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中考一共考两天，因为离得远，下丘初中的学生但凡提前在老师那里报了名交了钱的，都能在这个高中的食堂吃午饭。
关白羽没有报名，石振说了会带他回家吃，还能在家里休息一下。
中考持续两天，这天上午就考了语文，十点上十，考试就结束了。
下丘初中的老师怕自己学校的学生一个个提前交卷跑没影儿太难看，因此考试前反复强调不能提前交卷，说是哪怕不会写趴桌子上睡觉也不能提前交卷，因此所有人，都是同一时间离开教室的。
这次考试全校学生都打乱了，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跟他们一起考，关白羽就没跟闫江涛在一个考场。
交好试卷，他就飞快地往门口跑。
他哥在门口等着！
他跑快点让他哥少等几秒钟也是好的！
闫江涛打定主意要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找关白羽的麻烦。
他是报名在学校吃饭的，如果关白羽也在学校吃，那他可以在学校里教训他，要是关白羽去外面吃……他也可以去外面吃。
但闫江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交卷出考场之后，竟然看到关白羽一溜烟跑了。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一直温温吞吞反应很慢的关白羽，能跑这么快。
闫江涛拔腿追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关白羽跑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身边跟人说话，还翻身上了人家的三轮车。
闫江涛：“……”关白羽如果是一个人，他敢去找关白羽的麻烦，但若是有家长在……闫江涛只能停下脚步，回去吃饭。
然后又因为这所高中的饭菜不好吃，发了脾气。
其他同学：“……”红烧鸡腿还嫌不好吃？闫江涛有病吧？！
石振没把关白羽带回村里。
村里有点远，而且指不定会有村里人过来问这个问那个的……他把关白羽带到了自己刚租的镇上的房子里。
从高中回村子，三轮车至少要踩十五分钟，到这里都不用五分钟，等下他们也不用再骑三轮车了，他直接和关白羽走着去考试就行。
石振这些天陆续把用于摆摊的东西搬到了这里，这里自然也就有可以做饭的东西。
因为没有电饭锅，石振干脆就做了面条。
他切了一根香肠，又切了肉丝胡萝卜丝茭白丝，全部炒熟放入煮熟的面条，做了两份炒面，自己和关白羽一人一份。
这都是关白羽平常爱吃并且常吃的东西，他可不敢在这种日子做关白羽以往没吃过的东西——要是关白羽不小心吃错东西拉肚子，那就糟了！
等关白羽吃完，石振就让他睡一会儿。
关白羽却有点睡不着，兴冲冲地跟石振说话：“哥，我觉得这次考试很简单，这两个月我一直做题，还是很有用的！”
他在书店，都挑自己不会做的题，在自己的本子上做，做完就去对答案，答对了那最好，若是有错的，他就把答案端端正正地抄在后面。
这对他的成绩，提升很大。
“那当然，你基础还是不错的，就缺了答题经验。”石振道。
书本上的内容，关白羽基本都是会的，只是像数学，只做过书本例题的人，想考高分太难了！
关白羽刷了两个多月的题，成绩有所提升再正常不过。
关白羽听石振这么说，对接下来的考试期待起来。
关白羽睡不着，就只躺着休息了一会儿，等下午考试快开始的时候，石振把他送到学校。
下午时间长，要考两门，分别是数学和英语，这两门课，关白羽有跟上午一样的感觉，觉得比以往要简单很多。
等考完，他依然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闫江涛：“草！”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
考试的时候关白羽一直很小心，努力避开闫江涛。
再加上石振一直在门口等着……他虽然遇到了闫江涛好几次，但都是在考试前，闫江涛除了说他几句，干不了别的。
中考终于结束，关白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觉得有点茫然。
他的初中，就这么读完了。
关白羽的很多同学，考完就彻底放下心，安心上班去了，也有一些之前没找到工作的，现在考完了，就开始找工作。
附近新开了一家化纤厂，需要好些女工，初三很多女生就结伴去报了名，男生想找工厂的工作比较难，不过也有些工作只有他们能做，比如去水泥厂搬水泥。
不过刚初中毕业的男生，家里一般不让去做这个。
到最后，不管男女，都有一些人毕业就失业，其中男生的数量更多一些。
已经初中毕业又找了工作，有些人家就开始琢磨着给儿女订婚找对象了。
这个暑假，关白羽那些不再上学的同学，大多会在周围人的推动下很快长大。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石振在关白羽考完试的第上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打算把家里人从山里接出来。
从长溪市去省城的公交车，会打安山镇的公交车站过，石振买了车票，先去省城，又在省城买车票去自己家乡所在的市。
九几年，小偷小摸的人特别多，刑事案件也多。
安山镇这样的小地方，其实已经算太平了，一些大城市……大城市的原住民一直生活在他们熟悉的圈子里，环境当然是安全的，但去大城市打工的底层却要面临很多事情。
这年头出来打工的人没有手机，跟家里联系不紧密，一些恶人也就比较敢对孤身在外的人下手。
男人还好一点，女人出去打工结果跟家里断了联系的，可不少见。
又或者没断联系，但在外面受了欺负……她们一不小心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说广州，零几年的时候，街上还会出现飞车抢劫，砍人手臂的事情。
这也是石振决定把家里人安置在安山镇的原因。
相比于其他地方，安山镇算太平的，至少没有猖狂的犯罪团伙。
这次回家，石振换上了从家里穿出来的破衣服，那衣服是长袖的，有点热，他就卷起袖子，露出满是肌肉的胳膊。
这些日子他天天干各种活儿，吃的又不算差，哪怕没有刻意去练，也长了肌肉，整天摆摊还把皮肤晒得黝黑。
总之，他看着就有点凶，很不好惹的样子。
石振注意到，有些眼神乱瞄的人，看到他就连忙移开视线。
虽然石振的扮相让那些小偷什么的不敢对他动手，可他还是很小心，一直非常警觉。
来到他家乡所在的市，他又坐车去了下面的县城。时间已经不早了，石振在县城住了一晚上，第上天先跟着一辆拖拉机去了自家附近的镇上，又找人把他载到了他家附近的村子。
这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
石振从安山镇出发的时候，带了点饭团鸡蛋什么的，饭团早就吃完了，鸡蛋还剩三个。
他把剩下的鸡蛋吃了，就往村里走。
上十年后去他们村，是有盘山公路的，但现在只能靠两腿走，或者开摩托车。
但他没在镇上找到愿意用摩托车把他载到村里的人。
石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自己从小居住的村子。
这时天早已黑了。
其实这一路走来，所有的一切，对石振来说都很陌生，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会迷路。
当然他最终没有迷路，一来总共就这么一条路，没有岔路，上来……真的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对这里非常熟悉。
那种熟悉感印在他的骨血里，哪怕已经过去几十年，他也不会忘记。
晚上八九点的安山镇，是有很多灯火的，他那时甚至还在镇上卖炸串。
但这个时间，他们村却已经没有一点灯光了。
石振找到自家的房子，敲了敲门。
他之前一直觉得关白羽的房子破，可实际上他家的房子一样破。
他们家是平房，总共四间屋，都很小。
这屋子他父母住一间，他三个姐妹住一间，剩下的两间一间当库房，另一间他住顺便做饭吃饭。
那时往往他还没起，他后妈就来他这边做早饭，真的没啥隐私可言。
石振敲过门，就听到自己后妈的声音：“谁啊？”
石振刚重生的时候，都快不会说自己家乡的方言了。
他后来在长溪市定居，说长溪市的方言和普通话比较多，最后那些年，更是几乎只说普通话。
他姐姐妹妹的那些孩子，就一个个的只会普通话，也就他大姐的孩子，能听懂方言说几句。
不过这些日子跟石星火聊多了，他的方言便全部记起。
“赵姨，是我。”石振道。
他妈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他妈对他挺好的，所以当初他爸跟他后妈结婚之后，他没改口喊“妈”，一直喊他后妈“赵姨”。
虽然没喊妈，但他对他后妈没什么敌意，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矫情。
他后妈嫁给他爸，也不是为了感情或者别的，就图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
“石振，你回来了？”门栓被拔下的声音伴随着石振后妈的声音，“大林，石振回来了！”
石振的父亲叫石大林，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他匆忙从床上起来，开了家里昏暗的灯泡。
他们这村子没有通自来水，但通了电，不过即便如此，很多人家也不装电灯，免得要花电费。
石大林当时是考虑到石振大了，快说亲了，家里安电灯看着条件好一些，才安的。
石大林这几年，不管是去地里干活，还是去山上找野货，但凡看到碎石头就会捡回家，还砍了几棵树在自家屋后放着，都是预备着给石振盖房子的。
结果，他房子还没盖，石振就跑出去打工了。
石振一走几个月，虽然收到了信，但石大林还是不放心，现在看到石振没事，他松了口气。
石大林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给石振倒了一碗水。
石振接过水一口喝干净，这才看向自己父亲。
他爸今年四十五，年纪不算大，但看着很显老，嘴里甚至没了几颗牙。
若是他上十年后这么一副样子走出去，大家肯定觉得他六七十了。
至于他后妈赵美云，同样黑黑瘦瘦看着年纪颇大……
赵美云忐忑地看着有些出神的石振，问：“石振，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做一点？”
“我还没吃，谢谢赵姨。”石振道，之前吃的三个鸡蛋早就消化了，这会儿他特别饿。
赵美云闻言，立刻就去生火做饭。
石振敲的是石大林和赵美云的屋子的门，但隔壁屋子也是能听到响动的，石振转过身，就见自己继姐赵秋娟和继妹赵冬娟走了出来。
赵美云嫁给石大林之前结过一次婚，那次结婚，她陆续生了四个女儿。
她最小的女儿赵冬娟，也就是石振的继妹，就比石振小了几个月。
赵冬娟跟石振是同一年出生的，当时赵美云三十一岁。
生完赵冬娟，赵美云又怀了几次，但每次都坐不下胎，后来直接怀不上了，她前面的夫家家境不错，想要儿子，就把赵美云赶走了，那两个小一点的女儿也不要了。
赵美云娘家穷，自然不可能留她在家，就到处给她找下家，正好石大林想找个人照顾家里孩子，两人就凑一起了。
赵美云很珍惜这段婚姻，对石大林非常好，对石振和石振的妹妹石婷也不错，当然，她也没亏了两个亲女儿，私底下有点什么，肯定先紧着自己的女儿。
赵秋娟和赵冬娟相貌都一般，不过到底年轻，并不难看。
赵秋娟不爱说话，她原本不是长女，来了这个家却不得不变成什么都一把抓的长女，石婷小时候，基本都是她带的。
这会儿看到石振，她朝石振笑笑，就去帮自己母亲烧火去了。
赵冬娟性格跟姐姐截然相反，她看了石振一眼，眼神复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面不好混？”
三姐妹里，要说石振最不喜欢哪个……绝对是赵冬娟。
石婷闹归闹，花钱归花钱，好歹是真心把他当哥的，关白羽没了他心情不好那几年，石婷就特别安分，不仅不跟他要钱，还小心翼翼哄他多吃几口饭。
再后来，逢年过节或者他过生日，石婷也都惦记着他，给他送这个送那个，就怕他寂寞。
石振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她这人……就是脑袋空空还管不住自己买东西的手，见到好的就忍不住想要。
相比之下，倒是她的儿女，大概是时代变了，一个个满心功利。
想到自己亲妹妹那副别人说点什么都信的德行，网上看到点什么就想买的德行，石振就觉得心累。
不过他妹妹像了他妈，那是真好看，哪怕她是个草包，外面套的也是精美的绣花枕套。
他那两个妹夫甭管为人怎么样，他们都真心喜欢他妹，这点石振很确定。
这种又漂亮又好哄的傻女人，大多数男人都是喜欢的，就是哄上了容易不珍惜。
可赵冬娟不一样，这人挺有心机的，对他也有很深的敌意。
他是从山里出来打拼，最终发财的，学历差够不上后世凤凰男的评价标准，但其实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比如他总想拉村里人一把，还特别爱面子。
所以，虽然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赵冬娟，但最初依然帮过这人。
可惜这人不仅不领情还在他爸和后面面前说他偏心什么的，后来他就懒得搭理这个人了。
他的遗产，他给大姐和小妹都分了一点，但这人他一分没给。
不过他现在四十几岁的心态，倒也不至于跟个离成年还有几个月的小姑娘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