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之间,陆枫似乎来到陆府。眼前这座从小到大住了十一年的府邸,一花一木她都无比的熟悉,但此刻却有些陌生。

陆府里里外外挂满白绸,出入府门的下人也是一身丧服。陆枫大惊,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拔腿就往府里跑,这是谁去世了?

一路上下人无数,却没有任何人拦住在府里横冲直撞的陆枫,似乎没有看见她一般。

陆枫心里疑惑,尚未细想就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迎面走来,还没等她让路,就看到那人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自己……这是在做梦?

陆枫压下心里的诡异之感,脚步不由自主的带着她往听枫院走,似乎这场梦的关键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又似乎那里有人在等她。

路上凡是她能认出来的下人均是以泪洗面,嘴里念叨着小主子。

陆枫脚步一顿,一幕陌生的场景毫无征兆的拥上脑海。

“报告将军,营里出了奸细,咱们偷袭的计划被发现,如今已被包围。”

“将军,信号弹被人动了手脚,根本发不出去!”

“将军,我等拼死,也要护送您杀出去!”

带着火的弓箭从四面八方袭来,映亮了阴沉无月的夜空。

她们一行近百人,像是活靶子,在这铺天盖地的弓箭中,无处可逃。

“主子!”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枫与梦里那个被众人唤作将军的人重合,回头就看到木头挡在她身前,咧嘴笑着说道:“主子,木头…先走一步了。”

眼前的木头,成熟的脸庞上厮杀奋战后的血迹,有她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木头!”陆枫伸手扶住手撑着剑身体摇摇欲坠的木头,眼眶发热心中酸胀。

这人是她三岁那年从路边捡回来的,她用手里啃了一半的烧饼,把她哄回了家,从此成为她身边的跟班小厮。

木头从小陪她长大,替她背了无数黑锅,被父亲责骂过无数次,却还是无怨无悔,走到如此绝境,还是甘愿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利箭……

将闭上眼睛的木头放下,陆枫抬头望着铺天盖地从天而降的火光,心里明显有股不甘和愤恨。不甘尚未建功立业就这么死了,愤恨朝中竟有人通敌卖国!

身边所有护卫的人全都倒在地上。

四周响起敌军的号角声,那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或是这具身体本来主人的坚决,陆枫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猛的□□脚下地上,手撑着剑柄,挺直腰背,迎着漫天火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利箭穿过甲胄插.入身体的疼痛,陆枫感同身受。临死弥留之际,一张明艳夺目的脸庞忽的映入眼帘,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那人笑脸盈盈,柔声唤她,“陆枫……”

陆枫缓缓抬手,漫天火光变成了一位身着喜服的男子,那男子容貌她甚至都看不清,却下意识的知道这正是她夫郎成亲时的模样,知道那时候的他美的不可方物。

薄唇轻启,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陆枫亲耳听到自己在唤,“蜜饯……”

……

眼前所有的红色褪去,入目的是一府的洁白。

陆枫脚底生凉,伸手捂住被箭射中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却仍然觉得这里隐隐作痛。

等缓过心口的那阵窒息感,陆枫抬脚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往日里热闹温馨的听枫院此刻显得格外的萧瑟空寂,才刚入秋,陆枫就觉得满院萧条,除了映目刺眼的白之外。没有任何色彩。

她的脚引着她往里屋走,还没进门陆枫就听到里面压抑绝望的哭声。

陆枫心里有股怪异的感觉,还没见着人,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陆枫,陆枫……”

这两个字似乎是想要唤到她的心底,唤醒她的记忆……唤醒她对某人的记忆。

蜜饯。

陆枫身子穿墙而入,便看到一位身着白色丧服的男子,缩坐在床角,手里抱着一对鸳鸯枕中的一个,脸埋在枕头里痛哭。

这场梦太过于诡异,甚至可以用噩梦来形容了。但陆枫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难受。

都入秋了,他怎么还穿的这般单薄。

跟他说过要好好吃饭,怎么自己一出征他又瘦了。

床上的人似有所感,抬头怔怔的看着她站着的地方,沙哑的声音唤她,“陆枫?”

他枕头一扔就从床上下来,因为憔悴的厉害,才刚下床腿就一软,顿时跌倒在地上,膝盖磕的一声闷响。

陆枫控制不住的心疼,疼的心尖发颤,可伸出去的手就是扶不了他。

那人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撑着胳膊爬起来,满屋子的找她。

陆枫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情绪,能看到他的动作,甚至连他眼里含着泪都知道,可却看不清他的脸,跟刚才一样,明知道这人是她夫郎,可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只是心里却很确定,他是蜜饯。因为自己亲口喊过……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陆枫跟在身旁看着他没穿鞋的脚,想劝他回去。

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近在咫尺的自己,最终无力的蹲在地上痛哭。

陆枫听到有人过来,回头便看见自己爹爹纪氏。蹲在地上的人抬头看了一眼纪氏,伸手攥着他的衣摆,失声痛哭,“陆枫……”

下午时许牧蹲在雪地上,小手攥着她的衣摆,额头抵在她的小腿上大哭,嘴里喊的也是,“陆枫……”

两个场景重合在一起,陆枫什么都听不到,入耳的只有许牧绝望压抑的哭声,声声唤着陆枫。

陆枫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一样,疼的难以呼吸,这种感觉比弓箭穿透身体还要难以忍受。

“蜜饯,不要哭,我在呢我在呢。即使死了,我还是在你身边守护着呢。”

这话陆枫光张着嘴却是说不出声,手紧紧的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眼睁睁的看着他哭的痛哭绝望……

“主子?”木头半夜听见声音赶紧从耳房过来,点亮蜡烛就看见床上的陆枫满头大汗,脸上带着泪水,手攥着衣襟张着嘴大口喘气。

木头见陆枫恐怕是做噩梦了,赶紧拍了拍她的手,唤道:“主子?主子。”

“蜜饯!”陆枫大叫一声睁开眼,像只搁浅的鱼一样张着嘴大口呼吸。

“主子,您可算醒了。”木头松了一口气,扶着陆枫坐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担忧的说道:“您做噩梦了,我喊了您喊一会儿了……不过醒来就没事了。”

陆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木头,看着她担忧的脸,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嘴巴动了动,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木头见陆枫嘴唇发白干涩,赶紧给她倒了杯水过来,“我刚才听见您喊蜜饯,您是不是想吃蜜饯了?”

说着她从陆枫软榻的暗柜里把油纸包掏出来,打开递给陆枫。因着最近纪阮天天去“甜百味”,陆枫柜子里的蜜饯就没断过。

陆枫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才伸手捏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这种蜜饯裹了一层甜粉,有种独有的沁凉感,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陆枫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去睡吧。”陆枫只吃了一颗,又捏了一颗塞进木头嘴里,便把茶杯给她,让她早点休息。

重新躺在床上,陆枫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觉得还是有股莫名压抑的难受。她闭了闭眼睛去回忆刚才的梦,却发现一切记得都不是很清楚了,只有许牧的哭她还记得。

陆枫摸了摸下午被许牧哭湿的脖子处,里面的内衫被他哭湿,眼泪蹭在她的肩膀上,弄得她回去的时候身体都是僵硬的,一回来就把衣服换了下来。

这个蜜饯,是水做的吧……

哭湿她的衣服不说,还哭的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陆枫伸手揉了揉发闷的胸口,闭上眼睛又重新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路疯:这蜜饯,是水做的

木头:主子怎么知道的

一路疯:我扒开衣服尝出来的

木头:蜜饯还有衣服?

一路疯:当然有,衣服里面还有两颗红润的小红枣

木头:……这还是蜜饯吗?您睡糊涂了吧

……

甜蜜饯:?(????ω????)?(摸摸把被拉开的上衣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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