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真的要死了啊

背上又痛又痒,想去挠,手一伸过去,立马就被人捉住了放回原位。

我不满地想要挣脱,对方丝毫不让。

越不让抓越是痒得厉害,我于昏沉中稍稍恢复些意识,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卧趴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头亮着一盏小灯,照亮的区域有限,但我还是认出这并非红楼,似乎是之前我洗澡待过的那间客房。

大脑还残留着浓浓倦意,以至思维迟缓。我转了个方向,发现冉青庄靠坐在我身旁,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汽车杂志。

他看起来已经很困了,不停打呵欠,连我醒了都没察觉。

我不知道我晕了多久,但估摸着怎么也有七八个小时,如果冉青庄从一开始就在这看顾我,那他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我动了动胳膊,他条件反射地收束五指,皱眉往我这边看过来。

四眼相对,他松开手:“醒了?”

“嗯。”

我问他几点了,他翻出手机看了眼,说已经下午三点了。

撑坐起来,我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发现别说衣服,连睡袍也没了,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

“你一直没睡吗?”我看到靠冉青庄那边的床头柜,摆了一只还剩个底没喝完的咖啡杯。

冉青庄抹了把脸,将杂志丢到一边:“好不容易纹完的图,结果让你睡觉时候给抓花了,你猜坂本会饶了你吗?”

我猜坂本会活剐了我。

小心翼翼扭过头看了眼身后,只能看到花花绿绿一片。

“能洗澡吗?”

好像有点肿……

我刚想碰,被冉青庄严厉地呵止。

“别用手碰!”

我整个人都哆嗦了下,赶忙将手老老实实放在身前不再动弹。

“你……”冉青庄看了我半晌,似乎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

“别用太烫的水,洗好记得擦干。”他躺下来,随意抓了被子披到身上,背过身道,“肚子饿就让他们送吃的过来。坂本要再留三天,大公子特准让我们在这里住到坂本离开。”

三天,也就是说这三天我都要和冉青庄同床共枕?

我倒是无所谓,以前宿舍呼噜声那么响,我四年也安然睡下来了,无论怎样的环境对我的睡眠质量影响都不大,打雷下雨我照样睡得香。就是不知道冉青庄能不能习惯……

但就算不习惯也没办法,只好暂时委屈他了。

至少这里没监控,睡得应该比红楼那里要踏实。

我见他被子盖得有点随意,耷拉在肩膀下面,就过去替他往上拉了拉。才两分钟,冉青庄呼吸匀称,竟就这样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

在床头柜上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我蹑手蹑脚下了床,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浴室里看自己的背。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货色,让坂本如痴如狂,甘愿赔上那么多钱来完成。

转过身,浴室内巨大的镜子如实映照出我的后背全景。

虽然皮肤有些红肿,但上头的纹身尚且清晰可见。

甫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山茶。单瓣的红山茶不似重瓣的茶花那样花团锦簇,但正因为单薄,盛开时能看到中心黄色的蕊。由此花叶相衬,绿色衬着红色,红色再衬着黄色,分明是艳丽的颜色,却又有种别样的素雅。

若都是这样的花花叶叶,倒也不错,可事情哪能尽如我意?

腰间的位置,透出花丛的,是一具死去多时的白兔尸体。

白色皮毛下露出嶙峋白骨,一条青蛇从它破开的腹腔中钻出,身体紧紧缠绕着兔子残破的尸体,似乎刚刚饱餐一顿,又或者借着兔子尸体,躲避了某只猛兽的追赶,更或者……我盯着白兔脑袋旁点缀的簪花,心想,这该不会在隐喻一对天人永隔的恋人吧?

白兔脸上一半都露出头骨,另一半却鲜活如初,红色的眼犹如宝石一样艳丽,与作为大面积背景的红色茶花遥相呼应着。零星几只素蛾落在尸骨上,花丛中,或在半空飞舞,仿若一支寂静的送葬队伍。

青蛇的尾巴从白兔身体上垂落下来,蜿蜒地盘在花上,随后独自顺着骶骨而下,在眼看要没入股间时,堪堪停下。

我掰着那两瓣肉看了又看,见没纹进里面,长长松了口气。

这图除了颜色漂亮,颇有浮世绘的风格,倒也没觉出哪里与众不同。

坂本说这颜料是他新研发的,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毕竟是刺到皮肤里的东西,总要谨慎些的……

哎,我想这些,操这个心做什么?都没几个月好活的人了,就算不安全,我估计也等不到毒发。

浴室里找了件浴袍披上,一探头,客房外守着的女佣便迎上来,询问我有什么需要。

我问她要了些吃的,之后就回去浴室冲澡。

水流打在背上,火辣辣的痛,水温一高,又会生出无处不在的痒意。最后我只能将花洒调节到最小的水流,用温凉的水快速洗了个把澡。

擦着头发跨出淋浴间,无意间瞥到镜子里的背,本来都移开了又看回去,觉出不对。

森冷可怖的兔子尸体与青蛇竟然不见了,大片山茶代替了它们原来所在的位置,简直就像是蛇把兔子尸体拖进了花丛一样。

我震惊地又仔细看了看,发现随着时间推移,山茶淡去,那两只动物便又显现出来。

难道,这纹身还能根据体温变化?

怀着探究的心,我再次进淋浴间冲了下水,出来去看镜子,果然又全是茶花了。

好神奇,新颜料指的就是这种效果吧。一种遇热消失,一种遇热出现,有点像小时候玩的温感画。

有钱人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折腾出来。擦干身体,我心中不无感慨地想道。

洗完澡出去,发现偌大的房间被一分为二,当中拉上了槅门。穿过昏暗的卧室,到达相对敞亮的小厅。佣人已经将热腾的饭菜端了过来,筷子也整齐摆放好。

我错过好几顿饭,早就饥肠辘辘,端起碗就大口吃起来,不一会儿就将桌上饭菜全部扫完。

丝质睡袍虽然轻柔细软,但多少还是会摩擦到背部,吃完东西,我无事可做,找到自己手机就又躺回床上。

冉青庄睡相特别老实,几乎不动,也不打呼,始终维持着侧卧的姿势。若不是被子下有规律的隆起,我都要遗忘他的存在。

给小妹和南弦分别发去信息,关心了下他们的近况。无所事事,便拿起冉青庄丢下的那本汽车杂志看起来,看着看着,在翻过一页后,猝不及防地,大脑深处涌出剧烈的疼痛,迅猛地不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我捂着脑袋,痛得被逼出一两声低吟,又很快咬住下唇,担心被一旁的冉青庄听到。

挣扎着下了床,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浴室,那剧痛仍未消退。

本来最多只是痛个几秒,现在足足都有两分钟了,这是什么纹身的副作用吗?要痛一起痛?

若说纹身的痛是被蚂蚁啃噬的痛,那现在的头痛,简直就是被大象辗着脑袋的痛。

头骨都像是被踩碎,辗成了地上的一簇泥。

疼痛中,身体产生连锁反应,胃部突然一阵翻搅,我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吐到再也吐不出东西,血气上涌,好似整个头都要爆炸。然后,就像它突如其来的来,那要命的疼痛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虚软地瘫坐在地上,缓了许久。确定一切恢复如常,起身按下抽水键,我漱口后摘下眼镜,洗了把冷水脸。抬头看到镜子里眼眶通红,肌肤惨白的自己,生出些久违的哀切。

我是真的要死了啊。

哪怕现在还在和亲人挚友正常地发着信息,关心着他们,但我的生命切切实实地已经进行到倒数阶段。

小妹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南弦还会结婚吗?妈妈会不会怪我走在她前面?这个世界以后是什么样的呢?会去到宇宙深处,找到另一个有智慧体的“地球”吗?

好想知道。但这些问题在我的人生里,估摸着只能留作遗憾了。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床上,冉青庄仍然是之前的姿势,呼吸沉缓,睡得很熟。

他呢?他还会记得我吗?

卧到床上,盯着冉青庄的后背,我一点点挪过去,也不敢靠得太近,离他还差十多厘米就停了。约莫是一个……即可以感受到他体温,又不会与他肉贴肉的距离。

背上的不适加上头痛和呕吐,消耗了我为数不多的体力,很快我又昏睡过去。

梦里我好像变成了那条蛇,吐着红信,霸道地欺身而上,不管兔子如何挣扎,身体越缠越紧,仿佛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

兔子起先还不满地挣扎两下,后来似乎也累了,又或者死了,老老实实任我裹着,一动不动。

翌日,在浑身轻微的酸软中醒来,一睁眼,面前便是冉青庄放大的俊颜。我整个人钻进他怀里,手指抓着他胸口的衣襟,一条腿甚至伸进他两腿间,与他交缠在一起。

我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松开手,又一点点拔出自己的腿。

腿在被子底下,我也看不见,感觉还差一点就要成功,忽地就被两条有力的大腿夹个正着。

我瞬间僵住,胆战心惊去看冉青庄,果然见他双眸清亮,已是醒了。

“你一天到晚,乱动些什么?”他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浓浓沙哑,手在被子里摸索一阵,捉住我的脚踝,将其干脆利落地从他两腿间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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