得住媳妇委屈的撒娇和质问?

深谋远虑的沈磡可以。

他抱住顾长衣的腰,锁得紧紧的, 来表示自己并非是因为不喜欢。

顾长衣晃了晃, 察觉没用,继续失落地道:“你不喜欢我帮你缝的小狗吗?还是你不喜小狗?”

喜欢!

他喜欢……

沈磡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完全在自虐, 他喜欢顾长衣给的一切, 就算明知道会被欧阳轩和属下嘲笑, 也乐意穿顾长衣绣小狗的衣服。

但是, 如果顾长衣一辈子只能靠衣服认人,沈磡宁愿逼一逼自己和顾长衣。

顾长衣叹气, 委屈道:“可是我想跟你戴一样的翡翠啊。”

他伸出手腕,上面一圈通透碧绿的镯子,“我戴在手腕上,你戴在脖子上, 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沈磡心尖被狠狠碾了碾, 立即败下阵来:“我戴。”

总归得让顾长衣留个小小的标记备用,万一总是认错,气疯的是他自己。

顾长衣喜笑颜开:“你放哪了?”

沈磡:“屋里。”

顾长衣飞快跑进去拿,生怕晚了一秒沈璠突然出现。

“我帮你戴上。”顾长衣手腕穿过沈磡的脖子,俯身系上绳扣, 像搂着他的脖子接吻一样。

两人的长发撩在一起,宛若檐下的尾羽乌黑交叠的双飞燕。

沈磡呼吸一重,突然单身扣住顾长衣的腰,站了起来。

“啊——我还没弄完!”顾长衣惊呼,吓了一跳,两手没捏住,没系上红绳骤然脱落。

我的一千两!!!

顾长衣想也不想抱紧了沈磡,把翡翠观音夹住了,硌在两人胸膛间。

心跳声如擂鼓,分不清是谁的。

顾长衣整个人挂在沈磡身上,两只手还搂着他脖子。

吓死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挤进两人之间,摸到那块完好的玉佩,松了口气:“这么急着起身干嘛?”

刚才两人的头发太挡视线了,他扣了半晌没对上。

“下次不能这样,虽然我说摔碎了再买,但也不能太败家。”

顾长衣嘴角一勾,不过沈磡心跳得这么快,说明也不是不担忧翡翠碎了。

说两句就行了,过分的批评太残忍。

沈磡怎么可能让玉佩碎了,含含糊糊道:“我想起三弟回来了,要、要去接。”

顾长衣想起刚才沈璠和柳清莲有说有笑地朝大门口方向走,原来是因为沈翎要回来了。

顾长衣问道:“有人通知你了?”

沈磡:“嗯。”

顾长衣:“那我们也去吧。”

沈磡:“好。”

顾长衣等了等,发现沈磡还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不禁提醒道:“我自己能走。”

沈磡护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把他的屁股往上托了托,道:“你还没给我戴好。”

顾长衣:“哦。”

他垂眸,吸取教训,快速地、重新把玉佩挂到了沈磡脖子上。

沈磡:“放衣服里面。”

顾长衣坚持:“挂外面。”

沈磡:“我怕被坏人抢走。”

财不外露,顾长衣马上妥协,翻开他的领子,把玉佩塞进去,还整理了一下领口,把红绳完整地沿着领子展露出来。

他轻拍了下沈磡的领口,微微后仰一些,看着他的眼睛,邀功道:“好了。”

沈磡眼里闪过笑意。

随着顾长衣仰头的动作,长发撩过沈磡的手背,痒痒的,痒到了心上。

沈磡手腕一紧,没有理由再抱着,只好放开顾长衣。

顾长衣跳下来,眼神迷惑中带着一丝不淡定。

我刚才是不是被捏屁股了?

好捏吗?啊不是……沈磡故意捏着玩吗?

沈磡专注看路,看不出一丝故意的成分。

顾长衣不再多想,盯自家山羊一样盯着沈磡,千万不能跟别家的羊混了。

沈磡面上冷淡,袖子下的指腹发热,像捻了一抹刚融化的红色蜡油,很烫,却忍不住去趁着软热,捏成各种形状。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但是……

很软。

……

侯府门口。

沈家丫鬟家丁大部分都出动了,站成几排恭候。

柳清莲站在最前头,翘首以盼,揪着帕子,每听见一声马蹄都要张望一次。

顾长衣刚才路过膳厅,还看见里面备了丰盛的晚宴。

他和沈磡随便挑了个地方呆着,一起看天边瑰丽的火烧云,晚霞将天空蒙上灿烂的盛光,身边人的眉目也柔和得像云朵。

沈磡看着顾长衣的侧脸,内心充盈而餍足。

不多时,一声急促的马蹄逼近。

“娘!儿子回来了!”沈翎撩开袍子,先跪了一下柳清莲,“三年未见,儿子不孝。”

柳清莲边哭便扶起沈翎:“快让娘看看……高了,也瘦了,幽州军营有没有吃饱……从你爹说你要回来开始,娘就数着日子,日盼夜盼……”

沈翎唤了一声“二哥”,然后给柳清莲擦眼泪:“我也想念母亲,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刻也等不得。”

顾长衣余光看着那边母慈子孝的画面,握住了沈磡的手。

俗话说,天家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确实不假。

柳清莲对沈翎可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对沈璠都没有这么亲近,对沈磡更不用说了。

好在沈磡感受不到这些区别对待,傻人有傻福。

“二哥,大哥大嫂呢?”沈翎问候完一圈,下意识找他大哥。

沈璠:“在那边。”

沈翎扭头望去,先看见万里红霞下,顾长衣昳丽的脸庞,和江南酒楼主厨的脸渐渐重合。

这是他大嫂?

沈翎倒吸冷气,他刚才对他娘说了什么?一刻不停地赶回家?

他回家前先去了江南酒楼的事,瞒不住了。

顾长衣觉得他略微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便冲他微笑点了点头:“三弟。”

沈翎心虚:“大嫂。”

他等了等,发觉顾长衣面无异色,似乎并没有揭穿他的意思,不由感动。

他嫂子人美心善,做饭好吃,真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嫂子。

沈翎还想说些什么,柳清莲插话:“赶路该饿了吧,别站在外面了,进去吃饭,边聊边吃。”

一群人往里走,顾长衣想了想,征询沈磡的意见:“你想在哪儿吃饭?”

沈磡:“我给你做饭。”

顾长衣:“可以,那我们回去。”

平时看沈家人一家三口表演温馨家庭就算了,今天还多一个沈翎,他们一家人定然有很多话要说。

两个兄弟还能说是父母偏心,三个兄弟唯独沈磡游离在外,独立感更强烈,要是沈磡察觉了不同,恐怕会伤心。

顾长衣不凑这个热闹。

青竹居里有个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食材也不用自己买了,下人会每天准备一次。

沈磡:“你想吃什么?”

顾长衣坐在灶边的小凳子上,试图生火:“面条吧,加酸菜。”

他最近天天闻大鱼大肉的味道,心如止水,三年不想吃鱼,只想回家吃点沈磡做的家常菜,比如一碗简单的面条。

说完他鼓起脸颊,往炉子里使劲吹了一口气,反而把一股灰烬吹得到处飞。

“咳咳……”

沈磡把顾长衣连人带凳子搬走,自己在柴堆里找到的竹筒,利落地生好了火。

顾长衣重新挪到灶边:“我来,你去切菜。”

沈磡从密封的陶罐里刨了两条酸菜出来,洗净切碎,和瘦肉、虾米、豆芽等一起做汤。

顾长衣听着哔哔啵啵的竹子爆节声,一扭头看见沈磡正在做……刀削面!

顾长衣震惊,明明之前和自己一样,还是个厨房杀手,现在都会刀削面了!

聚贤酒楼有没有考虑转职做新东方呢?

不一会儿,沈磡就盛上了两碗面,浓郁汤底鲜香,酸菜的味道勾人馋虫。

两人正要开动,沈翎突然上门。

“我可以蹭饭吗?”弟弟卑微地问。

他到了膳厅之后,才发现沈磡和顾长衣不在了,问柳清莲,柳清莲说他们喜欢自己单独开火。

沈翎在膳厅简单吃了两口,就借口跑过来了。

沈翎非常喜欢大哥,沈磡五岁的时候他三岁,大哥会带着他和二哥在花园玩,如果他和沈璠犯了什么错,一定会是大哥站出来承担。

沈翎不知道沈璠记不记得这些事,他们当时还小,他也是后来从沈家一个退休的老佣人嘴里听说的,但他确定这些事一定发生过。

沈磡天资聪颖,性格沉稳,爱护弟弟,他们三兄弟一直感情很好。

他心里一直亲近大哥,尽管沈磡因为一场高烧变成了傻子。

可是后来父亲就不让他们见沈磡了,说沈磡在养病不能见人,沈翎也自小被送到五台山学武,常年不在家。

他中途回来过几次,可是他拗不过父亲的权威。

得知大哥成亲了,沈翎很高兴,在他心里,成亲意味着大哥可以有新的人生。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而且,嫂子还很会做饭!

沈翎嗅了嗅鼻子,他发誓,这是他闻过的最香的面条。

顾长衣看见他手里抱着两个大盒子,好像还带了特产。

不是空手来的。

顾长衣:“进来吧。”

沈翎欢喜地踏进一只脚,又踏进一只脚,把自己带来的特产打开:“嫂子,这牛肉干你一定要尝尝。”

“大哥,你看我买了什么好玩的?”沈翎哗啦倒出了一堆的兽角哨、鲁班锁、空竹……有些京城没有,是一路买回来的。

“挺好玩的。”顾长衣拿起一只哨子看了看,对沈磡道,“你去给弟弟盛一碗面。”

沈磡默默地去小厨房盛面。

沈翎这只跟屁虫,倒是从小到大一点都没变。

顾长衣拿了个箱子装玩具,道:“你和沈璠的性格差好多。”

沈翎道:“二哥从小就被父亲管教得严,学富五车,文质彬彬,跟我野路子不一样。”

沈磡把面端来,顺便帮顾长衣的碗添满。

沈翎大口大口地吃完,意犹未尽:“大嫂,你厨艺真好,操持那么大一个江南酒楼,中午做鱼好吃,晚上煮面更好吃。”

顾长衣反应了下,才从记忆里刨出来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食客,好像有点像沈翎?

“鱼和面,哪个更好吃?”

沈翎毫不犹豫:“面!”

顾长衣点头:“面是你大哥做的。”

“什、什么?”沈翎目瞪口呆,他大哥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大哥变得冷酷无情:“吃完了?”

沈翎:“嗯。”

沈磡:“早点睡。”

……

等沈翎走了,沈磡委婉地提出请求:“媳妇,我想搓澡。”

他们现在有超大结实的浴桶了。

顾长衣虽然没去过大澡堂,但是想想那么多北方老爷们一起搓过澡,便觉得没什么:“好啊。”

沈磡脱得一件不剩,毫无廉耻之心。

顾长衣不知怎么,忽然不能像东北老爷们一样坦然直视,脸蛋被热水汽蒸红:“你赶紧进去。”

沈磡坐在浴桶里,顾长衣帮他把头发扎起来,拿了条毛巾兢兢业业地搓后背。

沈磡忽然开口:“我跟弟弟不一样,我比弟弟多很多东西。”

顾长衣非常同意:“没必要跟他穿一样的衣服,你穿什么都比他好看。”

沈磡指着自己眉梢里的一颗痣,正好在眉峰处,显得转折处浓而锋利。

“我这里有痣,弟弟没有。”

顾长衣:“嗯。”不错,继续总结,他正好需要一份清晰的细节对比。

沈磡抬起手臂:“我这里有伤疤,弟弟也没有。”

顾长衣:“唔。”

这个地方不实用,平时总不能看见吧。

沈磡:“你没有看。”

顾长衣抓过他的手臂,认真看了眼:“看见了!”

沈磡犹豫了下,道:“我这里也有一道疤,弟弟没有。”

在小腹的地方,他十二岁第一次跟人交手,遇到了高手,而他武功还不像如今这般高,差点被人捅穿。

而沈璠自小念书,学武是点到即止,身上很少留疤。

这道疤当时很深,但过去好几年了,顾长衣应该看不出原来的狰狞。

沈磡未雨绸缪,用非上床的方式,让顾长衣了解自己。衣服首饰可以完全一样,但他身上的伤,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顾长衣应付:“看见了看见了。”

沈磡:“你在我背后,看不见。”

顾长衣:“……”

以他的角度,就看见沈磡指着自己小腹以下的位置。

哇,这真不是耍流氓吗?炫耀自己有意思吗?

顾长衣被拉到前面来,自动闭上了眼睛。

沈磡委屈:“睁眼。”

顾长衣小脸通红,怎么,还要他夸?

啊,真是……虚荣!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夸!快跑!

脸盲治疗第二式:探索与发现。

顾长衣:拉倒。

砖家建议: 珍惜晋江医院的治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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