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B级。”
全场寂静三秒, 而后就如水滴落进油锅那般轰然炸开, 不解的声音飘荡在金字塔的上端，就连周君雯本人都感到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虽然俞如冰是她的情敌, 但她不会因此就去否认俞如冰的实力和价值。
俞如冰绝对是个优质的偶像, 也是她最为强劲的对手，甚至比她还要强上一筹。就像水木的疑问——俞如冰不像是第一次当练习生的人。
这样的人完全没有理由要沦落B班。
周君雯是第一当练习生，踏入娱乐圈这个大圈子，自然不懂节目组为什么要插手这个评级。那颗公正的心也让她很不高兴节目组的插手——这对俞如冰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华曜不是唐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吗, 他们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艺人受节目组欺负？
周君雯在这瞬间忽然产生了一个带着点阴谋论的疑惑：俞如冰签在华曜是不是唐寒秋故意的？是不是为了整她让她受欺负？
周君雯眉头皱得更紧。可俞如冰刚刚还要向全世界安利最好的唐总？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和唐寒秋有嫌隙的样子。
这都这都怎么回事啊？
综艺新人周君雯感到脑壳疼。
水木宣布完之后就按下话筒, 脸上一派冷静地看向俞如冰。
她心里也为俞如冰感到不快, 但这就是综艺节目的手段。他们当导师就是节目组的一员，是需要配合节目组演完全部的重要人物，所以她再怎么认为这个评级不合理，现在都不能发作。
阿特听完俞如冰的评级结果, 不着痕迹地和别的导师对望一眼, 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明白了这是套路的意味。
综艺节目嘛，总需要话题引流。想必是节目组看到了俞如冰身上的话题潜力, 所以故意摆了她一道, 就等着看正式开播之后能不能引来一场大骂战为节目引来一波大流。
只要收视能提升，节目里每一个人都会受益，同时每一个人也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包括导师，包括节目组自己。
全场的目光瞬间汇集在俞如冰的身上，这个本该在A班却去了B班的人。
谭夕等人惊愕不已, 俞如冰的实力她们再清楚不过。池暖即想和导师们争辩，又想去关照俞如冰，生怕她受到打击。
谭夕面色凝重，拿着话筒的手一紧，小腿弯了弯，就要跨步出去讨公道，结果被俞如冰偷偷拽住，抢在她前面拿起话筒，笑意盈盈地鞠了一躬：“很荣幸能入选B班，谢谢导师们。”
谭夕不满低声问了她一句：“你疯了？”
俞如冰放下话筒，面上笑意不减：“你要跨出去才是疯了，听我的没错。”
她可是块老姜，怎么会不知道这次评级被节目组插手了。
她利落地排除有其它娱乐公司从中作梗的原因，因为华曜虽然现在还小，但它背靠庞大的唐氏集团，别的娱乐公司不会蠢到在这里，用收买节目组压其他练习生级别这种手段偷偷动手搞华曜。
而且华曜坐镇的头头还是唐氏最受宠的小公主唐寒秋本人，要搞华曜不换个兵不血刃的计谋无异于引火烧身，把自己当靶子送给唐氏打。
所以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是节目组自己插的手，为了话题，为了引流。
说个更自恋点的，她隐隐觉得节目组导演认为她有话题度，认定了她能吸粉，或者是在赌她能吸粉，所以放弃了周君雯或是谭夕抑或是其他A级选手，选择拿她做话题。
只要第一期这个开头的争议足够高，那这个节目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大半。
老姜俞如冰在谭夕腰上安抚地拍了拍：“你好好呆在A班，我不会一直呆在B班的，放心。”
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有很有信心的。
“至于现在嘛，”她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充满打量和探索的目光从那些评级同样是B班的练习生的脸上扫过，扫得她们头皮发麻。她笑眼一弯，轻轻松松道，“我就先去B班挖个矿吧。”
万一再挖出一个池暖呢！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俞如冰：本伯乐立马持证上岗，B班小朋友一个都别想跑！
已有的B班练习生们坐在金字塔上面莫名其妙被她扫了一眼，顿时产生了池暖以前有过的感觉——有种自己命运的后颈肉被人捏住了的诡异感。
谭夕看着她一腔热血的样子顿时有点无言以对。
这该死的事业粉精神还真是无处不在？
五人下场，轮到另一队表演。
在走向金字塔的时候，进了C班的池暖偷偷瞄着俞如冰的表情，发现她脸上一点怨气的都没有，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顿时觉得心疼不已——队长也太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她轻轻拽了拽俞如冰的手，喊了一声：“队长”
俞如冰身高一米七，池暖一米六的个子跟她说话都要踮脚，不过每次都是俞如冰这个当姐姐的体贴地弯下腰，附耳过去：“怎么了？”
池暖安慰道：“你别难过啊。”
她不知道综艺节目的门门道道，以为真的是导师们不识金子，于是愤愤然道：“我回去、我回去写歌帮你骂他们！”
她现在觉得灵思泉涌，恨不得作出五百首歌，变着花样diss他们，帮俞如冰出一口恶气！
颜粉谭夕闻言，停下脚步：“我提个请求，把我们小阿特除外谢谢，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没他的份。”
池暖思虑片刻，想着谭夕平日里也帮着自己许多，点了点脑袋，认真道：“好！我答应你，不带他！”
俞如冰看着这些综艺新人一来一回地帮自己说话，心下一暖，连目光都变得柔和许多。
这就是年少吧。
如果是当年的她，可能也会加入她们，天真无邪地指责导师乱点评。
只可惜人只能年轻一次，哪怕身体年轻了，心态也已经老了。
她不禁叹了口气，抬起手按在她两的头上，打断了她们的话：“导师们没有错。”
又将她们四个人拉到自己身边，以过来人的身份认认真真地叮嘱道：“很多事情没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其后的原因盘根错节，不是你们一时半会能清楚的。”
“我希望你们记住，如果你们自己选择了站在聚光灯之下，站在镜头之前，就必须学会三思而后行，做个谨言慎行的人。”
“现在不要因为一时的不服就想要去争论，去讨公道。”她的目光忽得凌厉起来，就好像一把森冷无情的刀，“我说句难听的实话，你们现在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站出来为我讨公道，只有唐总有，华曜有。”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清楚吗？”
“因为权利、地位和名声，你们一样都没有。”
“我们都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稍一不留神就会被娱乐圈的大象踩死。但唐总不一样，她代表着庞大又不可撼动的唐氏集团，没有人敢踩她，只有她踩别人的份。”
“我今天跟你们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责备你们刚刚在台上想要为我讨公道的行为。恰恰相反，我正是因为感激才会告诉你们这些。”
如果谭夕刚刚跨出去讨公道表达不满，那她很可能就会直接得罪节目组，从而害得自己往后的出镜量变少，甚至直接归零。
没有出镜的机会，这对艺人来说无疑于死刑。
她微微一笑，笑意淡淡的：“这就是这个圈子的现实，如果你们觉得不服，要么趁早收拾回家，要么努力让自己登上高峰成为下一个无人敢冒犯的王，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明白了吗？”
池暖陷入了沉默，缓慢地接收着她的这些信息。
谭夕抿了抿唇，心里接受了她的话，但还是有些意难平，又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道：“你真的就这么忍得住？如果下一次评级还拿你开刀呢？”
俞如冰笃定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谭夕问道：“你哪来的自信？”
俞如冰扬了扬眉：“历史总结以及唐总给的。”
同一个话题不能反复炒，就像一盘菜，如果反复炒来炒去，就会让吃的人觉得恶心，难以下咽。
同理，如果节目组就逮着她的评级搞，次数多了绝对会引起观众的反感，让观众的期待值下降，从而流失更多的关注度。
而且如果《新偶》的节目组真的蠢到一个劲地逮着她反复搞同一个话题，且不论观众买不买账，反正她的革命战友唐寒秋绝对不会买账。
她们现在可是统一战线上的人，唐寒秋还要靠她和她现在自带的女主光环打响华曜的名号，给狗系统和原女主致命一击，怎么会容许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她，阻碍华曜成名？
惹毛了唐寒秋就等于惹毛了唐氏，那结果可就是天凉《新星偶像》破！
俞如冰：我革命战友屌炸天，都别搞我没结果！
俞如冰骄傲地挺直腰板：“跟着我们唐总混，有肉吃！”
华曜小分队：“”
华曜停车场内。
“阿嚏——”
刚下车的唐寒秋突然打了个喷嚏，圆润白皙的鼻尖微微泛起一片淡粉。
韩薇刚将车停好从驾驶位上下来，闻声停下动作，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寒冬日渐逼近，北风一天比一天吹得狂野。
唐寒秋今天穿着高定白色连体裤，松垮柔软的裤脚严实地遮掩住了她细白的脚脖子，外搭一件御寒又时尚大方的灰黑色长风衣，整体看来很保暖。
但韩薇还是开口询问道：“需要我去买药吗？”
唐寒秋抬手捏了捏鼻尖，又摆了摆手：“我没生病，不用。”
韩薇：“那或许是有人在想您？”
唐寒秋停下动作，扭脸看向她。
韩薇推了推眼镜框，正正经经地说道：“一想二骂三感冒。”
唐寒秋眼里多了点笑意：“没想到韩总助还信这个？”
韩薇看起来就像是个绝对信奉科学的人士，所有小迷信在她这里都会化为虚无，所以唐寒秋从来都没想过韩薇还有这一面。
韩薇淡淡道：“以前不信，后来就信了。”
喜欢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在温语岚闯进她生活，走进她心里后，她也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信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迷信。
现在的她有时候打了个喷嚏，都会忍不住问问自己：会不会是她在想我？
不论能不能得到答案，都会让暗恋在此刻产生出一点让人感到满足的甜蜜，进而衍生出更多继续喜欢下去的勇气。
唐寒秋隐约察觉到点什么，倒也没有问出口。她理了理风衣，等着韩薇跟上，然后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边走边笑道：“不过好像没什么人会想我啊。”
韩薇下意识脱口而出：“俞小姐？”
俞如冰和唐寒秋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全公司最好的，就连俞如冰现在的糖都是由唐寒秋买的。
虽然唐寒秋经常会对俞如冰说：“不血赚就要你头。”这样可怕的话
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时好时血腥。
韩薇：“或许她又在节目上夸您了？”
唐总座下第一舔狗俞如冰，华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不知道她这趟上了节目后，会不会发展成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唐寒秋忽觉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虽然知道俞如冰有自己的想法，是为了帮自己出名，尽快走入公众视野，从而带动华曜。
但她还是无法习惯这天花乱坠的夸法，每次听完就想反手给她脑壳来一记爆栗，感觉耳朵都被玷污了。
站在平稳上升的电梯里，唐寒秋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她是不是没手机？”
韩薇：“是的。”
练习生们的手机会在一开始就会被节目组没收，只会特地时候给还给她们，可谓与世隔绝。
唐寒秋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道：“你记得让下面的人多加关注，不要出现华曜的练习生被莫名其妙地欺负，而华曜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
“重点关注俞如冰。”
俞如冰现在是她要精心打造、能代表华曜的作品。要是有不长眼的人乱动她的作品，企图阻碍她作品的发展——那她绝对会让对方知道“死”字有多少笔画。
而且
唐寒秋看着电梯外不停变矮的景物，默声不语。
而且俞如冰从另一个世界来，除了她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她是谁，她在这里无所依靠是一个孤独的异乡人。
饶是如此，她也在努力地为捍卫她的自我人格而战。所以，她也想保护她，尽自己所能保护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做她在这个世界的依靠。
至少要让她在受了欺负之后有哭诉、告状的对象。
韩薇领命：“我一会就去安排。”
“叮——”目的楼层到达，电梯门缓缓开启。
韩薇跟着俞如冰走出去，二人往办公室走。
唐寒秋便走边脱下风衣，利落地挽在臂间，想起点什么，问道：“《新星偶像》具体开播时间是什么时候？”
韩薇：“下周六晚八点。”
唐寒秋：“预告出了吗？”
韩薇：“还没，《新星偶像》官方微博说本周六才会发布预告片。”
唐寒秋又问道：“华曜各个平台的官方媒体号都准备好了吗？”
韩薇点了点头：“唐总放心，都已经准备完毕，即将着手为引流做准备。”
不论是明星还是官方媒体号，都需要流量和关注度，不然会显得太过磕碜，并且掀不起半点水花。
韩薇转而提醒道：“唐总，唐董那边给您打了电话，让您有空回复。”
说起这件事，唐寒秋就有点头疼。
唐鹤天已经知道她签了俞如冰的事，据探子东伯来报，唐鹤天的反应可称得上是暴跳如雷，差点就要空降华曜管理层，亲自上阵单方面直接和俞如冰解约——誓要让这个难以揣测的女人从自己女儿面前立马消失！
所幸被他们家柳女士拦下来了。
恰好最近华曜有好几个项目都启动了，她身为华曜领头人自然也就跟着忙了起来，所以唐鹤天的电话她接不到三秒，只来得及说一句：“爸，我在忙，回头再说。”就挂了。
结果没有一个电话是“回头再说”的。
唐鹤天又气又无奈，最后就直接给韩薇打电话，让她转告自己女儿，有空立马回复。
而唐寒秋现在正好是清闲的时候。
本着逃得了一世，逃不了一世的心，她拿出手机，清了清嗓子，主动拨通了唐鹤天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她先乖巧地喊了一声：“我敬爱的唐董，中午好啊。”
唐鹤天冷哼一声：“你还知道给爸爸打电话？你看看你就知道忙，连个电话都不知道给爸爸回。爸爸早就跟你说了不要你去辛苦，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唐鹤天毫不意外地开启了父爱的指责。
唐寒秋乖巧受着，顺着他的话走，嗯嗯嗯好好好地应着。
因为她知道唐鹤天是真心实意关心她，他虽然嘴上说着反对她工作，不希望她这么辛苦忙碌，但自从她表达自己也想投身事业之后，他也不会真的阻挠她。
只是为人父母的都看不得孩子吃苦罢了。
唐鹤天：“要好好吃饭知不知道？”
唐寒秋：“知道知道。”
唐鹤天：“天气冷了，多穿一点，不要为了漂亮就少穿！”
唐寒秋：“嗯嗯嗯，不会少穿的。”
然后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要签那个俞如冰？”
唐寒秋也跟着调整模式：“当然是因为她有商业价值，华曜需要她。”
唐鹤天不认同：“有商业价值的人只多不少，没必要委屈自己去签一个不喜欢的人，你现在就和她解约，爸给你找别的人。”
唐寒秋闻言微微一笑，温柔地反驳道：“爸，我没有不喜欢她。”
“恰恰相反，我很喜欢她。”
俞如冰这个人虽然是不正经了点，但她的性格非常讨喜，跟她在一块根本不会担心无聊。而且，她们都是不屈服于系统，敢反抗系统的同道中人。
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相同经历，会让她们觉得彼此无比珍贵。
她将声调放柔，以女儿的身份轻轻跟爸爸撒起娇来：“爸，要是你把俞如冰解约了，我会很难过的。”
她的语气很真挚，让唐鹤天愣了一瞬，满腔愤慨话语到了嘴边都被宝贝女儿捍卫俞如冰的一个撒娇给化解了。
唐鹤天不想让宝贝女儿难过，但心里又还没对俞如冰改观，最后傲娇一般硬声道：“哼，她最好是能给你挣到钱！”
唐寒秋知道这就算是他松口，自己成功保住了俞如冰，唇角微微上扬，绽开一个动人的笑容，见好就收：“谢谢爸爸。”
唐鹤天又哼了一声，念念叨叨让她多穿点就挂了。
唐寒秋这头刚挂下电话，林琳就急急忙忙地找到她们，道：“唐总，裘少爷来了，他说要见您，给您道歉。”
唐寒秋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扭头惊奇地对韩薇挑了挑眉。
韩薇意会，肯定地点了点头：“您没听错，裘少爷来了，还要跟您道歉。”
“他要道歉？”唐寒秋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然后自己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灰暗的天空：“哦，今天没有太阳。”
她慢悠悠地将手臂上的衣服递给韩薇，然后又解下手腕上的腕表，一副要上场打人的样子，然后对林琳道：“知道了，带他去接待室，我一会就到。”
她要去。
毕竟她之前说过的。
——离我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熟悉的接待室内，裘云立沉默着坐着，英朗的面容上多了一副黑色的细框眼镜，无形之中多了一份斯文感。
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盒，就等着唐寒秋来。
门又一次被打开，又是韩薇走了进来，裘云立看清她的面容后，失望一瞬。而在唐寒秋走进来的时候，他眼中的光又被重新点燃。
唐寒秋觉得他这个样子太过诡异，也没有跟他寒暄的想法，坐下之后直切主题：“我一个月前应该告诉过你，离我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裘云立不气不恼，就好像换了个人，他将面前的礼盒推向她：“不论出现什么后果，我都会负责。但现在，我只想跟你好好地道个歉。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看看？”
唐寒秋还没来得及说话，裘云立便自己打开了礼盒盒子。
一团热烈的颜色倏然跳入她的视野里，不出一分钟，她的眼眶就开始发红，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只见那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大束鲜艳动人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