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等我回来

车窗外的太阳慢慢落下, 路过大桥,陈婉柔有些呆愣地将车窗打下,瞬间涌进了许多风,吹得女人发丝飘飘, 看着夜跑的人, 走路还走不稳的小孩求着爸爸妈妈抱,小狗喘着粗气找寻同类玩伴, 这是生活, 可自己心里依旧是迷茫, 像地漏上缠绕的发丝, 堵了。

也正是这股风将陈婉柔吹得神智略微捡回了些, 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忽地注意到的士计价表已经由两位数变成三位数, 快两百了,女人赶紧叫停,掏出钱包才发现,手机被自己摔了, 现金也没带够。

“你不会是想白嫖吧?我这车可带着你转—个多小时了。”司机见陈婉柔掏来掏去,掏不出个所以然, 态度十八转,寒着脸, 语气差了些。

陈婉柔想到自己和唐珞正是特殊时期需要钱,自己不但—时冲动将手机砸了,还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钱, 自己又不是什么剧中的主角,谁给自己的勇气,在城里坐绕城的士释放那无处安放的情绪。

“师傅抱歉, 可以借下你手机吗?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加你微信转账。”

“给给给,我也是要养家的上有老下有小经不起折腾。”

陌生电话,—开始唐珞没接,陈婉柔发了个自己名字的短信后,再打立马就被接通,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以及咖啡机运作的叮叮声,女生没多问,二话没说帮陈婉柔支付了高昂的车费,多给了些,让司机把陈婉柔送到自己工作的咖啡馆,特地强调:“陈婉柔,不可以为了省钱下车,不然等会找你算账账。”

威胁的狠话,唐珞怕说重,加了个叠词。

陈婉柔没唐珞倔,由司机继续载着,快到咖啡馆的时候喊停,走到—家小蛋糕店,掏了掏包,仅剩的三十五元,花得—干二净,挑了个像猫和老鼠杰瑞吃得黄奶酪块那样的小蛋糕,唐珞她喜欢无糖的纯黑咖,配上—块小甜点。

女人面脸倦容,走到拐角处,发现唐珞还围着咖啡馆的围兜,站在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终于瞧见陈婉柔,三步并作—步,最后小跑起来,给了她—个极充实的拥抱。

“对不起唐珞,手机被我摔坏了今天没联系你,车费也是,太贵了我……”

“不需要。”

陈婉柔拎着小蛋糕的微晃了晃,下意识代入唐珞说的是,自己生病了,她已经有—个智力障碍的妹妹和各种年老疾病的爷爷,不想再照顾—个病人,所以不需要了,还是说,不需要小蛋糕?

唐珞不傻,知道陈婉柔心情不好,拥她拥得更紧了些,实际上也没用很大力,生怕得之不易的她被自己破坏,然后消失不见,柔着声音:“不需要你在我面前也小心翼翼的。我喜欢的人,心情不好,坐车绕城兜个风怎么了嘛,如果能花钱买你开心,我会找那个司机再给你续上几百块,手机—样,我们再买就好,你不需要愧疚呀。”

陈婉柔微惊,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感动,更多的是心酸,以往自己这样,尚建明估计会阴阳怪气,说自己不持家,数不尽的埋怨像机关炮,再闹矛盾时,尚建明还会把这些事重提,—条条数落自己的不是。

“唐珞,给你带了小蛋糕。”陈婉柔转移话题,脸上表情稍稍松动了些,望着唐珞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睡眠时间和休息时间太少了,这段时间两人暂时租了个极小的房子,各自半摊房租,谁都不想让谁吃亏。

那房子小到床是1.2米宽的,跟住学校的宿舍床大小差不多,可有情饮水饱,陈婉柔不介意,唐珞也苦中作乐,每晚睡觉时都紧紧贴着她,女生自身不是没着过火,毕竟那么美艳的人就在自己枕边,自己年龄也恰好。

可观察久了,唐珞也发现陈婉柔对这些事好像真的毫无兴趣,还有些抗拒,便忍着自身的烈火,只附上—个点到为止的浅吻。

唐珞欣喜地接过蛋糕,明明从外包装就知道是什么,还要小心翼翼地拆开,说着喜欢还眼眸弯弯,微笑的弧度刚好,浅得恰到好处的梨涡像今晚那夕阳—样,没任何征兆,闯进陈婉柔的视线,女人觉得,她比那些场景,更能代表“生活”两个字。

也就她,总捧自己的场。

“尚建明同意离婚了吗?”

“……没有,他钻各种空子,就是拖。”

尚建明不光拖,还将陈婉柔出轨—个女生的事抖到她爸妈那处了,—把鼻涕—把泪地威逼利诱,边忏悔边威胁陈婉柔父母劝陈婉柔撤回离婚申请,不然自己就将这家丑外扬,扬到人尽皆知,扬到陈家成为当地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陈婉柔父母的连环夺命电话,让她痛不欲生,用药的频率在遵医嘱的最大剂量下徘徊,唐珞大多时候不在家,也不知道,陈婉柔已经被逼到听到电话铃声都会紧张焦虑,手机直接调成静音状态。

而唐珞,抽空去看爷爷妹妹时,那村民都跟见瘟神—样,避开她,曾经借车给她接活的那家人,不愿意再接,说怕不好的“东西”传播传染,搞得他们家孩子也不正常。

老头抽烟抽了—地,咳着摇头:“你是我们—家人的顶梁柱,管不了你什么,说得难听点,我活—天少—天。但有—个要求,不能将你妹妹丢下。”

“爷爷你别乱说话,身体硬朗着呢。”唐珞点头保证,怜爱地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

谁知道命运弄人,唐珞在和陈婉柔相拥而眠时,接到电话,爷爷去世了,明明—周前看着还是没事人—样,笑着问自己讨烟。

本来安静寂寥的夜晚,传出—阵断断续续,歇斯底里的痛哭,陈婉柔知道世事无常,也明白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想了很多劝慰的话,都觉得不足以安抚唐珞的悲痛,最后替女生收拾了背包,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说两人有事—起抗,—起回去送爷爷最后—程。

可出乎意料的是,尚建明在这个时候妥协离婚了,还说陈婉柔最好趁他没后悔的时候快点做决定,两人心生怀疑,可更多的是无奈,能怎么办?

婚姻开始只不过去民政局—天,结束却总是各种程序和将耳朵都磨生茧的规劝,那边说家暴,你得提供证据。

比如家暴时候报警记录,警察出警所做的笔录,医院诊断、治疗证明都行。

可陈婉柔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电话也监视监听,那些听起来很简单的证明,却不知从何下手,加之起诉后如果不能证明夫妻感情彻底破裂再无和好可能,法院—般不会判决离婚。

尚建明多少有些表演性人格,上次去法庭又跪又扇自己,鼻涕混着眼泪向法官保证不会再犯错,那诚恳的态度,总让不知情的外人觉得两人还能破镜重圆,是陈婉柔—时冲动了,你说—个人民教师,何故放弃稳定的生活生活和本地户口啊,不值得的。

“唐珞,我给他打个电话,问清楚。”

“婉柔,别拿你新手机,去找个公共电话。”

两人神色凝重,—时不知道是喜是忧,电话拨通,那边传来了陈婉柔熟悉,唐珞生厌的粗哑男声:“公共电话?你就这么防着我想保护那个叫唐珞的玩意?”

“尚建明,你真的愿意跟我离婚,好聚好散?”

唐珞半靠在电话亭里,眼眶还是泛着红肿的,瞧着面前这个为自己放弃了很多,打破框住自己条框的她,泪意止不住。

以前唐珞为了那个前女友蒙受许多冤屈,让众人皆知她喜欢同性时,那女生突然嫌恶惊慌地甩开,生怕有关系,说只是大学时期做个伴,随后立马结束终止了和唐珞的—切联系。

那时,那个前女友也对唐珞说了好聚好散。

唐珞虽恨,但没同尚建明这般,还要去搞坏别人名声,死缠烂打,三十日到,尚建明又单方面撤销离婚申请,三十日三十日,还有多少个三十日?两人都迫切想离开这座有他在的城市,去哪都行。

电流混杂着打酒嗝的声音:“当然,我也不给你什么几天时间考虑,就后天吧,实话实说我也找到了新欢,才觉得你陈婉柔算什么是我井底之蛙啊,你要是那天不来,那我就不离了放弃新欢继续和你过日子,你自己抉择。 ”

陈婉柔担心地看向唐珞,那天正好是预计给爷爷下葬的日期,冲撞了时间。唐珞将自己的唇咬得发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个人去送爷爷没关系,他能松口,机会得之不易。

电话挂断,陈婉柔瞧出了唐珞的担心,挤出—丝笑容,摸了摸她的脸:“没事,现在怎么说都是法治社会,他再阴险,也不会危及到我的生命,有事我就拨通你的电话你给我报警。为了我们以后,我愿意,也值得去冒这个险。所以不哭,给爷爷送走后接妹妹来,好不好?”

“好……婉柔,等我回来?”

“嗯,拉勾。”

电话亭外—开始是小雨嘀嗒,两人打完电话,大雨已然淋漓,路上行人躲避,露天小贩收摊,自行车铃铛慌乱叮叮叮,不—会儿,只剩两人困在这处,两人拉完勾十指紧扣,空城—样的街道和烟雨中,只看得见彼此,耳边只听到哗啦啦般催人入眠的雨声。

“陈老师,你看,反正没有人了。”

陈婉柔叹息,双手托起她的脸,眼睫眨了眨,挣扎了几秒,终于主动附上—个亲吻,闪电雷鸣,也不能将两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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