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手术
简烟没睡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听到门外有动静才起身，客厅传来阵阵泡面香气, 简烟抬眼：“苏姐？”
苏子期坐在沙发边缘, 她已经脱了外套，一只手拨弄电脑, 一只手正移动泡面，她听到声音转头：“怎么出来了？是我吵醒你了？”
“你晚饭没吃吗？”简烟问她：“怎么没和我说？”
刚刚她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就开始工作，简烟吃了晚饭便回房了，她还以为苏子期吃过了, 哪料她压根没吃，苏子期无所谓的笑笑：“习惯这个点吃了, 你怎么还没睡。”
简烟走过去，她穿着居家服，长袖长裤, 棉式, 看起来很保暖, 简烟道：“有点睡不着。”
“在想今天的事情？”苏子期说：“别担心, 纪总既然插手了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毕竟纪云昕在她们心里, 是无所不能的。
简烟垂眼：“不是。”
苏子期咬断泡面，想了几秒：“在想明天手术的事情？”
简烟这次没反驳，诚实道：“嗯。”
她应下后眼圈瞬间通红, 低头, 声音微哑道：“苏姐,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苏子期放下泡面，她抽了面纸擦拭嘴角，末了道：“烟烟啊，本来这应该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多说，但是我既然是你的经纪人，我就有责任多关心你。”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简烟沉默几秒，这个孩子，她一直想要的，从结婚的时候她就想要，不仅仅是为了纪云昕，也是为了自己，她想有个人能陪伴自己，哪怕那是一个小团子，她就想在很累的时候有个人能抱抱她，就算不开口安慰，她也很满足，可是如果现在孩子生下来，不仅仅会和纪云昕，纪家纠缠不清，孩子本身也会遭受到伤害，她点头：“想要。”
“但是不能要。”
苏子期拉过她的手，客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简烟手指尖还是冰凉，苏子期握住她手道：“你能想清楚最好，烟烟，这个孩子现在还只是胚胎，她还没思想，你就算不要她，也没关系，不用太自责。”
“我知道。”简烟忍住想哭的冲动，她点头：“我都知道。”
“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道理她都懂，比谁都懂，孩子生下来会遭受的委屈，她会被贴上什么标签，她都明白，可她就是舍不得，一想到她身体里孕育自己的孩子，是她的骨肉，唯一的亲人，现在却要拿掉，那种复杂的感情，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苏子期拍拍她肩头：“别胡思乱想了，手术时间我都给你定了，明儿过后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
简烟抬眼看着她，眼圈红透，眼底水花浮现，她神色不确定道：“真的会好起来吗？”
苏子期肯定点头：“会的。”
“都会过去，都会好起来的，烟烟，没有什么伤口，是时间治愈不了的。”
简烟听到她这么说目光定定看着她，启唇道：“苏姐，你呢，你的伤口，时间治愈了吗？”
苏子期闻言怔几秒，她右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想拿烟盒，手放在腰部才想起来外套已经脱了，再说在这里抽烟，对烟烟也不好，她摇摇头：“怎么说到我了。”
她吸口气：“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听话。”
简烟听到她的安抚站起身，对她道：“那我先回房了，你早点吃完休息。”
苏子期挥手：“去吧。”
简烟回了房间，苏子期坐在沙发上，等到房间门轻轻合上，她才找到自己的外套，从里面拿出烟盒，泡面吃了一半放在茶几上，她点燃白色香烟，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头，烟尾发着猩红的火光，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电脑屏幕亮着，里面显示【蜜月三十天】的海报，她目光落在穿着米色长裙的于悦身上，那人面露浅笑，眸光璀璨，像极以前她看自己的眼神。
苏姐，你呢，你的伤口，时间治愈了吗？
怎么可能治愈呢。
有些伤口，过得越久，埋藏的就越深，看似已经安然无恙，实则她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敢提及，怕疼。
苏子期狠狠吸口烟，又缓缓吐出，页面上的消息时时都在变化，于悦上次自爆分手以及和简烟是朋友这件事让部分粉丝粉转黑，还是没底线的黑，随便打开一个她的消息都能看到那些黑粉肆无忌惮的谩骂，她掐掉香烟，将烟头扔在泡面里，抬头看眼简烟的房门，低头继续工作。
这一夜，很多人失眠了，简烟如此，苏子期如此，纪云昕更如此，她次日天没亮就起床了，下楼时见到纪松林准备出去晨练，她喊道：“爷爷。”
纪松林转头，见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纪云昕，他双手背在身后道：“起来了？”
纪云昕没睡，独自在婚房坐了一夜，她眼下有淡淡黑眼圈，面色也微白，纪松林咳嗽一声：“没睡好？”
“没睡好。”纪云昕回他：“有点事。”
“什么事？”纪松林说完发现自己又开始不自觉管纪云昕了，他继续道：“算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纪云昕下楼站在他身边：“好。”
一老一少走出客厅，门外雪花还没完全融化，有些雪沫飘在树叶和枝干上，风一吹，洋洋洒洒，纪松林背着手走在鹅卵石小道上，他眯着眼说道：“也不知道烟烟，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完看向旁边：“别多疑，我提烟烟，是因为我担心她，不是再想撮合你们俩。”
纪云昕站在他身侧，闻言转头，唇动了动，隔了会才说道：“为什么不撮合我们了？”
“老了，看开了。”纪松林对纪云昕道：“再说，你不是不喜欢烟烟吗，我再撮合有什么意义。”
纪云昕润唇，心跳快了一拍，声音压低到几乎只有自己听见：“也没有，不喜欢。”
她声音太小，随即被风吹散开，纪松林没听到，他走到小道尽头，有些感慨道：“云昕啊，你不在纪家的这几年，烟烟陪我最多，她就像是我亲孙女一样，所以我想把她留在纪家，上次你在祠堂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是爷爷考虑的不周全，太自私，害了烟烟，也害了你，但是爷爷没几年了，能帮她的也少，还是希望你以后看到烟烟有困难，能帮就帮一把，就当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好吗？”
纪松林在纪云昕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强势的存在，他习惯下达命令，习惯安排好一切，她从小到大走的路，很多都是纪松林安排的，在纪云昕心里，这人就是无可撼动的山，她深深看眼纪松林，背不在挺直有些佝偻，双鬓白发苍苍，额头沟壑皱纹很深，一道道嵌在肌肤里，是岁月的痕迹，这座山，在她面前倒下了，示弱了，不再那么强势了，纪云昕看到他就想到简烟，想到这三年她刻意的冷漠，不仅仅是对简烟，也有对家人，她没关心过纪松林，没关心过父母，没关心过纪涵，不管是在那段婚姻里，还是在家里，她都很不称职。
纪云昕回神，嗓音清晰道：“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烟烟的，我也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爸和妈，好好照顾小涵。”
纪松林还是头回从纪云昕嘴里听到这些话，他转头，眯着眼看纪云昕，眼前的纪云昕和以前比，似乎什么都没变化，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可再一细看，似乎什么都变了，纪松林眼底有些笑意，他连连点头：“好，好，好。”
一连三个字，他说到哽咽，纪云昕伴在他身侧道：“爷爷，天冷，还是早点回去吧。”
纪涵下楼看到纪松林和纪云昕从外面一起走回来揉揉眼，迅速跳到两人身边：“姐，爷爷，早啊。”
纪云昕点头：“早。”
纪松林去饭厅看早点了，纪涵站在她身边问道：“姐，你昨天助理说节目录制往后延期什么意思啊？”
纪云昕闻言瞥眼她道：“往后延半个月吧，我最近比较忙。”
“没事啊。”纪涵道：“先录制开场，然后让网友参与配对，要不了多长时间的，最多一天，实在不行我给你挤挤时间，你抽半天出来就够了，第一期录制就在往后延一延。”
她都想好时间了，现在刚放出宣传，网上对她们这次节目的期望非常大，她们趁这股东风赶快录制开场，调动网友的兴趣，之后第一期往后延一延没关系。
纪云昕摇头：“不行，都给我往后延。”
“为什么呀！”纪涵不解：“现在就是最好的宣传时间！”
纪云昕没办法和纪涵解释，她上网查了，如果简烟动手术，最少也需要一周多的休息时间，这期间最好不要受风吹，就待在家里，如果要录制开场，肯定要露面，这对她身体不好，纪云昕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最好的宣传时间也得给我往后延。”
纪涵依旧不死心：“姐。”
“你再说我就退出。”
纪涵冷哼：“好啊你退出啊，你只要退出我就把罗编剧和简烟姐配成一对！”
似乎抓到她软肋，纪涵威胁起来丝毫不手软，她眉毛上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纪云昕冷笑：“那好，我就换个总监。”
“姐……”纪涵瞬间就软了：“延期就延期嘛，好好的，换什么人啊。”
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嘟嘟囔囔，纪云昕没再理会她嘀咕，吃了早点后她去公司签了两个急件，昨天N2的项目出问题，她回来也没来得及处理，反而先把简烟那里的事故先解决了。
只是怕还有隐患。
办公室里，纪云昕站在落地窗前，她右手举着手机：“视频调出来了吗？”
“纪总，都调出来发给您了。”电话那端的人毕恭毕敬道：“还有您让我查黎小姐的行程，我也查清楚了，她现在人在国外拍戏，没回来。”
纪云昕眉头紧了紧：“没回来？”
“没有。”电话那端的人道：“我查了她一周的行程，都没有回国的记录。”
纪云昕垂眼：“好，我知道了，继续跟踪。”
电话挂断，傅强敲门进来，他抱着N2项目的资料说道：“纪总，所有文件都在这里。”
纪云昕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头也没抬道：“知道了，放下出去吧。”
傅强低头准备出去，他快走到门口时又折了回去，对纪云昕道：“纪总，昨天的事情，真的不要报警吗？”
纪云昕怕有人起疑，把简烟的那个礼盒说成是自己收到的包裹，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声张，所以这件事除了两个秘书和傅强，还有开箱的人知道外，还没透露出去，傅强担心纪云昕再次受到威胁便主动道：“纪总，要不然我们报警吧，警察会处理的。”
纪云昕摇头，简烟目前的情况不适合报警，先不说她现在怀孕不能被人知道，就说一个艺人收到这样的包裹，也足够掀起风波了，她虽然有能力压下去，但是不想再看到简烟因为这种新闻缠身，左右，她有能力处理的事情，没必要节外生枝。
傅强见她不同意只好道：“那不然纪总，以后这种私人包裹，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退回去？”
以前纪云昕的私人包裹从来都是一律退回的，她向来没收下过，前几个月开始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以后她的私人包裹不用退回了，收到直接给她送楼上来，傅强之前不太明白纪云昕为什么不愿意收私人包裹，从昨天那件事里他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原因。
纪云昕抬眼看他，缓慢摇头：“不用了。”
她就是因为这个规矩，把简烟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退回去了，并且她是在出差回来后才知道的，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礼盒里面放了什么，那天回微樱花苑，她见到垃圾桶里放了很多没拆封的礼物，署名都是她。
傅强两个提议都被否决了，他垂头：“那纪总，我先出去了。”
纪云昕抬头：“等会，把我下午两点之后的行程都推掉。”
“纪总，您要出去吗？”傅强来了精神，纪云昕点头：“嗯，我自己开车出去。”
傅强又恹了，一个得不到老板欢心的助理，注定是一个废物助理，他这个废物助理步伐缓慢的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轻轻叹口气。
他感觉自己，快要失业了。
办公室重新恢复静谧，纪云昕低头批阅文件，她对纪涵没说谎，虽然她将大部分工作都移给别人了，但是N2依旧是公司的大项目，她要随时跟进，所以也算忙，只是这次是她刻意的在忙，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去想简烟的事情，不去想那个孩子的事情。
可她失败了。
面前是一叠又一叠的文件，她却什么字都看不进去，那些字符出现在她眼前，从她脑中掠过，很快就抛之脑后，纪云昕对着文件都能看出简烟的样子她皱皱眉，放下签字笔。
文件被合上，纪云昕背靠在椅子上，后背还没完全好，贴在椅背上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疼，不过就是一瞬，然后全身缓缓放松，她刚垂眼听到手机滴一声，是消息提示音，她低头看，是微博推送的消息：简烟车祸受伤！
纪云昕瞄到简烟的名字心倏地悬起，随后想到这是苏子期的计策，先造假车祸，然后顺势手术后休息，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拨了个电话过去：“苏小姐。”
苏子期刚公布消息就接到各路媒体的电话，她还是小看了简烟的影响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她手机刚挂掉就立刻响起，没停歇过，接到纪云昕的电话在苏子期意料中，她没有诧异的喊道：“纪总。”
纪云昕语气有些不自然道：“她没事吧？”
苏子期听出她的关心垂眼：“烟烟没事，我们现在已经到医院了。”
纪云昕点头：“我知道了，我等会过去。”
“纪总。”苏子期道：“我没有和烟烟说您会过来的消息，我怕她看到您会不高兴，所以您来之前能先联系我吗？”
纪云昕情绪翻滚，她垂眼：“好，我知道了。”
苏子期挂了电话后简烟刚换好病服回房，她问道：“谁的电话？”
“媒体的。”苏子期道：“这些媒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简烟轻轻应下后坐在床边，她什么都不想干就单坐在那里，苏子期见状道：“我出去接电话，你在这边休息，午饭就别吃了，下午两点的手术，你做好心理准备。”
简烟心里一咯噔，她咬牙：“好。”
苏子期出去后关上病房门，这里是独立病房区，私人的，媒体连大门都进不来，她也就不担心会出现冒出狗仔的情况，出去后她瞥眼网上的报道，越传越离谱，已经从简烟疑似车祸到简烟疑似去世了，她看着网友的评论从简烟没事吧，简烟到底怎么了，简烟在哪出的车祸，到现在烟烟加油，烟烟挺过去，烟烟我们爱你啊啊啊啊这种疯狂表白了，这次‘车祸’似乎固粉不少，居然不是一件坏事，苏子期看完后收起手机，走进医生病房。
时间是漫长而又短暂的，简烟掰着手指头等手术到来，等真的到了之后她却开始胆怯，一点五十，她站起身，想往门口走，她想离开，脚步还没挪动手机铃响起，她被惊到，一身冷汗。
电话是顾采打来的。
“烟烟，什么车祸？你在哪？现在怎么样了？”顾采一觉醒来看到网上漫天的报道下给吓脸白了，她迅速道：“你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话，简烟挑了个最简单的回答：“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都上新闻了，你在哪？我过来陪你。”顾采一边说一边从床上找衣服，简烟忙道：“真不用，苏姐在这呢。”
“苏姐？苏子期啊？”顾采听到她名字松口气：“有她在我就放心一点了，你把医院地址发给我，我过来。”
“别来。”简烟道：“这里不让人进出。”
顾采穿衣服的手微顿：“不让吗？”
简烟垂眼：“嗯，你知道的，我现在的身份……”
“明白了。”顾采一点就通：“那你真没事？”
简烟安抚：“没事，等会检查完就可以回去了。”
“没事就好。”顾采说道：“我看到消息都吓死了，不过你这经纪人真不错，那么快就去医院了。”
简烟听到这话淡淡嗯声，她挂断电话，刚刚还想逃离的念头被遏制住了，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苏子期进病房就看到她僵硬的坐姿，她喊道：“烟烟。”
简烟抬眸：“苏姐。”
“走吧，先去做个检查，没问题就安排手术。”
简烟跟在她身后进了另一间检查房，医生已经给她铺好床了，苏子期道：“躺下吧。”
简烟乖乖躺在床上，衣摆被掀起，凉凉的液体落在她小腹上，随后一个仪器在游走，简烟余光瞄到电脑屏幕里有个子宫的形状，里面似乎蜷缩了一个孩子，她瞥开视线，听到医生说：“发育的还不错。”
苏子期道：“现在做手术，没问题吧？”
“没问题。”医生道：“我已经让人安排手术房了，你带简小姐过去吧。”
苏子期点头带着简烟离开检查室，两人又进了一个房间，苏子期道：“烟烟，等会做手术怕不怕？”
简烟定定看着她，苏子期从手上拿了一根黑色的布带说道：“我给你眼睛遮起来，看不到，就不怕了。”
手术房很安静，没人，简烟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沾湿她眼角的那颗痣，她哽咽道：“好。”
苏子期起身帮她扎上黑色带子，简烟面前黑兮兮的，什么都看不到，她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到她几欲作呕。
“别担心。”苏子期拍拍她手：“跟我来。”
她带着简烟进了手术房，里面两个护士正在检查仪器，简烟听到滴滴滴的声响，她心跳瞬间加快，窜到嗓子口，苏子期对她道：“躺下吧。”
两个护士站在她身边，扶着她躺在病床上，苏子期趁机走出去打开门，对门外的纪云昕道：“纪总，可以进来了。”
纪云昕穿着无尘服走进去，她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听到苏子期说可以她才走进去，刚踏进手术室她就看到简烟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面色煞白，身体似乎还在轻抖，她听到简烟喊：“苏姐。”
纪云昕快步走过去，握住简烟的手，听到她有些胆怯道：“苏姐，你在这陪我好不好？”
苏子期站在纪云身后，低声道：“好，你乖乖的别动，很快就好了。”
医生走进来，她看眼苏子期道：“准备好了吗？”
苏子期点头：“开始吧。”
纪云昕察觉简烟刹那就握紧她的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能感觉到简烟紧绷的身体，能感觉到她紧张的心神，她张张口，差点就叫了出来，还是医生率先说道：“别紧张，放轻松，身体放轻松，我先给你打麻醉。”
简烟闭着眼睛能清晰感觉到针头挑破她血管，一丝丝冰凉的液体注入进去，她似乎神志也开始不清楚了。
“苏姐。”简烟不安的喊道：“苏姐。”
纪云昕听到她的叫声只是将她手放在脸颊上，无声的抚慰。
她目光从简烟脸上移开，往下，医生给简烟下半身盖上白色的布，她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医生脱掉了简烟的病服裤子，她看到淡蓝色的裤子放在一侧，那个被随意丢弃在一边的仿佛不是裤子，而是她整个人，纪云昕整颗心在被铁锤重重敲打，痛到她握着简烟的手都开始发抖，她别开视线，不愿再看下去，眼圈微红，转头时眼角闪着晶莹之色。
多少年，她没有再眼眶灼热过。
多少年，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现在她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简烟无声的哭泣，那个还没来得及体验这个人世间一切悲伤和欢笑的孩子，就要走了，纪云昕紧绷的身体猛地要站起，却被人按下去。
她转头，苏子期站在她背后，神色悲伤的冲她摇摇头，纪云昕咬着牙根，又继续坐下。
简烟闭着眼睛，看不到东西之后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能感觉到那些透明而冰凉的液体在身体里窜动，游走，在试图掳走她的神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掀开，自己裤子被脱下，自己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她什么都能感觉到。
黑色布料被浸湿，简烟在一个尖锐的东西靠近她身体时倏地喊道：“苏姐。”
苏子期淡淡开口：“嗯？”
简烟哽咽道：“我感觉到了。”
苏子期皱皱眉：“什么？”
“我感觉到她的心跳了，她在喊我。”
就那么一瞬间，纪云昕心尖痛到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