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好几个医护人员涌进来, 把迟也挤到了一边。他们掀开了被子——迟也这才意识到原来被子下面的躯体是完全赤|裸的。他怔在那里,惊恐地看着那枯瘦的、插满了各种仪器的身体,完全感觉不到那是个人。有护士把他往外赶, 一个男人爬到病床上, 跨坐在孟轻雪身上, 迟也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发现那个男人在给孟轻雪做心肺复苏。他的力气那么大,孟轻雪那么薄的身躯,好像两下就会被他摁散架。迟也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还想往前去, 那个护士近乎不耐烦地赶他:“您快出去吧!”

迟也拉住她:“别再折磨她了!”

那护士为难地看着他:“这都是程序。再说,您也不是家属啊!”

迟也只好从病房里出来,孟轻雪的父母都在。她的妈妈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到了最后的时刻, 激发出了一点天性, 还是反正已经知道救不回来了, 所以尽情表演着悲痛,好缓解对女儿的愧疚。总之, 她哭得无比凄切,一再求医生再抢救一下, 要用最好的药,要不计一切代价。

迟也听了一会儿,反而没有眼泪了。他突然安静地脱下了防护服,一言不发地从医院走了出去。

他给喻闻若打电话, 喻闻若没接。他最近经常没办法接电话。迟也知道喻闻若也在接受调查,但是这种调查更加隐蔽,连个名目都没有。喻闻若没再去过迟也那里, 很少见面,也很少通话。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如果有人找到迟也,问关于他的事情,说实话就可以,不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

“不要跟他们争辩。”喻闻若特意告诫他。

迟也果然接到过好几个电话。他们说喻闻若跟外媒关系密切,有可能泄露了国家机密——迟也觉得荒唐极了,不知道喻闻若哪里有渠道接触什么国家机密。然后他们又问迟也,你知道他的养父曾经写过对中国不利的报道吗?迟也瞠目结舌,完全回答不上来。他们口中的喻闻若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老谋深算,处心积虑,不怀好意的人。迟也完全被吓坏了。他们问了有关基金会,也问了喻闻若平时来往的人,还问了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到什么程度……一个电话里问过了,下一个电话里还会接着问。迟也按照喻闻若交代的,全都说了实话。最后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破绽,于是感谢了迟也的配合,告诉他这与你无关了。

迟也试图追问他们会把喻闻若怎么样,得到的却只有一句建议他和喻闻若保持距离。

电话没打通,迟也就不打了。他给喻闻若发了一条信息,知道他有空就会看到。然后自己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感觉到鼻尖落了什么东西,湿湿的。迟也以为下雨了,一伸手,却是一片雪花落在他手心上。他手也是凉的,雪花一时没化,就立在他的皮肤上,要凑得很近很近才看得清楚,六个角齐全,玲珑剔透,可想再看一眼,它就没了。

迟也听见自己心里一声叹息。是她走了。

喻闻若在两个小时以后到了医院,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他还坐在花坛边上,头发和眉毛上都已经挂了一层薄薄的霜,鼻尖冻得通红,脖子缩在围巾里,喻闻若都走到他面前了,他还是呆呆的,发着愣。

喻闻若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迟也问他:“你们快要复刊了,是不是?”

喻闻若点点头:“嗯。”

然后又道:“今天我去了集团那边谈话。”

迟也缓缓转过头,看着他。

喻闻若笑了笑:“交接完我就得走了。”

“是因为停刊的事,还是……”

“这还重要吗?”

迟也沉默。半晌,叫他:“喻闻若。”

“嗯。”

“我冷。”

喻闻若伸出手,把他一边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其实迟也在这儿坐着,也一直把手揣在兜里,但就是冷。喻闻若的手是热的,迟也跟他十指相扣。

雪慢慢地下,没有停的意思。冬天白日短,好像就这么一会儿,天已经黑了。他们一块儿抬着头,看着就近一盏灯,雪花在灯下被风带着乱舞不止,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只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良久,迟也说:“他们告诉我,不管调查结果怎么样,你都会被驱逐出境。”

喻闻若攥着他的手,没说话。

迟也又道:“不排除终身限制入境,这是什么意思?”

喻闻若:“字面意思。”

“限制,又不是禁止。”

喻闻若又笑了,他点点头,没跟迟也争辩。

迟也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等调查结果出来吧。很快了。”

“很快是多快?”

喻闻若又不答了。

迟也低下头,把手从他口袋里抽了出来,放回了自己兜里。

“回伦敦以后呢?”

“你是说工作吗?”

“嗯。还有别的。”

“先陪陪我父母。我前两年买了一套房子,比你去过的那间大一点。一直都没顾得上装修,正好可以花一点时间自己设计一下。以后……可能会去倒卖倒卖艺术品,不然就去做时尚咨询,跟朋友合伙或者自己开,都行。”

“哦。”迟也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

他全都想好了。

迟也板着脸,突然问他:“你会回去找daniel吗?”

喻闻若哑然失笑,觉得这话很荒唐,但看了看迟也的神色,非常认真,他只好也认真下来,承诺似的:“不会。”

“你会找别人吗?”

喻闻若看着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吧。”

迟也:“多久算不短?”

“我不知道。”喻闻若耸了耸肩,“三年五年?”

迟也脸板得更难看了:“王八蛋!”

喻闻若安静地看着他。

“你会有很多麻烦。”

“狗屁!”

“如果最后,他们针对我的调查结果不利,而你又坚持跟我保持这样的关系,那么你也会被调查。”

“x他妈!”

“他们会监视你,没收你的护照,调查你的家人……直到确认你跟我再无瓜葛。”

“你在跟我分手吗?”

喻闻若不说话了。

迟也眼睛红了一圈。

“我爱你。”他突然说,“我再也不会去找别人了。”

喻闻若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

“你应该把明年巡演的话剧签了。”他最后说。

迟也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喻闻若坐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他也站了起来,跟在迟也身后走。雪越下越大,喻闻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迟也保持着这段距离。街上没什么人,迟也快步过了一个红绿灯,等喻闻若走到的时候,灯突然转红了。喻闻若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这一头,他想叫迟也一声,但没喊得出口。大车过去,地上薄薄的一层雪泥被染得糟污一片,溅起一大块区域,喻闻若往后避了一下,再一抬眼,迟也的身影已经很远了。

很瘦,很高,像一片孤影。远远地看过去,头发已经白了。

喻闻若突然想,这样也好。

比起张念文和王永乾,康敬仁被抓的过程曲折了很多。陈肃没有放过他,一路深挖,监督警方调查。在涉及俊华案件的多名公职人员都已经被拘捕之后,康敬仁曾试图抛妻弃子逃到国外去,结果被群众举报,在机场被抓了个正着。迟也还是从严茹那里得知,这个“群众”不是别人,竟然是蒋以容。

“还有当初举报张念文吸|毒的……”严茹朝他诡异地一笑,“你以为是谁啊?”

迟也思前想后,还是准备去见蒋以容一面。跟她打了个电话,蒋以容也不矫情,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直接给他回了一个时间,还是对他招之则来的样子。迟也想了想,就没带什么礼物,觉得那样会显得很可笑。

蒋以容最近很忙,方便起见,住在了市里的一套公寓。迟也去留心了一下,发现自从ihsd运动被他推到热点以后,达诺尔就把这个事当成了一个营销点,最近几个月围绕着“达诺尔女性力量”做了非常多的营销活动。他们本来也有这个slogan,一直是跟安清合作。安清跟他们解约以后,蒋以容干脆不找什么女明星了,自己上阵。

她形象不错,保养得也好,没结婚,拼搏了几十年,坐到这个位置,本身就是“女性力量”最好的诠释。所以最近各种宴会啊论坛啊真人秀啊谈话节目啊,都有她的身影,比迟也还像个艺人,只是迟也最近根本没闲心关注而已。

他到蒋以容那个公寓的时候,蒋以容的“团队”还在跟她对明天节目的流程。看到迟也来了,所有人都非常惊讶,唯独蒋以容泰然自若,好像迟也过来找她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她笑着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温温柔柔地下了一道逐客令:“那我们就明天再谈吧?”

那几个人都站起来,跟蒋以容告了别,走出去的时候还跟迟也低头问好,叫他迟老师。迟也发现其中一个人挺面熟,可能是以前合作过的什么节目编导,只好也低头跟他们问好。等人全走空了,再一回头,蒋以容已经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自己手里也端着一杯,把鞋一脱,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赤着脚,挂到了茶几上。

“坐啊。”她招呼迟也。

迟也犹豫了片刻,十分拘谨地在她面前坐下了。

“这次来,是想当面谢谢蒋总。”

蒋以容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我是看你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实在看不下去了。”

迟也舌尖顶住自己的齿缝,颇为忍气吞声地附和着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她看不下去个什么劲儿,他险些活不下去才是真的。

蒋以容朝着迟也眨了眨眼:“打蛇要打七寸,懂了吗?”

迟也跟她装傻:“哦?”

蒋以容:“什么性|侵啊,拉|皮条啊,你打不痛他的。税这种事,一查起来又没完没了,夜长梦多。”

迟也默然,半晌,笑了一声,顺着她道:“那还是蒋总效率高。”

蒋以容喝了一口红酒,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又道:“当然了,我也不能抢这个功。要是没有你先把人拖下来,我也不敢随便去举报他们。我最多就算是……落井下石,多踩了一脚而已。”

迟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为什么要踩这一脚?”

蒋以容轻描淡写地说:“能踩干嘛不踩?”

“那康敬仁呢?”

“送佛送到西咯。”蒋以容歪了下头,“不然等他以后东山再起来报复吗?”

迟也欲言又止。

“别想太多。”蒋以容说,“这跟你没关系。”

迟也:“我不想再继续欠你的。”

蒋以容笑着摇了摇头,很无奈似的:“自作多情。”

“就算我自作多情吧。”

蒋以容闻言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散了大半。

“迟也。”她叫了他一声,唇角还留着一点笑意,眼睛里却只剩下某种自嘲似的神色,“追不到漂亮校花就泼人家硫酸是男人才会做的事。”

迟也:“我也不是漂亮校花。”

蒋以容道:“但我讨厌张念文。”

迟也沉默半刻,朝她端起了酒杯:“多谢。”

蒋以容嗤笑了一声:“没必要。”

迟也只当没听见这句话,仰脖把酒喝了。蒋以容挑了一下眉,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自己也喝了一小口。

“你这种喝法,真糟蹋我的酒。”

迟也没反驳,把空酒杯放回了桌上。“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热红酒了?”

“就今年吧。”蒋以容拢了拢身上的开衫,懒懒的样子,“年纪到啦,不能再贪凉了。”

迟也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承认自己年纪到了这样的话,不由挑了一下眉毛。蒋以容看见了,她审视着他,突然问:“你以前都是怎么看我的?”

迟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

蒋以容不以为意:“一个可悲、寂寞又饥|渴的老妖婆,老得都能做你妈了……你觉得我很恶心吧?”

“不是。”迟也轻声否认。

蒋以容摇了摇头,没追究。

“正好,我还有东西一直没给你。”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走进了卧室。迟也探头张望了一下,看见蒋以容在一个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走出来交给他。

迟也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蒋以容重新坐下来,示意他拆开。“喻闻若的身世。”

迟也的手指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牛皮纸信封“哧啦”一声,被他撕裂一个口子。

他没着急看里面的东西,抬头问蒋以容:“怎么会……”

“偶然得知的吧。”蒋以容喝着她的酒。迟也抬头看了她一眼,会信她才有鬼。这种事,留心去找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偶然”去。

但迟也没追究她的话,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先看到的是几张生活照,应该是最近拍的,照片上的女人已经老了,但仍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非常美的,眉眼间跟喻闻若有些神似。穿得富贵,气质也很优雅,看起来不像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抛弃亲儿的那种女人。

“这是他妈妈?”迟也抬头问蒋以容。

蒋以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示意他自己看。

迟也翻了翻,喻闻若妈妈的资料非常多,她现在的丈夫、孩子,也都很详细,但关于喻闻若的爸爸,就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迟也拿出来看,只有一张蓝色背景的证件照,看得出有些年代了,照片上的男人一身正装,胸前别着国徽,肩上还有肩章。旁边写着他的名字,喻绍。下面是生卒年份,卒年正是喻闻若出生那一年。

迟也再次抬起头,十分惊讶:“死了?”

蒋以容点点头:“病死的。在牢里。”

迟也皱起眉头,又看了一眼那张证件照。他没这个本事从肩章里推断出这个人的身份,但按照生年推断,他应该比喻闻若的妈妈大了很多。

“婚外恋嘛。”蒋以容不无讽刺地笑了笑,“见不得光的。”

迟也没说话,他没办法像蒋以容一样置身事外地评价这件事。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喻绍那张照片,心想,是你给他取的名字吗?

他原来问过喻闻若一次,怎么从来没想过找一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喻闻若也就是一句“找了干嘛?”

但坚持用着自己的名字,用了三十多年,bridge每一期的卷首语都是他的签名。人家签一个自己取的英文名,他却放着法定的英文名不用,每次都不嫌麻烦地签三个汉字。

迟也把所有的资料收好。“蒋总知道多久了?”

蒋以容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含糊道:“有一段日子了吧。”

她说完就看着迟也,眼神带着几分狡黠,但更多的还是,“对,我当初查这事儿就是不怀好意,你能拿我怎么着?”

迟也摇了摇头,告诉蒋以容:“喻闻若不在乎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从来没想找过。”

“随便。”蒋以容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交给你了,告不告诉他就是你的事。”

迟也掂着这份资料,突然苦笑了一声,看着蒋以容道:“我们分手了。”

这话说出来比他想象中轻易得多。严格来说他们谁也没提这个话,但那天迟也走着走着,回过头,就再也没看到喻闻若。

蒋以容没料到这个,手里还端着空酒杯,看了他好一会儿。

半晌,不无感慨地撇了撇嘴,“wow.”

然后又道:“我好像是听说他要离职回伦敦去了。”

迟也“嗯”了一声,这事儿已经传遍了时尚圈,蒋以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表情告诉迟也,她以为这就是他们分手的理由,迟也没有去纠正她。

蒋以容把酒杯放回桌上,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迟也。迟也不愿意被她审视,避了一下她的目光。

“蒋总……”

“小也。”蒋以容像从前那样叫他,“他把你甩啦?”

迟也愣了一下,觉得这话有点儿刺耳,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令他没想到的是,蒋以容突然很快意地笑了一声,幸灾乐祸似的,又舒舒服服地歪回沙发上,一边笑一边看着迟也。

迟也抿了抿嘴,站起来准备告辞。

“啊,不好意思。”她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但仍在笑,用手捂着嘴,“别生气。”

迟也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又坐下来,做了个手势,一副任她笑的意思。蒋以容只好清了清嗓子,不笑了。她倾身拿过迟也的杯子,又给他倒了杯酒,迟也接过来,也没说话,真有浇愁的意思,一口喝了下去。

蒋以容这回不说他糟蹋酒了。

“唉,真是没想到。”她叹息了一声,但迟也怎么听怎么像说风凉话。

他挑了一下眉毛:“很意外吗?”

“当然意外啊。”蒋以容的口吻有点酸,还有点嘲讽,迟也听出来了,她果然是在说风凉话,“瞧你们俩爱得死去活来那样儿,我还以为你们真能天长地久。”

迟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心口那股酸压了下去,干脆也自嘲了一句:“那可能就是还没那么爱吧。”

蒋以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挺可惜的。”她带了一些真情实感的惋惜,“其实你们俩才是一路人。”

迟也一句话也没说,抿着唇,眼圈已经红了。

“我能再喝一杯酒吗?”

他伸着空杯子,但蒋以容拒绝了他。

“小也。”她的声音非常温柔,眼里好像有无数的情绪,但很坚决,“你该走了。”

迟也看了她一会儿,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站了起来。

蒋以容对着那牛皮纸信封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拿上。迟也其实不太想拿,但放在蒋以容手里好像更奇怪,他只好拿起来,揣在了手里。

蒋以容没站起来:“不送。”

迟也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看着蒋以容。

“我没有觉得你很恶心。”他轻声道,“即便我不喜欢女人,也一直觉得你很有魅力。”

蒋以容冷笑了一声:“要是你敢说,如果你不是同性恋你就会爱我的话,我会马上叫保安来打你。”

迟也其实没想说这句。

“会有人爱你的。”他对蒋以容说。

蒋以容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他,客厅外面是落地窗,北京寸土寸金的地段,灯火辉煌地映着她的身影。迟也发现自己面对她的一切情绪都消失了,无论是曾经的依赖,还是后来的憎厌,全都彻底没有了。他看着她,明明人还在眼前,心里却觉得像是面对着一个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蒋以容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她笑了。

“宝贝儿。”她笑得很甜蜜,也很不以为然,“我有钱。”

她没有说明白是因为有钱所以不需要爱了,还是说她可以用钱去买到爱。但迟也已经不想追究。

他点点头,很认可蒋以容这句话似的,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所以还有一章。牢记是he.

pps.喻闻若的身世前面有两次伏笔,有人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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