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烛火未休

这一片皇室内录区,若当真计较起来不算是苏言的管辖范围,只是有督察监管之权,而不可擅自查看,但眼下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苏言几乎是迫切地想知道……“长宁”二字,是否有旁的意义。

她的姓名,是否随着长皇子,落在了这皇室内录中。

此刻,那本记载着皇家血脉的册子,正安安稳稳的躺在苏言掌心,她飞快地翻阅着,按辈分世代很快筛选出范围。!

怎么回事,为何根本没有长皇子姓名,更别说苏言这个全朝皆知的“女儿”。

苏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先前皇帝对她多有特殊,她也想过会不会是皇帝对长皇子有不伦之心,只是后来长皇子嫁人,这份不容于世俗的情谊或许随着长皇子的离世,又转到她这个便宜女儿身上。

而这一切猜测的前提,本是——长皇子的身份。

可若长皇子并非皇子,毫无皇室血脉呢?皇帝与长皇子的情感,并无不妥,可长皇子却又为何以假装真,这又是为何?皇帝必然是知晓的,那苏母呢,其他大臣呢,也知悉长皇子身份吗,还是都被蒙在鼓里?

皇帝虽然有情,却又顾及颜面,后来长皇子多年归于山庄隐居,还有那一对藏在山中的对戒……长皇子与苏母成婚后,是否依然同皇帝藕断丝连。

苏母……被绿了?

“谁在那里!”

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苏言稳下心:“是我,苏言。”

外边的人狐疑,试探道:“大人,您……为何待在那处,那可不是您能翻阅的东西。”

“嗯,我知道。”借着高架遮挡,苏言正要合上手上的册子,“方才我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本,过来看了看才知道是我眼花了,这便出来了。”

说着,她合上了掌心的小册,却倏地一顿。

——第一页,当今皇帝姓名下,居然赫然白纸黑字写着苏言的名字。

帝幼女,名言,字长宁。

“大人,您好了吗?”外头那人又道。

“嗯。”苏言一瞬间收好册子,缓缓走了出来,对那下属道:“尽职尽责,条例规范熟知于心,不错。”

下属忙点头,心说大人说不准是在办什么事,她不过问便是,自己倒还得了点称赞,看样子升职有望了。

苏言坐在案前,处理着公务,心绪却是难以言述的复杂。

她……是皇帝的女儿?皇帝和长皇子所生?

所以……苏母才如此笃定她会平安无事,在朝堂不会遭受挫折,可这样一来,自己究竟是皇帝落在苏母手中的类似“人质”的女儿,还是别有隐情,皇帝不得不将她放在苏府。

心底有些酸,苏言苦笑一声,这些时日,苏母对她虽然面色严厉,却看得出来是真心待她,将她当作亲女儿。

可若是这背后,还有别的计量谋算,抑或是某种交易……尽管不愿意相信,可这便能解释这些日子的不对劲,苏母的意味深长,皇帝陛下的偏袒,甚至,还有……苏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朝中有几位大臣,对她的态度不太一般,平日上朝就有意无意地称赞苏言办事牢靠,甚至余尊降贵同苏言交谈。

原先她只以为是苏母身为丞相的这层关系,可仔细想来,都是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大臣,光凭苏母的面子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看样子,她的猜测……是真的了。

唯有一点仍然不太明晰

“长皇子”的身份,以及……他为何会作为一个“替身”,待在这皇城,做了一辈子的皇子。

……

“阿言,你在想什么?”

谢明允的一声轻喊,让苏言的意识逐渐回笼。

“今天事情多,有些乏了,方才走神了,不好意思。”苏言对他笑了笑。

谢明允却愣了一下,心底缓缓升起一丝异样——苏言的语气,像是有什么在隐瞒的。

他不可自抑地一慌,她察觉到自己所作的事情了吗?

“阿言,我……”他转身走过去,“有些话想跟你讲。”

苏言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这是要……对她坦白那些他隐瞒的事情。

谢明允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先前总是出去,是有些打算,没跟你讲过。”

苏言静静地听着,心底却有小火苗腾地一下升起,绽开火星四散。

“近来,谢家的生意扩展了不少,丝织布匹,西域珍宝,在京城开了不少铺子,基本已成规模,形成了完善的产业,划分明确,收入颇为可观。”

这话说出来像是打汇报似的,谢明允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苏言挑眉:“我知道啊!”

“啊,你……早就知晓。”那她不介意吗,不介意自己男子之身,不好好待在府里却偏要“折腾”。

苏言摇头:“我还当你什么事情瞒着我不说,就这,别说什么丝绸布匹,你挖矿我也管不着你,喜欢就好。”

谢明允:“……”挖矿是什么鬼。

他近来发觉自己时常染上苏言的口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虽然不能张口就来,却是在心底存了不少,也说不好这是否又是另一种默契。

“明允,”苏言忽然正色道:“其实你不必顾忌太多,想做什么就去做,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但你也有你的想法抱负。”

她拍了拍胸膛:“我就是你的后盾。”

“噗……”

这话本来很感动,但谢明允莫名想笑。

苏言看了眼窗外:“……好了,现在不早了,你先睡。”

谢明允却摇头,目光像是含着期许地望着苏言,轻声道:“等你一起。”

哪还能抵抗得住。

苏言起身,抬手将他打横抱起,步伐稳当,临到床边还腾出一只手拉开帷幔。

身体从半空落下,陷入柔软床铺,谢明允搂着压在身上的人后颈,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上去。

“等等!”苏言突然出声。

谢明允睁开眼:“?”

苏言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占有欲,近乎强硬地说:“不许闭眼,看着我。”

而后,她眼睁睁看着身下的人缓缓红了耳朵,凑到她耳边,声音轻软得能散去心里一切乌云:“那……那你先把烛火熄了,好吗?”

苏言在美色当前的诱惑和听从心上人的话,两者之间犹豫了不过一瞬间,便有了动作。

——她拉下帷幔,轻纱软帐扫过谢明允瓷色肌肤,衬出险些满溢的渴求。

谢明允忍不住闭上眼睛,这人……简直愈发的,不知克制。

但他心甘情愿地顺从,似乎可以满足她一切想要的,想给她一切最好的。

情意……甚至权力。

嗖的一声,苏言熟练地抽出了谢明允的腰带。

她吻上那双微凉的唇,呢喃:“不要怕,我想看着你。”

“……好。”

是夜,烛火未休。

……

第二日,谢明允醒来时,又到了午后。

“……”好像每回,他们……之后,都是如此。他抬了抬手,依旧是熟悉的感受。

四体酸乏,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极了。

谢明允伸手到被褥里,默默地揉了揉手腕,大约是不小心磕到了床头柱子,突出的腕骨有些泛青。

……

他万分后悔,为何一时心软让她不吹灯,简直、简直……“醒了?”苏言这时刚下朝回来,刚一进来就奔向谢明允,在床边换起了衣服。

谢明允一抬眼,就看见她线条凌厉的背,他眼神好,甚至看见了上面的细小红痕。

自然是……他挠的。

“咳,”谢明允移开目光,问:“你今天还是和先前一样,不参与丞相那事吗?”

他说的是代理朝政。

苏言摇摇头:“不,今日我也算是管了写,有些政务已经在送往我这儿的路上了。”

毕竟有些责任……得她来担。

“皇太女还在禁闭,倒没什么关系……”苏言苦笑:“但是二皇女态度不怎么样,像是撕破了脸,大约记恨上我了。”

谢明允忙撑起身体:“啊?那是不是有些棘手?”

苏言穿好了衣服,坐到床边:“还好,你别担心,我是谁……”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苏言,堂堂丞相之女、翰林学士,”谢明允忍不住调侃:“谁也奈何不得你,行了吧。”

苏言挑眉:“嗯!”

谢明允却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阿言,你觉得……当皇帝好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苏言疑惑了一下,差点以为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随即道:“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

苏言亲了亲他耳尖,如愿以偿看见一抹红色:“怎么?你不介意我三宫六院美男无数,把你给忘了?”

谢明允:“……介意。”

“那不就是了,当皇帝的人太花心,就算不花心,也难免被裹挟着纳许多男子,”苏言忽然正色:“我不喜欢这样,我只喜欢你。”

谢明允:“……嗯。”

他最后那句话,终究是咽了下去。

——可若是不当皇帝,便要死呢?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苏言的手搭在谢明允清瘦的腰身上,心里忍不住想,这人怎么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日甚至都没看账本。

莫不是真的……昨晚累着了?

许久,她近乎沉沉欲睡,忽然听见外边一声重响动,是皇宫的钟鸣。

一声响,代表着……

皇帝病危。

作者有话要说:  8.11——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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