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哥担当

以往，花滑在国内的热度都集中在总决赛和世锦赛，而关注他们的主要还是冰迷，路人顶多是偶尔听到一句“我们国家的双人滑今年拿了个什么牌牌，什么？男单和女单？他们都十来年没拿过牌牌了”。

自从张珏出场后，男单的存在感就开始直线上升，

所以当张珏拿到了短节目第一，并破了花滑男单短节目世界纪录的时候，不仅是央五在体育新闻频道里给了他20秒，围脖的热搜榜单末尾上也有了他的名字。

【喜报，我国花滑男单小将于加拿大伦敦市世锦赛打破短节目世界纪录。】

此时哪里还有人记得起张珏是个伤号，左脚踝的骨头三个月前还裂了两条缝呢，大家都喜不自胜，奔走相告，他们中国男单终于出息了！紫微星开始发光啦！

为张珏庆幸的也有不少，在竞技运动，因为一场伤病从此一蹶不振的人简直太多了，在张珏受伤后，很多人都担心他在伤病和发育关的叠加下不堪重负退出竞技，没想到他杀回来以后居然爆发出了比以往更大的力量，这真是个不得了的惊喜！

他们当然不知道，张珏在确定自己以2分优势领先瓦西里后，立刻松了口气，然后被张俊宝扶着退了场。

才上了车，他就脱掉运动鞋，揉着自己酸痛的右小腿肌肉吸气。

左脚暂时使不上力的结果就是右脚必须被迫承担更多的压力，不仅是F跳和lz跳需要右脚点冰，当他在连跳里去接3lo时，按他的连跳节奏，左脚落冰前，他就要靠右脚单足干拔3lo。

而为了能在世锦赛上取得好成绩，他在恢复期间就几乎天天练这些技术了，这么多天下来，已经给右腿的肌肉积累了极大的压力，现在还能扛，只因为他年轻力壮，身板子好，恢复力强。

但人体是有极限的，张珏也不能摆脱这条定律。

他是人不是神，就肯定会有伤病，这赛季没有下赛季也会有，摔伤、擦伤、扭伤、疲劳导致的无菌炎症……这些东西，对运动员来说太常见了，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会被其中哪一次击垮，但绝对比不过它们。

杨志远沉默着和张珏身边的张俊宝换了个位置，给小孩揉着小腿，张珏保持着一条腿架队医手上的姿势，拿出手机和小伙伴们发短信玩。

鹿教练回头看了他一眼，难得没训斥小孩在车上玩手机，而是自己也掏出手机，给国内的弟子们打电话，并叮嘱徐绰和闵珊要好好补钙，并坚持每天一杯豆奶的习惯。

体脂太低的女孩子容易不来月经，鹿门很看重孩子们的健康，但练了这个项目，过瘦也成了常见的状况，而豆浆含有天然的植物雌激素，对女性有很大好处，美白护肤，还能延迟中年女性进入更年期，而对女单们来说，喝豆浆补雌激素是一种健康安全的养护自己身体的方式。

像张珏、察罕不花、蒋一鸿不需要补雌激素，教练们就只叮嘱他们多喝奶，牛奶、羊奶随便什么奶，能补充钙质的就是好奶。

只是不知道为啥，自从张珏进入发育关后，不仅许多网友们觉得梯子山牛奶yyds，就连队里都有不少人对这个牌子的奶青睐有加，张珏对此十分无奈，明明作为队友，大家都知道他有个一米九三的爹，他被发育关折腾得最难过的时候，他舅舅可没少骂他爹，他的疯长又关无辜的梯子山牛奶什么事呢？

张珏这么想着，打开手机，和祖国的家人们视频通话。

“纱织，是我，呆地。”

短节目和自由滑之间有一天的间隔，张珏本打算用这段时间让自己的右腿肌肉好好歇歇，可在自由滑开始当天，他的肌肉告诉他，不，一天的休息时间远远不够。

他还是疼，甚至比之前更疼，张珏左思右想，拉着杨志远悄悄地问：“我这是不是有点炎症了？”

杨志远：“有啊，就你这么个练法，发炎是迟早的事。”

张珏小小声：“那我可以打封闭不？”

“能。”鹿教练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背后，黑着脸说出这个字，吓得张珏如同一只被惊吓的雪豹嗖地一下跃起，惊恐的回头看着他。

要是换了平时，教练们哪里舍得让才15岁的宝贝蛋打封闭硬上比赛啊？可这不是张珏已经死撑着带着还没好全的左脚来了世锦赛了吗？来都来了，要是连个好名次都拿不回去，岂不白拼这一场？

鹿教练也不乐意让张珏这么拼，可还是那句话，但凡是运动员，当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到某个节点的时候，就避不开这一遭。

张珏接受了他竞技生涯中的第一针封闭，他也很清楚只要自己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以后还会继续挨很多针。

他不知道其他人打封闭后是什么感觉，但张珏的感觉就是，在最开始的疼痛结束后，他觉得自己的右小腿肌肉麻掉了，他感觉不到那块肌肉的疼痛，但又觉得那里有点僵硬，让他不是很习惯。

张珏拿绷带，用发了狠的力气把小腿绑了起来，束得略紧，又在地上跺脚，跺得地板碰碰响，才感觉自己的腿部神经给了点回馈。

金子瑄看着张珏这股折腾劲都觉得牙酸，然而等到了进入比赛场馆时，张珏就看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要不是他将热身动作里的跳绳环节给去了，看起来就和平时没两样，他依然从容自信，给他的对手们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张珏决不让人看出他虚弱的部分，金子瑄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和张珏不一样的地方。

他总是会犹疑，也习惯表现出自己软弱的地方，而他的教练总会安慰他，他相信张珏这么做的话，他的教练组也会围在他身边，可张珏的撒娇总发生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关键时刻，张珏是将自己视为支撑者的。

那种强韧、骄傲和坚毅的性格，让张珏成为了孙指挥最看好的下一代中国花滑的领头人，并让他在15岁的年纪越过了年纪更大的关临成为了队长。

比赛一场一场的进行，轮到最后一组时，金子瑄排名全场第六，如无意外的话，他会是本届世锦赛的第十三名，这也是他在世锦赛的历史最高排名，距离前十二名仅有一步之遥，这让他非常遗憾。

只要进入第十二名，即使张珏不出场，中国男单也将获得2个冬奥名额，届时张珏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小金满怀歉意的看了正准备上场进行六分钟练习的张珏一眼。

“抱歉，如果我在后半段没有那个失误的话……”

张珏摇头，打断他的话：“别在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金子瑄：“你别一副从没指望过我的样子好吗？”

张珏意外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指望你，不然等到了索契团体赛，我难道要一个人包揽所有出场吗？”

作为队长，学会指望队友也算是必修课了，只不过小金今年带着伤，能到世锦赛来就不错了，张珏对金子瑄的期待都是未来式，觉得这位朋友到下个赛季才靠谱。

他没说全，金子瑄却被安慰到了，小金对他握拳：“加油，队长。”

此时不仅是金子瑄对张珏这么说，正在后台准备双人滑自由滑的黄莺/关临看着电视里张珏的身影，也满心的激动。

马教练看着屏幕，嘴角一抽：“怎么镜头又到张珏身上去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届导播似乎是个不得了的颜狗，除非是比赛时，否则镜头一直都在尹美晶、张珏、瓦西里、海伦娜等花滑圈出名的大美人身上轮着打转。

这四人两男两女，分别出身于南韩、中国、俄罗斯、意大利，被誉为花滑圈东西方男性与女性的颜巅。

别说，摄影师是那种懂行的人看了就想给加鸡腿的高手，在他的镜头下，这几个人真是赏心悦目得可以。

好在赛事主办方还算有谱，当镜头在张珏身上停留了六秒后，又纷纷扫过其他上场六练的最后一组的男单们身上。

真就是一扫而过的那种扫，等瓦西里登场，镜头又多停了几秒，十分灵性。

被扫过的麦昆、马丁、大卫、伊利亚其实也都是走在大街上有人回头的帅哥，麦昆倜傥，马丁沉稳，大卫清爽，伊利亚冷漠，四人各有风姿，不过距离焦糖玫瑰瓦西里、钓系仙灵张珏又差了点。

要不是大家明白短节目排名越高的人越晚出场，最后一组的六人就是短节目成绩最好的六人，不知情的还以为花滑世锦赛是根据脸来挑压大轴组的成员呢。

这届的世锦赛男单最后一组六练无疑是视觉盛宴，然而在许多冰迷眼里，这一组的每个人都是让他们心疼的大宝贝，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瓦西里是老伤号了，麦昆同样如此，这两个曾一时瑜亮的运动员都进入了职业生涯末期，他们的膝盖、韧带都带伤，马丁的伤势最重，他的脊椎在练习跳跃时出现了问题，这次是打了封闭强上世锦赛为祖国争冬奥名额，大卫则在过发育关时摔出过骨折伤，之后沉寂好几年。

张珏就更不用说了，正是由于他的伤势，本届世锦赛立下规定，所有观众在入场前都要当着安检人员的面把手机闪光灯给关了。

央五的解说赵宁这时也出声：“好的，最后一组的六分钟练习已经结束，第一位出场的伊利亚留在了冰场上，即将开始他的自由滑。”

她的解说搭档陈竹说道：“这届世锦赛的质量其实很高，像男单这边啊，倒数第二组就已经是人手一个四周跳了，只是现在出场的这一批，他们的四周成功率更高，而且综合能力更强，差不多就是最强的六人。”

“像瓦西里和马丁，他们分别是温哥华冬奥的银牌和铜牌得主，而麦昆和瓦西里一样都有世锦赛金牌在手，且都破过世界纪录，而大卫、伊利亚、张珏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们在索契周期升组，并朝老将们发起了冲击。”

比赛开始，第一位出场的伊利亚表演中规中矩，四周跳一如既往的精彩，他的状态其实不算好，尤其是到了自由滑后半段，分别在3lo和旋转上出现了失误。

在这种所有人都打算拼了的比赛中，两个失误几乎是致命的，伊利亚在下场时脸色很不好，他心里明白，只要进了最后一组就有希望上领奖台，可现在他能不能上那个位置，就得看其他人会不会出现更严重的失误了，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胜利来自他人的做慈善。

他希望能靠自己的实力、赛场上的完美发挥来博取奖牌。

鲍里斯斜他一眼：“你的表演还可以更进一步。”

伊利亚低下头：“是。”

在伊利亚之后上场的则是大卫，这位比利时男单在本赛季势头极盛，他的表现力、滑行都不差，旋转也无短板，加上表演风格独特，是罕见的能驾驭哥特、暗黑风格的选手，很有点要取代麦昆、马丁做欧洲男单一哥的架势。

他今年的自由滑节目有种说不出的诡秘、幽深、空灵之感，搭配他娴熟的4T，同样获取欢呼声一片。

在大卫表演的时候，陈竹点评道：“大卫在发育前，一度被认为是继瓦西里后，又一位有希望攻克第二种四周跳的男单，遗憾的是，他后来长到了一米八六，不过他今年用实力告诉大家，他回来了。”

“顺带一提，大卫是国外一个视频网站上非常有名的网红，他擅长极限运动，并会做相关题材的直播，十分精彩，但这也增加了他的受伤风险，去年他参加大奖赛时，有半个赛季，手腕都打着厚厚的绷带。”

虽然回归，但大卫显然也没把轴心调整好，他同样练了举手的技术提升自己的四周跳成功率，但练习的时间不够长，效果也有限。

直到法国一哥马丁出场时，许多正在说话的选手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赛季将是马丁的终曲，所以这届世锦赛的自由滑，就是马丁的最后一战了。

张珏认识马丁，他在青年组的老对手亚里克斯就是马丁的师弟，但更令他记忆深刻的却是马丁本赛季的节目。

这个选手的表演一直给人严谨优雅的感觉，从青年组到成年组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张珏觉得他很棒，却没有什么被惊艳过。

可是马丁本赛季的自由滑节目是不同的，那个节目，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著名古典乐章《自新大陆》的调子响起，马丁的手臂有力的展开，自信而沉着的开始了表演。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整个人都非常放松、自在，像是一位骑着马儿驰骋在陌生的山峦间的冒险者，神情兴奋且跃跃欲试，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在马丁的节目中，张珏很轻易的感受到了他对于花样滑冰的热爱。

而马丁的竞技状态与他的精神状态相似，他在赛前挨了好几针封闭，因此在赛场上短暂的重回巅峰状态，一个又一个跳跃出现，配合他极具感染力的神态、肢体语言，掀起了海浪般的掌声与欢呼。

他的短节目排名并不高，距离排名第一的张珏差了7分多，他的自由滑难度也不是最高的，仅仅在节目里放了一个4T单跳的他，注定无法压过自己后面出场的选手，也很难靠自由滑逆风翻盘。

可是在节目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尽力了，他拿出了自己整个职业生涯中最精彩的一套节目，也收获了他的职业生涯最高分。

最重要的是，马丁的师弟亚里克斯已经锁定了第八名的位置，而马丁又拿到了目前的总分第一，即使他后面出场的三人一起爆种，他也是第四，和亚里克斯的排名加起来是12，这意味着法国将在来年冬奥拿到3个男单项目的名额。

这位法国一哥在退出赛场前，用尽他所有的力量，为他的后辈们将前往冬奥的路铺得更加宽阔。

马丁在下场时脸色苍白，与亚里克斯击了一掌，看起来高兴极了。

张珏看着那边，心中莫名一动，如果换了自己到了职业生涯末期，他会为了后辈们这样拼搏吗？

少年思考了一阵，他想，他会那样做的。

因为他是队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