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出招

唐斯羡洗完澡出来看见秦浈与唐清满携手归来, 心里的醋坛子又打翻了一些:“浈娘、阿姊,你们回来了啊!”

“嗯。”唐清满忽然轻声笑了下,对秦浈道, “我先回房去。”

秦浈点点头, 目送她回屋。

唐斯羡疑惑地走到秦浈身边, 问:“娘子,我怎么觉得阿姊怪怪的?”

“阿唐哪儿怪了?”秦浈剜了唐斯羡一眼。

唐斯羡敢发誓, 她要是真的说出唐清满哪儿不对劲,秦浈一定会说不对劲的是她。

“我的错觉。”

秦浈见天色不早, 也不想跟她纠结这些事, 回屋将脸上的胭脂水粉洗掉, 又问起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唐斯羡准备何时回饶州。

茶场还有诸多事务等着唐斯羡处理,她回乡已经五日,茶场的文书怕是都堆满了案桌了。

唐斯羡道:“先不急着回去。今日看来,唐家近期是肯定还会为了让我回唐家而出招的。没想到我还未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倒是先打脸自己了。”

“你如今官阶比唐家家长还高,他们会如此迫切地希望你回唐家也是为了家族利益, 在家族利益面前,面子或许就不那么重要了。”

唐斯羡哼了哼:“这群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如今的唐家已经开始走向了分崩离析,即使让我回去, 或许能让唐家在乡里的势力更加稳固,却也阻止不了族人的离心与家族的没落。”

“或许正是唐家家长看出了这种趋势, 并不希望唐家从他的手中衰败下去, 才想办法将你拉回唐家, 做最后的挣扎吧!”

唐斯羡这些话倒不是空穴来风。她自从知道唐家的家规对唐思海所作所为能进行的最严厉的责罚,竟是放他自由之后,她私底下就一直在搜集唐泰与唐思海做过的腌臜事。

还真别说, 她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别说唐泰早年做的腌臜事,便是许多唐家暴露出来的别的问题也传到了她的耳中,比如唐家有些田庄庄首与族人勾结,擅自典卖田产;还有,每年向朝廷贷米解决温饱问题时,利用职权私吞贷米等问题。

当然,这些都是唐家内部的问题,不至于触及朝廷的律法。可对唐家而言,这已经是可以动摇他们的根基的问题了。

虽然她觉得这些消息来得有些凑巧,但想要唐家这个庞然大物倒的也许并非只有她一人,所以她就打算先去查证这些消息的真假,日后再做处理。

说话间,秦浈也已经将脸上的妆容都卸干净了,看着她吹弹可破、白皙水嫩的脸蛋,唐斯羡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两口:“娘子,年轻就是好啊!”

秦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有人已经二十有五了。”

唐斯羡不要脸地拿秦浈的手摸自己的脸蛋:“即使我已经二十五了,可我的脸蛋还是很嫩的不是?”

秦浈掐了她的脸蛋一把,心里却是有些羡慕,唐斯羡这张脸也不知道是如何保养的,明明整天在外奔波,日晒雨淋的,可除了变黑一些外,肌肤依旧光滑水嫩。也难怪她伪装成十八岁的男儿,也并不违和。

“再过两年,你这脸上依旧这般干净嫩滑,便该惹人怀疑了。”秦浈道。

唐斯羡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个问题:“娘子提醒了我,是时候该琢磨弄假胡子了。”

“胡子还能作假?”秦浈疑惑。

“自然可以,只要有胶,我能弄得以假乱真。”

秦浈也不知道她都是打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技艺,但是知道她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多言。毕竟她原本是想让唐斯羡装身体有缺陷,以至于毛发并不旺盛的,虽然会惹来旁人的嘲笑,但这也能很好地掩饰二人没有孩子的事情。

翌日一早,无需秦浈跟唐清满多言,唐斯羡便从云昌杰那儿得到了她的阿姊决定出家修行的消息。

云昌杰见她似乎并不知情,还有些尴尬:“我以为她是与你商议过后才下的决定,没想到……是我多嘴了。”

唐斯羡内心还处于惊讶的状态,可她也不好让人看笑话,便道:“阿姊的决定我向来都会予以尊重。”

唐清满的决定都已经传开了来,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想必也是不打算后悔的。

这事若是早些让她知道,她兴许会劝说唐清满改变主意。而唐清满也清楚自己会动摇,许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才会选择最后才让她知道。

她闷闷不乐地来到果园。如今已经到了生产柑橘的季节,许是唐斯羡曾经不辞劳苦地给这些果树滴灵泉的缘故,今年果园里的坏果少了许多,而且头一批摘的柑橘甜得人直呼好吃。

秦阮伦的大婚上的水果便是出自这儿的柑橘,不少亲友都厚着脸皮向秦浈讨要一些带回去,秦浈与唐清满便一大早过去帮忙摘柑橘。

果园的虫害少了,坏果也少了,加上唐斯羡努力地克服了一段时间,如今只要不作死地去研究枝叶上的虫子,她逛果园倒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轻松地找到秦浈与唐清满,二人皆好奇:“官人(思先),你怎么过来了?”

唐斯羡不是该跟梁北望去他们合作的鱼塘视察的吗?

“准备去找梁北望时,遇到了几个熟人,他们跟我说了件事,我有些不解,只好过来找阿姊与娘子解答了。”

秦浈与唐清满对视一眼,觉得这事或许跟唐清满有关。

果不其然,唐斯羡问道:“阿姊决定出家修行,娘子是否早就知道了?”

唐清满生怕唐斯羡跟秦浈因此而心生芥蒂,忙道:“这事我刚告诉她没多久。”

“我也并非要问责娘子。”唐斯羡道,“只是阿姊的决定,我偏偏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感觉让我很难受。”

“那你便得拉着浈娘一道郁闷吗?”唐清满戳了戳唐斯羡的额头,“有什么冲我来就行了。”

唐斯羡还没见过唐清满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她心中的郁闷减轻了不少,道:“我错了娘子、阿姊!”

唐清满这才将自己的决定再郑重地告知她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唐斯羡的反应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大概是已经消化了一部分情绪了,另外便是唐斯羡在妙真当初出现时,就了解过入道的相关情况。

因饶州等地流传着道教祖师爷张天师的传说,故而这一带也有许多道家的名胜古迹,尤其是道观甚多,信奉道教的人也比信奉佛教的人多。

加上本朝皇帝也比较信奉道教,故而寺观户的数量猛增。

所谓寺观户就是寺院的僧籍、道观的道士等户籍的人,因在赋税上享受一定的优待,加上寺院、道观也会置办田产,以供僧人、道士生活,故而不少穷苦人家的孩子都会选择出家。

可与此同时,一旦入了寺观户,那这辈子都跟科举、为官无关。因此许多人家都选择挂个出家修行的名号,并不会深入地去学习道教的知识,甚至连号都是自己取的。

这些都是于男子而言的。女子若是不想嫁人出家修行也是常见的,毕竟前朝就有人家的女儿想出家,但被迫嫁人,结果她嫁人后也按照道士的方式来生活,也不愿意行房,男方无奈,只能将她送回本家,她得以出家修行的例子。

虽然也有已婚妇人出家修行的,但毕竟是少数。唐清满出家修行,一来可以清净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二来也不至于叫唐斯羡因她的事情而烦心。

唐斯羡叹气:“阿姊是个成人,不该按照别人的想法来生活,既然这是阿姊的决定,我又怎会阻挠呢!”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事先说好,这事得等我调查过守一道观与妙真,确定她没有问题之后,我才决定是否支持阿姊的决定。”

有些地方的寺院、道观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她记得明代有些话本就提过,有些人家的小娘子出家为尼或者为道士后,结果那地方是个窑子,而出家的小娘子都被视为是被家人所遗弃的,哪怕她们在那里受尽折磨和屈辱,其家人也不会知晓。

想到这儿,她少见地强硬了一回,她可不希望唐清满出家修行却变成跳入了火坑。

“嗯。我之所以先让你知道,也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唐清满道,“我知道你想改名却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所以若是从唐思海散步我们姐弟的谣言入手,而又发生了我‘被迫’出家以证清白的事情,你改名跟唐家彻底脱离关系,便名正言顺了。”

唐思先的名字毕竟是父母起的,若是贸然改名,也会被视为不孝。可如果是带着极大的仇恨、愤怒情绪在其中,改名之事在百姓的眼里,或许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唐斯羡暗暗吃惊,唐清满竟然能想到这一层,莫非是秦浈教的?

她的目光落到秦浈身上,却见秦浈朝她摇摇头,她便知道这是唐清满自己的想法。

唐斯羡想了想,最终也没有拒绝唐清满的安排。但她还有别的打算,便郑重地道:“阿姊,我必然不会让唐思先的名字从此于世上消失的。”

唐清满微笑道:“我们本是十分渺小的存在,能名留青史,为后人知晓的哪个不是大人物?所以几十年后,我们的名字从历史长河中消失得彻底,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唐斯羡没再说什么。

因她们放任传言四处扩散,没过多久,镇前村以及唐赟都知道唐清满受“姐弟乱|伦”的谣言困扰被迫出家已证明清白的事情了。

唐斯羡也将矛头直指唐家,道:“唐家欺人太甚,唐思海污蔑造谣诋毁我与阿姊,令我们的清白受损,如今我阿姊为了自证清白,决定出家,可唐思海却依旧逍遥法外,我唐思先决定,从今往后与唐家一刀两断,改名示意,不再与唐家有半点关系!”

唐赟得到消息时,手一抖,砚台从书案上摔落,崩了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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