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燃烧

阴雨天气, 天黑得早,窗外雷雨已停,地上仍是湿漉漉的, 淡淡积水偶尔被树上残留的雨珠激起涟漪, 嘀嗒,滴嗒。

已经回桌的众人,老老实实地坐到了许若华和南佑疏的对面。

圆桌, 就像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许若华瞥了瞥身旁紧张得要死的南佑疏, 她这一直忐忑不安, 揣摩这群人是不是发现的小模样,好笑得要命, 堂堂影后撑腰, 慌什么?。

清秀的眉眼低垂, 薄唇紧抿, 若是观察得仔细些,会察觉到她用贝齿微微咬着下嘴唇, 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脸, 多了丝鲜活的窘迫,没化浓妆, 那脸上却多了一抹裸红, 看起来很奶, 甜度刚好。

原来她也知道怕啊。

其实借口探严依前来此处, 只不过是哄骗外人和网友的把戏,骗不过这眼前三人的,不然严依都“病”了,许若华怎的还不走?

这场宴席,吃食没怎么消, 上好的珍品红酒倒是消了两瓶,导演掏出汗巾擦了擦额头,下雨天,就是闷热,酒已见底,出于礼数,不管许影后还喝不喝,那酒都是要再启开的。

许若华看起来兴致颇好,目光盯了盯那醒酒器里的酒液,仰了仰头,坦然自若道:“时间不早了,再喝一杯,今天我这班,也算是探完了。”

导演忙接过女人手中的酒杯,会看眼色地避开了女人的手,诺诺道:“我来我来,我为您倒,下次前来烦请一定知会,今天这酒席还是仓促了,怪失礼的。”

胡左起身举杯,在后面暗自打量南佑疏,果然,听到许若华要离开后,她神色不可掩地暗了暗,她原先那杯还没饮完,也学着大人模样般,起身,举杯敬向许若华。

“这剧要是能播出的话,一定会为收视率带来很大的收益。”酒杯在空中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五人饮毕后,许若华方才露出狐狸尾巴,桃花眼又瞥向南佑疏,声音柔了些:“南佑疏,确实后生可畏。”

这已然是公之于众,又□□裸的偏爱。

话里有话,要是这“后生可畏”的南佑疏得不到良好的照料,那你们这剧就别播了,更别谈收益,人非圣贤,没有哪个导演拍戏是纯粹地冲着“艺术”去的,艺术和收益,总要成正比。

而刚刚的三人又和许若华碰了杯,这是“被迫”承诺,“被迫”达成共识,又在无形之中,成为了死也要封嘴的保密者。

胡左突然后悔接下这部剧的男主,怪不得他一和许若华叙旧,南佑疏就冷冷地盯着自己的脸,他一喊阿南吧,身旁这位又频频撂筷,情绪低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交易关系还是真正的情侣,今日也算是及时悬崖勒马,没继续将两人彻底得罪。

“导演,我送送许前辈?”南佑疏用白纸巾沾了沾唇边的酒珠,问是在问导演,可那清潭似的眼睛,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许若华。

“送送送,当然可以,你完全不用请示我的呀,小心脚下。”五大三粗的导演不但为许影后拉了拉椅子,还顺带帮南佑疏也拉了拉,一脸“你们是天说啥是啥”的恭敬表情。

南佑疏:……

倒也不必如此,有些折煞人。

谈笑风生间,女生悄悄用余光打量许若华,她依旧美的不可方物,南佑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句话了。

夜色,两人一前一后地漫步在雨后的小道,地面还是润的,很是湿滑。许若华今夜着了一身沉静的祖母绿缎面长裙,这颜色更衬她肌肤如玉,一身金饰在她身上不但不俗气,还有了种矜贵的出尘感,绿裙红唇,媚骨天成,不妄不卑。

刚刚被她搂腰时,那细滑的面料和她柔嫩的肌肤就弄得自己很痒。

如果说南佑疏是一片带点野的薄荷叶,率性冷清;那许若华就是一则代表浪漫主义的《克伦威尔序言》,高冷地妩媚着,无人能攀及。

南佑疏刚想从背后抱一抱她,频频侧目看花赏风景的女人就停下了脚步,空气中湿薄的雾气让她卷翘的眼睫有些润,她随手折下路旁一朵野白花,淡淡发问:“若是我不来,你能处理好吗?”

南佑疏垂眼盯了盯那折花的手,也不嫌雨珠沾染上,依旧不怎么怜香惜玉。女生跟着一同站定,挺直薄背,正正经经地嗯声道:“有计划,可姐姐帮我解决了,就没用上。”

“哪个姐姐帮你解决的?”

“只有一个姐姐,姓许。”

南佑疏的求生欲极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出其不意地逗得许若华轻笑一声,那端着的高冷训话做派破功了三秒,许若华为掩饰,从食指上卸下了一枚戒指丢给南佑疏,女生忙乱地接住。

殊不知,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南佑疏为之燃烧。

“呆愣着做什么?这戒指是TangV的,你日常戴着,能警醒警醒方才和我碰杯的那伙人,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肆无忌惮。”

许若华道完这话又目光沉沉,严依账号是被自己拿了,她也有几分脑子,在这个剧组,是断然不会再贸然出手。

南佑疏遭害,归根结底,也有几分原因在自己身上,她没忘记那天,严依目光热烈,说着“我喜欢你”。她明明和南佑疏有点像,却又差那么多,根本及不上眼前人。

拿上升期女艺人,遭一个恋爱方面的谣,恶毒至极。虽然澄清后南佑疏粉丝不少反多了一两百万,但往后提到南佑疏,难免会有“好像有过恋情?”这样的印象,更别提有些黄泉路人,吃瓜只吃一半,看得了黑热搜,澄清热搜自动过滤了。

南佑疏,从小到大,许若华看着她身边的追求者陆陆续续又来来往往,全被她明着暗着“劝退”了,女生的感情方面,像一张纯白无暇的纸,和男性恋情什么的,内娱所有爱豆都塌了,也轮不到性取向弯弯的南佑疏。

她最最最对不起粉丝的事,恐怕就是与自己有了身体接触,滚了床单,解决了各自需求。不过,南佑疏和自己在一起,不能称之为塌房吧,高攀这个词更贴切。

女人的自信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南佑疏虽是人气新星,但是较自己,实在是还有一段差距。作为早一任姬圈天菜,投怀送抱的美女真的可以和男追求者一起并长列,十二、三年,女人都坐怀不乱,坚定自己想法,却在南佑疏这儿坏了规矩,乱了步伐。

得到了姐姐的私物,南佑疏压抑许久的坏心情彻底消散,通过今天许若华各种行为,她心里有个想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

按理说,一个人不愿意接受另一人的那份感情,应该会避嫌,逃避,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不愿公众于人,她的许姐姐以前就是那样。

可不知从何开始,她开始变了,自己出事她马不停蹄地亲自前来,反常地向周应澜宣誓主权,更冒着暴露和造人非议的风险,向剧组为她“讨权”。

是什么,让她开始变得不像“许若华”呢?

戒指已经戴上,女生在月光下主动穿过她五指间的缝隙,拉起了女人的手,十指相扣,女人皱眉想退,却发现手被她拽的紧紧,甜丝丝气息已经悄然钻入了许若华的鼻腔。

南佑疏个头稍高些,还弯了弯腰,她本来就跟黑色有一种天然的融洽,重新染回本色的发丝,从内至外散发出来了致命的冷欲感,稳重又成熟。

年轻女孩的注视,深情是不需伪装的,她的目光,但凡不那么赤白明了,许若华都不会一时走不出来。

鼻尖轻蹭鼻尖,南佑疏歪头,若有若无的笑意藏在她那极浅的梨涡中,气氛被南佑疏带动得再次不对劲起来,月光,雨后,还有她。

许若华眼睫眨动中,不经意瞥见了南佑疏的腰带,腿真的很长,腰带都比自己的腰高上几分,还很细。

此时女人心中有很多期许,却沉默不语,等着南佑疏来点题,那薄唇像是勘破她想法般,逐渐在许若华面前慢动作,女人合上了不清明的桃花眼。

“姐姐?想听我唱歌吗?”

“?”

许若华怒不可遏地睁眼,南佑疏搞什么??!脸上迅速浮起了丝羞怒,她敢虚晃一招,耍自己,而自己还中计了,中了美人计,眼睛都闭了,嘴角明明有一丝痒意靠近,她撤军了。

“有一首歌,很久之前就想唱给你听。”南佑疏忽略掉那能吃人的眼神,顺势将十指相扣的手继续紧握在腰际处,牵引着女人,并肩朝着小道前方散步,神色认真,就好像耍把戏的不是她:“我舍不得姐姐。”

……

“唱吧,唱完差不多也到我车那处了。”

女生心里那个想法得到了证实,抬头望了望月光,眼睫眨动得快了些,在女人发现自己前又低头,回归常态,两只骨感十足的手相握,南佑疏开口时,许若华明显感受到了那略重的力道。

“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心中的小鹿乱跳,

我没开玩笑你的一颦一笑都把我燃烧,

时间不早却睡不着窗外世界太吵,

内心浮躁也会苦恼偶尔心血来潮,

我想要逃,逃离陌生城市繁华却喧闹的街道,

对于烦恼,你的怀抱是最有效的解药。 ”

抒情的歌,南佑疏唱起来,丝毫不输平时任何一个炸场的舞台,没有浮华的音响设备,没有别在腰间的麦,也没有数不清喊着“南佑疏”的声音,是真的专门唱给她的许姐姐的。

小道寂静,那个舞台上发光发热的队长南佑疏,生人勿近礼貌疏离话少的南佑疏,正用大拇指轻轻打圈着许若华的掌心,纯净的人声,转音时的情绪渲染,她那微微垂落的眼角已经有些伤感的曲调让许若华心里一阵落空。

女人果然预判得准,曲毕,刚好到车前,再看南佑疏,还强撑着,不舍都快把她整个人给淹没了,女人拉开车门前,南佑疏叫住了她。

“姐姐裙边有条束绳松散了。”南佑疏单膝跪地,有些发凉的指尖,绕过她的脚踝,打结的手法熟练,女人有些不自在,一同蹲下来,才让她继续系。

“过来。”也许是夜凉了,许若华的声音沙哑了些。

南佑疏听话地过来了些,许若华轻轻搂了搂她,刚刚她唱这歌词时,眼中都有淡淡泪珠在打转,一个拥抱而已,给她便给了吧。南佑疏将头埋到了许若华的肩,过了会抬头,女人绿裙肩那处有些绿色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两人蹲在豪车门前,突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许若华总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没做,这种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让许若华莫名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姐姐,谢谢。”南佑疏单手手绕过许若华的脖颈,撑到了车门那处,另一只手手指穿过柔软光泽的卷发,强势极了地轻压着她的后脑勺,这次的吻不是虚晃一招,干净利落,南佑疏现学现卖用舌尖画了“x”、“r”,“h”,还特意将r改成了大写的“R”。

许若华,这三个字,连名带人,终将会属于我。

许若华的缩写比南佑疏的缩写,更曲折,更迂回,包裹得更多。

结束时,两人同时睁眼,对视,一股奇怪的电流让两人心跳急剧加速,只得慌忙地将脸别过去,一人向左,一人向右,胸口均起微微伏着,这要是在家里,两人估计已经坠到那软棉的大床上。

半晌,南佑疏轻声“解释”道:“给金主小姐的报答。”

……

许若华手背起来,按捏戒指,才发现那个已经给了南佑疏,她打算,再去看一次心理医生。

南佑疏那得寸进尺的唇瓣凑近时,她居然不想躲开,这正常吗?在终于和她亲密接触,无限缱绻的时候,内心还沉息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是那种期待了很久的东西得手才有的充足感。

今天这点应酬的酒量,在许若华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她自觉得自己是醉了。

眼前的她脸上没有得逞后洋洋自得的表情,没“炫耀”,也没让自己难堪,倒也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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