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身边女子双颊通红, 巴掌大的脸上,红疹布了整张脸庞。

祁琰昱睁着双迷蒙的双眼,隐忍之色一闪而逝。

他强行分出一缕神识, 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凝玉膏。

手指颤颤巍巍揩了点儿玉膏,轻手轻脚的涂抹在眼前人的脸上。

她睡的很熟, 浓密的睫毛乖巧的排成两排,投射在眼睑下。

呼吸间,秀挺的鼻翼一翕一合,其下两片惨白的唇在夜明珠散发的柔光中, 泛着诱人的光泽。

季魔头生的美,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不管五官如何变,但凡她还是她, 仔细打量便还是那副模样。

拥有相同的神韵, 相同的气息。

瑰姿艳逸,铅华绰约。

祁琰昱视线顿在她两片浅淡的唇瓣上,凝视了好半晌,手指鬼使神差下移,一寸一寸靠近。

熟料身边的女子似乎若有所感, 下意识的张嘴,含住了落在唇边的手指。

濡湿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手指, 祁琰昱整个人僵在床榻,一动不敢动。

手指上有凝玉膏的味道,味苦。

熟睡中的季君竹含了片刻,嫌弃的吐出来, 颠住怀中人的屁股,将他扯入自己怀中。

头枕在他的肩头,再次睡去。

隔着衣料, 两人肌肤贴在一处。

祁琰昱强行撑起的身子,再次无力的软了下来。

身体散发着无法排解的灼热,在这凉如水的夜晚,久久无法消散。

无可奈何,只得艰涩的合上双眼——

季君竹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早。

手腕处悬着一根红绳,一直伸向屏风外头。

屏风外。

“师兄,孽徒的病是否严重?”

句城坐在外室的八仙桌上,十指搭在红绳上轻弹了两下。

一言难尽的抬起头。

见他面色有异,祁琰昱清冷冷的眸中浮了层几不可察的焦虑。

他反复问道:“如何?”

句城祭出一缕青光,红绳仿佛有了自主生命,飞回他的手心中。

他古怪的看向祁琰昱:“过敏之症,擦拭些凝玉膏,一日便能好全。”

他当是什么人命关天的重疾,原就为了这点儿芝麻大的小事,素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辞染师弟,一大早敲开了他们炼丹堂的门。

他虽依旧面无表情,可眼底却是实打实的焦急迫切。

“当真?凝玉膏她昨日用了些,可今日脸上的红疹并未全消。”祁琰昱掀开眼皮,修长的手指中很快现出一枚玉瓶。

他将装有凝玉膏的瓷瓶递给凌霄,目露犹疑。

句城打开瓶口,嗅了嗅凝玉膏的味道。

并未察觉出问题。

斟酌道:“悬丝诊脉总归有误差,师弟若不放心,不如我亲自为你徒儿查探下经脉。修炼出了岔子也有可能浑身现出红疹。若是经脉阻塞所致,灵力代为疏通一二便可。”

话落,句城抬脚便要穿过屏风,却没想到身前紫影一闪。

祁琰昱黑着脸拦在他的身前。

“男女有别,孽徒身为女修,让师兄亲手为她疏通经脉,总归不为妥帖。”

他一本正经拒绝道:“还是由本尊亲自来为好。”

句城一言难尽的瞥了眼祁琰昱,没想到辞染师弟占有欲如此强,不过是个弟子,胸都没长圆润。

他岂会被其蛊惑?

正欲张嘴辩解一二,对上前方师弟啐了冰的冷刀。

句城乖觉的闭了嘴,他耸耸肩道:“行吧,师弟若觉着不妥帖,我也不强求。只不过方才为你徒儿诊脉,发现了另一毛病,你这徒儿经脉内灵力源源不绝,本是修炼好苗子……但是……”

句城觑了眼祁辞染,身前紫衣仙君抬眸迎着他的视线,一脸肃容。

将手中红绳收回储物袋,句城忍不住抖了抖。

眯着眼继续道:“我方才见着她体内元阴之力极为混乱,竟然透过经脉蹿入识海之中,致使精神紊乱,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长此以往,此女必定爆体而亡……”

季君竹捏紧锦被,不动神色觑了眼屏风外。

她成日噩梦不断,精神高度紧绷竟是元阴之力作祟?这怎么可能。

玄天大陆上女子的元阴之力其实不单纯是指代自身特殊体质,它会随着修为、灵根淬炼以及识海扩大而逐渐增强。

一般来说女子的元阴之力是附着于经脉、血脉之内。

等到修为达到出元婴期,元阴之力被分离出来,与自身元婴融合。

从此往后只要灵魂不灭,元阴之力便不会消失……

但是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女子的元阴之力能蹿入识海,导致精神力紊乱。

而她……

自重生的那日起,精神力确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她一直怀疑是原主身体状况所致,却原来是她自己的灵魂状态附带的元阴之力出了岔子。

季君竹闭着眼,凝神细听。

屏风外,祁琰昱薄唇紧抿,追问道:“师兄可有法子治她?”

句城背着手,沉吟片刻,对上祁琰昱灼灼的视线。

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无药可解。此种状况……不过……“

他斟酌的回忆道:“我曾在《百疾》这卷古册中见过一起类似病症。唯有一种法子,找到匹配度极高的男子,行双修大法。以道侣元阳梳理其识海内紊乱元阴之力,将之汇入经脉,此乃解决之法。”

祁琰昱蹙眉,句城将话说的如此直白。

他自是听得懂,他晦涩的瞟了眼屏风内沉沉入睡的女子。

张了张嘴,问道:“普天之下男子数不胜数,这般男子如何能找得到?”

祁琰昱忽然眼睛一亮:“神谕匹配出她道侣的男子,是否能救她?”

句城点头,寻思着神谕十年现世一次。若是再等上十年,此女怕是早就化为一捧白骨。

他提着药箱叹气,安慰道:“神谕匹配乃是其一,你这徒儿若想找出与她匹配度极高的男子还有另一方法辨别。一旦那男子出现,她抱住他,可安心睡上一夜才是。”

祁琰昱神色恍惚的送凌霄出门,如墨的眸子内明明灭灭,也不知想些什么。

见他这幅模样,句城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宽慰道:“师弟莫伤心,不过一徒弟,你若想要,师兄将自己的亲传弟子匀你两个如何?”

祁琰昱黑着脸抬起头,拱手赶人:“天色不早,师兄赶紧回吧。”

此时天光大亮,飞鹤高空盘旋,天气放晴,碧空澄澈。

睁眼说瞎话的辞染仙君,面上一本正经。

句城张了张嘴,尴尬的祭出飞剑,头也不回的飞出流云峰——

季君竹躺在床上挺尸。

心底复杂,装睡的神情险些绷不住。

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为了活命必须肉偿。

尤其是要想活命,必须与她亲手□□出来的小道士行那等子污秽事儿,姑且不说他同不同意。

若真的将他睡了,她心底那点儿芝麻大的良心肯定过意不去。

她若渣了他,五百年前,亲手攻略他又有何意义

这就仿佛她全心全意护着的白璧无瑕的花朵,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必须亲手将之碾碎。

惨无人道,她迈不过自己心底最隐秘的道德底线。

季君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手未放下,身边忽然多了个人。

“醒了?”祁琰昱站在床侧,摊开右手,一枚青玉瓷瓶现在掌心。

他将瓷瓶向前递了递,絮絮叨叨道:“此乃极品凝玉膏,将之涂抹在红疹处,应是能好全。为师手中只剩一瓶,若是不够,我再去凌霄峰寻你句师伯换回两瓶……”

季君竹抬眸,对上一双清光冷冽的眸子。

眼前的男子神色不丰,如墨的眼底倒映着她布满红疹的脸。

明明看不出多大情绪,却能让人隐隐感觉到半分柔色。

季君竹心底一动,她收敛起脸上一贯浮夸之色。

好奇的问道:“师尊对所有弟子都如此温柔吗?”

身前的男子一愣,他眼底忽的蔓了丝笑意,薄唇抿出一条细微的弧度。

喉腔喑哑:“本尊座下只有你一位弟子。”

“所以我是你的唯一……”季君竹挑眉,调情的话张嘴就来。

话落惊觉不对,小心翼翼觑了眼床边的紫衣仙君。

没想到他竟没有生气,墨眸似点了璀璨流光,低低应道:“嗯。”

声线沉郁,叮当落入心底。

季君竹勉强维持着唇角弧度,心底莫名有点儿懵逼。

老道士这是什么意思?

认识这么多年,如这般温柔的模样,季君竹从未见过,即使五百年前涉世未深、骄傲别扭的小道士,也未曾如此温柔过。

季君竹垂着头,眸中掠过一抹狐疑。

全然未察觉,上头紫衣仙君双手拢于袖口,指腹深深的埋入手掌心。

他的神识笼罩在储物空间内,腰带内那本《御女心经》正摊开。

其上所书:“御女需先诱得其喜爱……一则为百依百顺,温柔小意。展唇时,弧度不宜过大,羞涩内敛。应答时,视线与女子平齐,勾出销魂眼尾……”

祁琰昱狼狈的瞟了数眼,墨眸内挣扎一闪而逝。

他沉默了片刻,满目复杂看向季君竹,叮嘱道:“往后你搬到为师房内就寝。”

天大的好事降临在自己头上。

季君竹没反应过来,她倏然抬头,定定的看向祁琰昱,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徒儿若睡在师尊的床榻……岂不是辱了师尊清白。”

紫衣仙君蹲下身,他的视线与坐靠在床拦上的季君竹平齐。

眸中蔓了丝心疼道:“清白不重要,你需要睡觉。”

冬日的阳光正好,蹲下身的男子墨色的眸内被晕染了层薄光。

季君竹心中一动,她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睛。手中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顺势合上了眼皮。

她俯身……

“啊啊啊啊啊啊……”耳边传来梦泽惊恐的吼叫:“你…你你……你们在干……”

季君竹摘下祁琰昱银发上那枚梧桐叶,顺着声音看向满目震惊的梦泽。

莫名其妙道:“我们怎么呢?”

梦泽迈着小短腿,越过屏风。

视线落在季君竹手上梧桐叶,眸光微闪,尴尬的挥了挥翅膀道:“早……早啊!”

祁琰昱直起身,他闭了闭眼。五指成拳,松开、握紧、反复几次后。扯下手腕上的玉珠串,一掌震碎。与珠串化为齑粉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梦泽后知后觉抬头,撞入一双幽邃晦涩的眸中,忽觉脖颈一凉,它瑟缩退后两步。

求救的看向床榻上的季主,她正垂着头,素手漫不经心的把玩垂落的发丝,盯着被褥上镶嵌金线的刺绣,眸光忽明忽暗,没有焦距。

梦泽迟钝的转动着眼珠,总觉着气氛似乎不对头。

它不太聪明的张了张嘴,正欲询问。

上头紫衣仙君紫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季……季主……主人看上去有点儿生气?”梦泽耷拉着呆毛,舔着脸问道。

“嗯,我也很生气,你擅自闯入我房间,成何体统。”

梦泽中气不足的反驳道:“可是……此处不是您……是主人的寝殿呀!”

季君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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