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成岩经常会感慨,江暮平不愧是学法的教授,真的太会说话了。

这或许就是身为教育工作者的优势吧。

“两种感情又不一样。”成岩说。

“哪里不一样?”江暮平问。

成岩不知道江暮平是明知故问意欲引出些暧昧的话,还是本来就认为他们的感情等同于家人之情。

成岩猜是前者,因为江暮平擅长这种你来我往的话术。

是以,成岩主动陷入他的圈套:“我们牵手、拥抱,甚至碰过对方的嘴唇,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有欲望的,但是对父母的感情不会有。”

“我牵你手的时候你会有欲望吗?”

江暮平的直白让成岩招架不住,果然他根本不是江教授的对手。

成岩下意识扶了一下后颈,往正厅看了一眼,生怕李思知听到他们少儿不宜的对话。

“我就是举个例子,你怎么——”成岩无言以对,卡壳了,“你故意的吧。”

江暮平微微勾起嘴角。

成岩气笑:“你怎么这么烦人。”

“脖子是不是又红了?”

“你帮我看看,”成岩把脖子拧过去给他看,“红了吗?”

“有点。”

“我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又不是过敏。”江暮平说,“就算是,查出来的过敏原也是我。”

靠。

成岩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

江暮平没事人儿似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他问成岩:“你今天真想在这里住下?”

其实不太想,成岩从很小的时候就习惯躲避别人的目光,他不喜欢处在一个被太多人关注着的环境。他享受独立的自在。

“咱们平时来这来得挺少的。”成岩说,“多陪陪老人家也挺好的。”

江暮平笑了下:“我爸我妈不是一般老人家,你看他们去过咱家几回?”

成岩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去过几回,江父甚至一次都没去过。

江父那么酷一个人,肯定不稀罕他们在这住。

两人最终决定回家,走的时候在家门口碰到了散步回来的江父和江母。

“这就要走了?”江母站住脚,埋怨江暮平,“你好歹等到我们回来。是不是放假了?”

“放了。”

“放了就多回来看看,带着小岩。”

“有什么好看的,”江父在一旁道,“咱俩都这么忙,来了也没人招呼他们。”

“我还不至于忙成那样,倒是你,都快退休了,还不消停。”江母看着他俩,“别听你爸的,多来,家里也热闹些。”

成岩嗯了一声:“好的,妈。”

他们意欲离开,江父叫住江暮平:“你等会,有事跟你说。小岩,你先上车等着吧,一会就好。”

“嗯。”

成岩走到巷口上了车,人一走远,江父便问江暮平:“跟小岩处得怎么样?”

江暮平照实回答:“还不错。”

“是吗,”江父感到怀疑,“我看你俩现在跟刚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您才看见过我们几回。”

“怎么了,嫌我不管事了?”江父眼神一凛,“我平时忙得很,哪有时间来看你们。”

“没嫌您不管事。”

江父想起之前江母说俩孩子分床睡的事,用那种有点悲观的语气,冷冷道:“好自为之吧。”

江暮平离开前,对江父的话仍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家后,洗完澡,江暮平在客厅看书,成岩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成岩在江暮平身后站了一会,他站的时间有点久,江暮平从书本上收回目光,转过头。

“还是那本拉丁文的书吗?”成岩看了眼他手中的书。

“嗯,带回来看了。”

上次因为成岩躺在身边,江暮平频频走神,结果这本书只翻了三页。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失败经历,为此,他把这本书带了回来,想要一雪前耻。

不过江暮平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他觉得自己也许还是会因为成岩集中不了精神,所以决定不在卧室看书。

江暮平把头转回去,继续翻阅。

“不去卧室看么?”成岩问。

等江暮平看完书,他或许都已经睡着了,还怎么培养感情。本来两人白天相处的时间就很少,就指着晚上这点独处时间。

江暮平摇摇头:“我在这里看。”

成岩哦了一声,心想之前在爸妈家里的时候都是在卧室看的书,怎么到家就不愿意在卧室看书了。

“那我先去睡了。”

“嗯。”江暮平的目光停留在书本上,后脑勺对着成岩。

刚洗完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江暮平的发色很黑,发丝看起来也很柔软。

成岩忍不住在他头发上抚了一把,江暮平身形一顿,再一次回过头。

“可以摸吗?”成岩的手扶在他的脑后,“你的头发好软。”

“你都已经摸了。”

成岩收回了手。

江暮平失笑,还未开口,只听到成岩说:“我先回卧室了。”

成岩走得很快,江暮平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

没人在身边,尤其是没有成岩在身边,这书就看得很快。这本书篇幅不长,江暮平不到两小时就看了一大半,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便不再看了。

江暮平摘下眼镜,夹在书页之间,轻轻合上书封。

卧室的灯没开,江暮平以为成岩睡了,便放轻了动作,摸着黑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的呼吸声听得很真切,是乱的。

成岩没有睡着。

江暮平在床边坐了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抚了一下成岩的背。

“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怎么了吗?”

江暮平的声音很低,明明知道成岩是醒的,却还是像怕吵醒他似的。

成岩又动了一下,缓慢地翻过身。

江暮平没有戴眼镜,视线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前的人。

“江教授。”成岩用他独特的烟嗓叫江暮平的名字。

“嗯。”

“你不是说要跟我培养感情吗,”成岩的声音闷闷的,音色低哑,“能不能实施一下具体的行动。”

黑暗掩藏了江暮平嘴角的笑意。

江暮平久久不语,成岩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怪他太含蓄,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江暮平:他因为江暮平不在卧室看书这点小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

成岩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江暮平说:“阿岩,你离我近一点。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你。”

成岩闻言坐起了身,稍微靠近了江暮平一些。

“你要我怎么做?”江暮平的呼吸碰撞在成岩的嘴唇上。

“这一次可以让我主动吗?”成岩看着他的眼睛。

适应了黑暗,成岩把江暮平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没有镜片的遮挡,江暮平的眼睛摄人心魄的漂亮。

“既然你主动,为什么又还要问我的意见。”江暮平笑着指正成岩,“你应该直接行动。”

“知道了。”成岩轻声说着,侧过脸在江暮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成岩抿了抿嘴唇,有点调皮地说:“行动结束。”

好简单的行动,江暮平心想。

成岩的心情变得明朗,他重新躺回了被窝。

江暮平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以后还是在卧室看书吧。”成岩的声音回荡在江暮平的耳畔,“你看书的时候我不敢打扰你,在卧室,我可以跟你多待一会。”

起码那个时候,江暮平是在他身边的。

他总不能一直在客厅或者书房晃悠。

成岩听到江暮平很重地呼了一口气,嗓音变得暗哑:“不要怕打扰我,你就待在我的身边。”

其实不管成岩出不出声,存在感都十分强烈。

他待在哪都会“打扰”到江暮平。

翌日上午十点,江暮平还在睡,成岩已经醒了。快递员一大早来送快递,好大一个件,是成岩之前在网上买的新蒸箱。

东西有点沉,是两个快递员一起搬进来的。

“放哪儿啊帅哥?”

“先放餐桌上吧。”成岩随手收拾了一下门口的垃圾。

快递员没留神听成岩说的是餐桌,这东西实在太沉,他俩搬到客厅,就直接放在了茶几上。

“现在就给您安装吗?”快递员问。

成岩走过去,“好的。”

成岩给快递师傅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们的时候,瞥见压在箱子底下的书角,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师傅,这底下有书,你们怎么不看一下就压上去了。”

“哎哟,不好意思,没注意。”快递师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有点沉,你们家离电梯太远,我俩一路搬过来的。”

“辛苦了,麻烦你们搬到餐厅里去吧。”

说话间,江暮平从房里走了出来,头发有些乱,眼睛微眯着。

“你起来了?”成岩看着他。

“嗯。”江暮平看了眼那两个快递师傅。

“他们是送快递的,”成岩说,“我买的东西到了。”

江暮平走到客厅,眯着眼睛在茶几上扫了几眼,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阿岩,你看到我的眼镜了吗?”

“眼镜?”

“我夹在书里了。”

成岩眼睛一瞪,猛地看了一眼压在箱子底下的书。

“师傅,麻烦您把箱子搬一下。”成岩有点着急。

快递师傅赶忙把箱子搬开,江暮平昨晚看的书就压在底下,眼镜夹在书里,成岩把书拿起来的时候,书缝里掉出了几个片碎片。

成岩把书打开,发现里面的眼镜已经碎得七零八落,连镜框都变形了。

快递员脸都绿了:“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江暮平把碎片倒进了垃圾桶。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当心,您这眼镜多少钱,我们现金赔偿可以吗?”

江暮平这眼镜价格不低,真要快递师傅赔,估计得抵他们几个月的工资。

江暮平最后还是随便说了个三位数的价格。

“怎么办?”成岩皱着眉。

“没关系,我有备用眼镜。”江暮平顿了一下,“不过我下周一要去外地开会。”

“开会?出差吗?”

“是的。”

“怎么刚放假就要出差,而且下周一不就是明天吗?”

江暮平嗯了一声:“还是要去买一副新的。”

快递师傅麻利安装好蒸箱,赔了几百块眼镜的费用。

江暮平洗漱完去书房翻出了封存已久的备用眼镜,他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成岩正在捣鼓蒸箱,转头一看,整个人一愣——

江暮平换了一副黑框眼镜,透着几分学生气,特别减龄。

他的气质变得有所不同,让成岩心里溢出了极强的新鲜感。

成岩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暮平要去买一副新的眼镜去参加会议,这副黑框眼镜确实不适合那样正式的场合。

“阿岩,下午有空吗?”江暮平走进餐厅。

“有,我今天不去工作室。”

“下午可以陪我去换副眼镜吗?”

“当然可以。”

成岩把早餐端到餐桌上,眼神一直瞟向江暮平的眼镜。

“我换了副眼镜,很新鲜吗?”江暮平逮住他的目光,“你看我好久了。”

成岩点了下头:“新鲜。

“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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