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感觉

“这里都是林先生收藏的艺术品, 单拎出一件价值都令人咂舌,他现在也是国内最出名的岩彩画艺术家,喏, 那副画,去年在香港拍了两千两百万,结果怎么着,真迹在这里,拍了的是赝品。”

“这不林先生把那个专门仿他赝品的团伙给告了么, 官司赢的钱他一分没要, 都捐给希望小学了,大善人啊。”

冷泠报以优雅的微笑点了点头, 高跟鞋走的脚跟儿都疼了。

冷嘉绅与林望在楼上会客厅谈别的事,她和徐宙也被工作人员带下来参观这里。

穿过这个长廊又是别有洞天, 徐宙也今天明显情绪不佳,方才见林望时才勉强有一些笑容。

快转弯, 冷泠轻轻拽他一下, 轻快地跟上了工作人员, 对他耳语:“不然我们一会儿找借口走吧。”

徐宙也疑惑,“找什么借口?”

“他们这饭局酒局常有, 昨晚我就呆的不舒服,要不是想你再见见林先生, 我也不想去的,主要还是怕你一个人局促,”冷泠笑一笑,道, “今晚就没什么必要了, 人太多, 没人在意你跟我,光听他们吹牛了。”

徐宙也挠了下后脑勺的头发,有点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也没什么嘛,”冷泠说,“正好我去你店里看看?之前去都跟你聊正事,正儿八经的,挺没意思,听说你们那里的调酒师挺厉害,我能过去尝尝吗?”

她这样说了,徐宙也当然是不好拒绝的,“冷先生不会说什么?”

“我说什么他都答应的,”冷泠叹了口气,“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叛逆期,在他面前什么都太顺了,自己出来做美术馆他也没意见,这大概也是我做过最叛逆的事情了。”

徐宙也听得好笑,“我叛逆的比较早。”

“怎么说?”她来了兴趣。

“父母去世早,从小跟外公外婆生活,外公管我管不住,上学那会儿没少因为叛逆挨过揍,打架啊什么的,都干,也不好好读书。”

“想不到你现在搞艺术了。”

“是啊,想不到。”

聊得兴致高涨了,徐宙也心情也松弛了一些。心中还是下午去公寓找南烟时的事情。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应该是她缴了话费手机通了,回了他的微信,说她昨晚回了公寓。

是回了公寓没错,回的谁家,她没说。

想给她发信息,输入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南烟现在还住你家吗,”冷泠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一直想问他,“她父母家人什么的不在这边?”

“嗯,暂时住我这边,”徐宙也不愿多说,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对了,林先生昨晚说,如果我外公的画在岩彩展上展出,很可能会卖出去?”

“是啊,而且价格肯定不会很低,我还说挂我的个展上,后来想想真是暴殄天物,那种岩彩展去的专业买家很多,冲着林先生名号来的就大把大把。”冷泠说。

徐宙也问:“能卖50万?”

“50万要看运气了,2、30万肯定可以的。”

他点点头,心底暗自打算。

“怎么,你是嫌我之前给你开价太低了,还是我的展览质量不高?”冷泠半开起了玩笑,“那会儿怎么一点都不想把画卖掉的事儿?最近缺钱了?”

“也没有,就问问,”徐宙也说,“之前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也该自己搞搞创作了,挂在美术馆,展览上,慢慢就升值了,不出多久就有人认识你了。”

正说着,冷嘉绅和林望下来了。

林望喜穿一身唐装、比冷嘉绅年纪稍大,两鬓半白了,在岩彩界堪称大师级别的人物,门徒弟子和崇拜者趋之若鹜。早前冷嘉绅初入艺术品鉴这一行,二人互惠互利,现在都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与朋友。

徐宙也的外公生前也研究过林望的作品。

冷泠先对冷嘉绅告别:“我们晚上还约了几个朋友,准备见面的,今晚就不跟爸爸你们去吃饭了。”

“美术馆的朋友?”冷嘉绅扫一眼徐宙也。

“对,”冷泠点点头,又亲昵地挽了下徐宙也,寻求肯认,“对吧,我们还要跟纪思明他们忙展览。”

徐宙也只得点点头。

冷嘉绅同意了,“那早去早回,小徐,麻烦你照顾一下冷泠了。”

徐宙也便答应道:“好,没问题。”

于是两个人便作别了林、冷二人,离开了。

转身之际冷泠便放开了徐宙也,他还低声问她:“你说的顺风顺水是撒谎顺风顺水?”

“我很少撒谎的,”冷泠笑了笑,“主要是今晚想去你那儿喝酒,迫不得已。”

林望目送二人远去,还笑呵呵地同冷嘉绅道:“冷泠没谈男朋友?”

“还没有,”冷嘉绅看了眼那边,“催她也不听,顺其自然吧。小徐外公的画那事儿,你想好了吗?”

“我也就是卖你们家冷泠一个面子,”林望摇摇头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挂出去看看效果,卖不了几个钱可别怪我。”

“那不会,不会。”

“这年头才华一般又拉不下脸的,成不了几个气候。他外公生前我见过,太孤傲,没什么人脉,跟谁也不亲近,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也不足为奇。人呐,还是要务实一点。”.

七点半准时下了楼。

南烟干别的可没这么准点儿过,下去遥遥见他车停在外面,似乎也才到没多久。

她绕到他驾驶座,慢条斯理地叩了叩他窗户。

“嗨帅哥。”

车窗降下一半。

男人清冷眉眼露出来,刚点上支烟,薄唇之间一点猩红,唇角淡淡勾起。

“帅哥今晚有空吗?”南烟懒懒靠住他车门,低头敛眸一笑,“我人美声甜又会叫,腰细腿长屁股翘,考虑一下?”

怀礼半眯起眸,上下打量她,唇边一抹笑容,“是吗,上来我看看?”

“上来可就不一定是谁看谁了。”南烟手指勾勾他下巴,隐隐一道伤口,她指尖儿轻抚过去,转身上了副驾。

路上商量了去哪里吃饭。

他应该带过数不清的女人奔赴这样的夜会,也许没什么稀奇的。她也跟许多男人吃过饭,但这些男人中已经有了怀礼这个名字,多年后回想起他,不知这个夜晚是稀松平常的,还是十分难忘的。

早就不下雪了,路面蔓延开一片雪白,车行缓慢,空调喷薄出温热的潮气,过滤掉冬夜的燥冷,冲淡了有关于这个夜晚其他的情绪。

南烟现在不知自己是为了那60万,还是仅仅为了跟他吃个饭。

路口堵车等待时,南烟忽然问他:“如果你今晚等不来我,会怎么办?我上次可没等来你,你放了我鸽子。”

“上次有急事,实在不好意思,”怀礼笑一笑,侧眸看她,“你呢,上次没等来我去做什么了。”

“回去吃泡面。”她撇了下嘴。

“那今天要好好补偿你了。”他笑。

他没有给她答案。

什么时候她开始计较他给不给她答案了呢。

南烟还在心底想,如果她今晚不来,她没空,他会去哪里。

他好像从来不缺女伴,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女人,曾也有吃饭中途去找别人的时候。

他那天临时出国,是因为晏语柔吗。

南烟不知从何问起。

他的世界好像只对她打开了冰山一角。

只有这么一角而已,和从前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要么睡了她带她吃顿饭,要么吃完饭顺便睡个她。

到了一家大众点评等公开网络上搜不到的私房菜——服务生是如此介绍的,还说他们今天很幸运,位置一周前就被订光了,今天有位客人恰好有事没来,于是给了他们。

坏境优雅静谧,小筑流水,每个餐台后都有一位主厨操刀,喷香四溢。

落了座,一个服务生显然眼熟怀礼,过来询问是否还点上次点过的煎鹅肝。怀礼便询问南烟的意见,“你怎么样,想吃吗?”

南烟吃不惯这东西,去年去俄罗斯就吃得反胃,忙摇头:“不了,你点就好。”

“我也不吃那个。”怀礼说。

那是谁吃?

倒了酒,南烟才要推过去给他,却止住了,“哦,你要开车的。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

怀礼笑微微地反问她,“什么安排。”

“就是,”南烟心想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女人管的太多总容易让人烦闷,她便顿了顿,道,“去别的地方?”

他扬眉,“和你?”

她张了下唇,笑,“也不是不行。”

怀礼便轻轻地笑,接过主厨手中一道菜,放在她面前,“尝尝?”

“这什么。”

“奎宁牛肉,之前吃过一次味道不错,肉质很细腻。”

南烟盯着面前这块儿肉,外焦里嫩,侧切面绯红,鲜嫩多汁,看着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前几次和他吃饭都草草了事,不知怎么,今天彼此好像都用了点心思。

她便用刀叉切下一块儿,放口中,细嚼慢咽。

果然美味。

“怎么样?”怀礼眉梢微扬,问她。

南烟满足地点点头,眼眸明亮,“还不错。”

怀礼便弯了弯唇,低头,也慢慢缓缓地切,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姐姐是做什么的。”

“嗯?”南烟一怔。他很少问她的事。

“在广东?”他思索着,看着她,“你说的。”

“嗯对,目前在,”她不知怎么解释,囫囵说,“在做生意吧,不太清楚。”

“在北京没别的亲人了吗。”怀礼又问,微微笑着。

“还有……舅妈,舅舅,在这边,”南烟说,“不过不怎么往来,之前上学时候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

“哦这样。”他沉吟。

“你呢,你一直都在北京?”南烟明知故问。但还是想通过晏语柔给她的那些讯息更了解他一些。

怀礼不认为晏语柔什么都没告诉她,包括之前她说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他也是存疑的。

他只是淡淡地笑,解释道:“不是,我父母离异很早,我初中来北京读的书。”

然后就是晏语柔一家一直在照顾他吧。

他没往下说,她已经有了答案。

一杯酒下了肚,南烟有点醉意了。

她的酒量时而好,时而不好。心里没装事儿的时候千杯不倒,心里装了事儿就很容易醉。

她顺势撑住脑袋,眉眼之间拢着一层朦胧的娇酣,笑盈盈地瞧着他。“知道吗,大部分时候我觉得你挺忙的,想见你又不忍心打扰你,但是见到你了,又特别想打扰你。”

怀礼低头顾着吃饭,笑一笑,“你想怎么打扰我。”

“我不知道呢,”南烟说,“有时觉得你离我很近,大部分时候觉得你离我太远了,想靠近又靠不近,想远离又远离不了。”

她说着探身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怀礼,你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怀礼轻轻挑眉,笑,“对你算吗。”

南烟额头抵住他肩,又抬头,看着他吃吃地笑,“你开玩笑啊。”

“喝多了,”怀礼推开她杯子,指腹摩.挲她脸颊那道浅浅的疤,已经愈合了,“乖,吃点东西。”

南烟便听话地吃东西了。果然很好吃。

二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两句,上了道新菜,他还为她介绍菜品。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也精通这样的美食。

她好像是真的醉了,听他说话,都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于是不留神一口咬到了芥末,味道直冲天灵盖儿。

辣的她眼睛就红了。

“我不是说了有芥末吗,”怀礼愣了一下,苦笑着,拿了面巾纸替她擦眼泪,低声地问,“不能吃辣?”

南烟摇头,舒缓着鼻腔的感觉,呼吸都不畅了。

好像被他传染感冒了。

所以说跟他上床真的会上瘾,冒着感冒的危险都要跟他接吻。

都说感情或许可以睡出来。

一直想睡也是种感情吗?

“我看看,”怀礼温凉的指腹抬起她下颌,她便这么半仰起脸来,红着眼眶瞧着他,不知道的以为他给她怎么了呢。

他有些好笑,显然又因为风度在忍耐,“哭了就不好看了。”

于是她把眼泪匆匆擦掉了。

喝了口红酒舒缓,不留神,又打了个嗝。

好狼狈。

他又笑了起来。

南烟不知哪来的脾气,倏地一口就咬他的嘴巴。

“烦死人了你。”

怀礼去揽她的肩,拍一拍她的背又揉她头发。

“我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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