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情之所钟

纪乐的元神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秦意几乎是立刻飞出了纪乐的身体, 抓着巫寻的衣领问:“乐乐的元神上面附着东西,一根丝,很细, 就贴在元神显出的耳下……”

巫寻正偷偷打瞌睡, 被他吓得几乎要变回原形缩进壳子里, 急忙安抚说:“六爷,您慢慢说, 慢慢说!”

秦意只能重新讲所见重述了一遍。

巫寻皱起眉寻思了半天, 又用仪器检查了纪乐的身体, 摇摇头说:“不像是害人的东西, 不过贴在元神上面, 听着有点危险。”

众所周知,魂魄无论对于什么种族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隐在躯壳之下,强大又脆弱。

但按理来说, 纪乐这个等级的凶兽,很难有人能控制住他。

即便是那个吸取灵力的法阵, 其实也伤不到他的根本,顶多像只老鼠一样遭人厌恶。

可秦意所说这根灵丝, 却不动声色的附着在最要紧的元神上面。

巫寻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我暂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犼是上古之族, 如果他并不知道这东西存在,那说明放入这根灵丝的是比他更厉害的存在。”

秦意的神情彻底冷下来。

巫寻到底是后世的一辈, 说不准的事情没法下定论,秦意只能带着纪乐先回家,梳理好脉络让他觉得舒服才是要紧。

纪乐却全然忘记了自己晕倒的事, 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秦意正紧盯着自己,眉头紧锁。

纪乐觉得奇怪,丢了身边的小抱枕过去:“你怎么这样看我?”

事无定论,秦意也不想叫纪乐烦心,就只是低声回答:“你睡了很久,担心你。”

纪乐眨眨眼,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应该只是睡过去了,也没什么,先前蜕变期的时候也很嗜睡,一连的睡几天都有。”

秦意点头,心里的不安终于被驱散了,伸手抱住纪乐,也不说话,就闷闷的将脸埋在他肩膀。

纪乐当他实在撒娇,拍拍他的背问:“怎么了嘛。”

“乐乐,我有些害怕。”

秦意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难以抑制的流出担忧惧怕。

他从前总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沉稳精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乱了阵脚,可偏偏撞上纪乐,稍有变数就要提心吊胆。

实在是没出息。

纪乐觉得好笑:“我就是多睡了一会,你也要担心,怎么胆子这么小,好啦不怕不怕,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秦意反应极快:“天这么冷,不准吃冰淇淋。”

纪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下床去了。

被嫌弃了大半天以后,秦意总算是用牛肉锅挽回了纪乐的心。

天阴沉沉的,一整天都压在头顶,纪乐吃饱喝足,窝在办公室里陪着秦意加班,眼巴巴的往窗外看,好奇问:“会下雪吗?”

纪乐不喜欢冷,却喜欢雪,他以前生活在钟山,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雪,烛阴掌管晨昏,又不能离开钟山,他也不会经常跑出去很远,害他担心。

其实黎州也很少下雪,但今天的天却很像有雪的样子,所以他现在看着天上,心里还有些期待。

秦意点点头:“说是要下雪的,不过也说不准。”

于是纪乐双手合十的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下雪下雪,求求快点下雪吧。”

也不知道他一只凶兽要求给谁听,秦意只觉得好笑,侧头看着他折腾,心里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加班。

年底公司很忙,秦意又没什么别的爱好,对于别人来说工作是求生存,可对他来说就是消磨时间,找些事做。

但现在秦意看着纪乐,心里却生出了退休的想法。

有什么比陪着纪乐更重要呢,于是秦意故意将苏诺的职务调回了国内。

不出意外,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就能做个退居后位的甩手掌柜,陪着纪乐到处旅行。

苏诺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被迫上位,正被文件埋在办公室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等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外面果然下了雪。

纪乐高兴的往外跑,拦都拦不住,秦意只能拎着围巾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人。

等到回家又要陪纪乐在小花园里看雪,最后进屋踩了一地的泥水。

而陈秘书到了家也没法休息,一直不停的接电话打电话,与家里另一边的温馨美好毫不相干。

直到钱钱用阴气护着一捧雪来找他,高兴的给他看:“忻礼,看,下雪啦!”

陈忻礼笑起来,满身的疲惫也跟着一扫而空。

可惜黎州的雪站不住脚,落下来就化成水,也没什么雪景可看,纪乐忽然突发奇想,拉着秦意说:“我们出去玩的话,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再去看看雪呀?”

秦意受不了被他这样紧盯着,说什么应什么:“你想去的话,我们也可以出国看极光。”

虽然对他们来说,极光也不是多稀奇的景色,但与爱人一起的感觉就不一样,就是什么都不做,窝在家里都有趣。

纪乐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说好了哦。”

秦意回头将他踩了一地的泥水擦干净:“恩,说好了,不过现在你要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把曲老师留的作业写完。”

有了奔头,纪乐做事的效率提高不少,早早写完了作业。

大概也因为蜕变期的原因,睡的也非常早。

秦意很担心他现在的状态,虽然巫寻说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可现在纪乐的元神上还覆着其他东西,让他坐立难安。

见他睡的熟了,秦意设了结界,再次进入了纪乐的神识。

对他毫不设防的兔子,仍然睡的香甜。

而那根碍眼的灵丝,也依然乖顺的贴服在散着亮光的元神上。

秦意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盯着这根灵丝,心中焦灼万分。

要是能想办法将这东西取走就好了。

秦意心里想着,那灵丝隐在小犼兽的耳朵下,许久后竟然真的动了动,隐隐往秦意的灵识方向游走。

这微小的动静却让秦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立刻飞离了纪乐的身体,生怕那灵丝异动会让纪乐有什么危险。

余后的一整夜,秦意都在静静看着纪乐。

而纪乐这次一睡,就是睡了两天也没醒。

其实两天对于妖神来说并不算什么,许多大妖仙神,闭关一睡就是十几年也有,就连纪乐自己也沉睡过上万年,秦意当初成年褪鳞,也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从海底回到尘世。

但这两天对于现在的秦意来说就显得无比煎熬。

好在巫寻这个半吊子灵医有了点信息,在秦意找他几十次后终于有了定论。

“情丝?”

秦意紧皱着眉:“什么意思。”

巫寻慢悠悠说:“情丝并不是什么病症,所以我才难以下诊,这其实一种奇特的术法,出自青丘一脉,为此我还特意跑去问黎唯……”

秦意烦躁的打断他:“你说谁?”

巫寻却不知道他们的纠葛,继续道:“黎唯呀,那只老狐狸虽然不着调,但懂得却不少,这种刁钻的法术,他全知道。”

秦意对黎唯很不信任,但还是压着性子问:“说重点,到底怎么回事。”

巫寻这才绕回正题:“这灵丝对纪先生并没有什么妨碍,据你的描述,上司纤细,下司像是编织的绳结,颜色加深,只附着表面而不扎根深入,显然对纪先生本人并没有危害。”

“这说明术法本身的承受者,其实并不是纪先生,而是这个灵丝的根源。”

秦意愣住:“根源?”

巫寻点头:“我仔细问过黎唯,狐狸多疑,这术法是将自己的情丝交付对方,而图双方安定,此后不会变心。”

秦意眼底怒意磅礴:“你的意思是,有人将自己的情丝放在乐乐身上?”

巫寻点头:“不过你也别急,我检查过,纪先生的魂魄完好,绝对没有缺什么少什么,不会是与谁交换过情丝。”

见秦意神色没什么缓和,他又忙找补道:“而且这种术法很久之前就被禁用了,因为弊端太多,情爱应是自然,这样也有违天意,若是两人没了感情,分开就厌恶,一见面却又被情丝吸引而产生相爱的错觉,反而成了折磨。”

可就算这样,一想到有哪个觊觎乐乐的脏东西将情丝挂在他的元神上,秦意心里就泛起滔天的血气,咬牙切齿问:“怎么能取出去。”

巫寻摸摸鼻子,讪笑道:“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影响,您看这么多年纪先生不也没什么反应,充其量是对方再见到纪先生会难以自抑的生出情愫,想要亲近……”

秦意声音极冷:“我问你怎么取出去。”

巫寻头疼的开口劝道:“我说句话,六爷您可能不爱听……这情丝放进去应该很久了,纪先生本身就很厉害,他可是你我比之不及的上古之族,连他都察觉不出,想必是万年前更厉害的妖神放置。”

“世间最难撼动便是情意,上万年都没消散,说明那位大能也是用情至深,别说是斩断情丝,就是叫这情丝挪动分毫我也做不到呀,六爷您这岁数,也……可能,差点吧?”

他说的委婉,不敢让秦意觉得自己小瞧他,可秦意脑子清楚,很快听出问题,皱眉猛地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说,除非施术者,其他人根本无法挪动情丝!”

巫寻点头:“没错。”

秦意神情异样:“总不会分毫也不能挪动?”

巫寻吞了吞口水,想了半天说辞,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哎哟,我就直接跟您说了吧,情丝乃是世间最坚最韧之物,说实为实,说虚也为虚,纪先生沉睡了一万年,他能认识的肯定都是奉和上神那个等级的。”

“可就连奉和上神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那能越过他眼睛放这情丝的,肯定是哪位上古时期大妖大神。”

“别说是你是我,就是你亲爹青龙真神来也动不了这情丝啊!”

秦意眼底漫出诧异:“可明明……”

可之前那情丝明明就在他面前游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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