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回乡

岳铉得知唐斯羡病了, 便带着一些补品登门探望她。

唐斯羡见他春风满面,想来追捕盗贼余孽之事有了进展,便道:“近来听过往的茶商说, 自从岳使来了, 这饶州与歙州、池州、衢州交界一带的路已经太平了许多, 哪怕是那些豪民,也不敢再指使拦夫随意设卡收过路费了, 相信此番平贼,威慑的作用甚大。”

岳铉笑道:“也不枉我这大半年来如此辛苦地操练兵士、巡视地界。”

“岳使如此高兴, 想必还有别的喜事了?”

岳铉点头:“此次缉捕盗贼余孽已有十数名, 朝廷已经知晓此事, 为此太子还夸我办事得力。”

唐斯羡知道皇帝病了,如今太子正在监国,而辅助太子的是荣相。身为荣相一党的岳铉,会被太子夸奖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恭喜岳使。”

岳铉摆了摆手:“这里有你的一份功劳,那郑经纶绝不是个例,世上还有许多跟他一般, 假借商贾的身份,将行人骗至贼窝洗劫,最后佯装自己侥幸逃脱的恶人。此事要当做案例, 让各地学习,杜绝再有此种情况发生。”

郑经纶成了全国的反面教材, 唐斯羡倒谈不上解气, 只担心这事会被荣相的对立势力所利用, 为了抨击荣相,他们会去挖这件事。

岳铉见她不说话,便又道:“你且安心, 他这一罪名证据确凿,绝无翻案的可能。他家那边,我也让人去搜证据了,有什么不利的证据,我也不会让它留下来的。”

“岳使秉公办理,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岳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调养身子,我不打扰你了。”

“岳使客气了,我送一送岳使。”

将岳铉送至门外,岳铉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便走了。

唐斯羡捏了把汗。秦浈见他终于走了,才出来,道:“他可是对你的身份起疑了?”

岳铉让唐斯羡“安心”,安什么心不言而喻,若郑经纶真如唐斯羡所言是盗贼的同伙,那她没必要担忧。而且岳铉让人去歙州了,或许也不仅仅是让人去郑家搜证据……

“我是他一手提携上来的,不管是我还是姑母跟荣策的关系都算亲近,若是我的身份暴露了,会牵连他们。甚至,眼下荣相刚接手辅助太子的重任,此事若被丁相的党羽知晓,用来攻讦荣相,皇帝势必也会对荣相产生偏见。”

重要的是,不管岳铉是否有证据证明她不是唐思先,他都会设法证明她就是唐思先。只要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那这个秘密便不会成为岳铉用以威胁她的把柄。

“兴许他登门,就是想告诉我这一点。”唐斯羡道,“只是我这仕途,走不远了。”

秦浈问:“当不了大官,你会觉得遗憾吗?”

唐斯羡笑道:“我本就没打算当大官,那样暴露身份的几率太大了,所以当个小官,或者没有实职,只有头衔在身,也叫旁人不敢轻易招惹我了。”

她的目的从来便只有这样。

——

没过多久,朝廷便又传下旨意,让荣策官复原职。他被贬之前已经做到了京西转运使,等于一省之省委书记。如今他被任命为江南东路转运使,也就是说,成了唐斯羡的顶顶顶头上司。

至于岳铉,虽然平贼是他的职责所在,但也是大功一件,他的武阶官从七品升为了正六品右武大夫,官职也从巡检使,升为了参与到处理政务层面的江州知州。

若说巡检使始终是武臣,那他所任的知江州军州事,便是负责江州军事方面的市委书记,在他之下是处理财政等方面事务的通判等。

让唐斯羡意外的是,升官的名单里也有她,不过她的职务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从从八品的供奉官升为了正八品的内殿崇班。

武阶官向来升得慢,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兴许才会往上升一阶,连她都能因小小的功劳而得到升迁,可见皇帝的情况不容乐观,为了表示对荣相的荣恩,才会各种恩赏。

刚得到这道敕书,唐斯羡便跟秦浈道:“娘子,不日便是大舅哥的大婚了,我们提前回镇前村,赶紧收拾一下!”

无需她细说,秦浈也清楚她这是担心自己升官的事情被旁人知晓了,会登门道贺,届时那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她暂时也不想应付那些道贺的人,便默认了,只不过她和云昌杰约定了要一起回镇前村的,如今她提前回去,理应过去跟云昌杰说一声。

云昌杰闻言,稍加思索,道:“我、我也早些过去帮忙吧,掌柜这边很好说、说话,我多请几日假,想必也是没问题的。”

秦浈道:“多请几日便得扣几日的工钱,这不划算。且,阿唐早些时日便已经被她姑母接回了乐平县,表哥即使与我们通路,也是见不着她的。”

云昌杰心中颇为失望,他问:“那、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唐小娘子那模样看起来真令人心疼。”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表哥不必担心。”

“是、是不是,与表妹夫被、被挟持有关?”云昌杰又问。

秦浈眼神一闪,微笑着问:“表哥为何会这么想?”

云昌杰没发现她的眼神的异样,只道:“我、我从未见过唐小娘子那、那般模样,我担心她,就、就留意了一下她的消息。然后听说表妹夫被、被盗贼的余党挟持,他还是来自歙州的。”

别人或许并不清楚郑经纶跟唐清满是认识的,可云昌杰在得知唐斯羡被盗贼的同伙劫持一案后,他经过打听,了解了更多的内情,得知那个盗贼的同伙是歙州的茶商,再结合通过那日在唐家看见唐清满的异常,他发觉这其中的变数是郑经纶,便觉得唐清满姐弟许是认识那个郑经纶的。

恰巧秦浈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便想,这件事果然跟郑经纶有关,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呢?

秦浈并不清楚云昌杰了解了多少,她想,藏着掖着反倒更惹人怀疑,便道:“表哥也不必妄加猜测,那郑经纶确实是歙州人,他假借茶商的身份,与盗贼串通,将行人引至盗贼处,好方便盗贼实施劫掠之事。当初官人卧底盗贼窝,他便以为官人是盗贼,后来重遇官人,他更是以此为威胁,阿唐便是被他吓到了。”

云昌杰恍然大悟,虽然心底还有些疑惑,可秦浈也告诉他不必妄加猜测,他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该多问的,便没有再问下去。

“那过两日我再自行到秦家去帮忙,表妹你先回去吧!”云昌杰道。

秦浈点点头,正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道:“表哥,官人被挟持一事,我担心爹娘知道后会有忧虑,所以此事切莫在他们面前提及。”

“我知晓的,此事我绝不会向第三人提及。”

——

听闻秦浈与唐斯羡要回来,秦雩让苏氏去抓两只鸡杀了,一只炖汤,另一只做菜。他还去买了两斤羊肉,村民见了他便问:“秦大郎大婚还有几日呢,怎么这么快便吃得这么丰盛了?”

秦雩哼了哼,道:“大郎大婚的菜都已经备好了,这些菜是给我女儿准备的!”

“哟,听这话,秦娘子要回来了呀?”

“是呀,他们夫妻俩一起回来的。”

村民笑道:“这才一个月不见,也没见你这般挂念自己儿子,怎么这般挂念女儿女婿?”

“你们也说,一个月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饶州过得怎么样!他们早上出发的话,晌午也该回到了,不与你们说了,我得到村口看着去。”

秦雩走了,有人便对那村民说:“嗐,有个这么本事的女婿,我也疼他们呀!”

那村民呸他:“酸!”

秦雩可不管村民如何想,他在村口等了会儿,便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村子,驾车的正是唐斯羡。

他立刻起身,佯装回家去。

唐斯羡喊道:“丈人!”

秦雩回头:“嚷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聋!”

唐斯羡停了马车,从车上下来,道:“丈人,你是在等我们吗?”

“你有什么好等的?我刚买完羊肉,准备回家去!”

唐斯羡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那这羊肉该是为我们准备的吧?不说了,一个多月没见,怪想丈人跟丈母娘的。”

秦雩瞪他:“想我就好了,你还想丈母娘?!”

“夫妻本是一体,想丈母娘就是想丈人,想丈人就是想丈母娘嘛!”

“那你谁也不许想!”

唐斯羡没想到这老丈人醋意这么大,她过去扶住秦浈,道:“我想我娘子。”

秦雩:“……”

“爹。”秦浈见她爹还是这般健朗精神,便安心了。

“浈娘,你可算是回来了,爹可想你了!”秦雩叹道。

“丈人,你既然这么想我,为何不给我想你?”唐斯羡问。

“滚。”

秦雩想打她,他这情绪正到时候呢,她就出来插科打诨,害的他煽情的情绪都没了。

秦浈也剜了唐斯羡一眼,对秦雩道:“爹,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哎,回家说!你们家那儿我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你们先回去歇一歇,晚上过来吃饭。”

秦浈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秦雩说的“回家”是指她们回唐家。

唐斯羡也沉默了下,对秦浈道:“娘子,不如你先回秦家去,你跟丈人、丈母娘也一个多月没见了,想必还有很多话想说,晚上我再过去。”

秦雩疑惑地看着她们,正要问什么,秦浈忙道:“我们会在村子里待几日,不着急。”

秦雩这才将话给咽了回去。

等与秦雩分别了,唐斯羡才问:“我见你刚才情绪有些低落,想来是想回家去的,何以拒绝?”

秦浈道:“我若第一时间想着回家,爹娘必然以为我们感情不和,会担忧。”

“自己的家,想回就回,何必想那么多。”

秦浈好笑道:“那儿是我的家,这儿便不是了吗?”

唐斯羡愣了下,看着秦浈开了她们家的大门的锁,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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