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宴会过后的第二天, 林希贝给茭白发照片,发了好多,都是她在山庄拍的, 有人,也有景。

茭白在地下二楼的实验室里, 提前熟悉他大学要接触的朋友们,喂了喂小白鼠,他坐到椅子上面,脚撑地往后一仰。

椅子后滑至器皿台旁, 他拿起搁上面的手机, 先给林希贝点了个赞才翻上去,从上往下点照片,点一张,保存一张。

全部送进相册了,他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翻到其中一张时,茭白戳在屏幕上的手指动了动, 滑过去看其他照片, 过了会,他又滑回去, 将那张照片点出来。

照片里是他跟戚以潦, 他们一个低头, 一个抬头,两点橘红烟火连在一起。

背景是盛夏的夜空,和绽放的烟花。

“哎……”

茭白半天蹦出一个字音, 后面接的不是“呀”,也不是“哟”。

而是,草。

茭白瞪着照片的眼神, 像瞪要毁他大业的仇人。

他不知道,那照片,林希贝也发给了在山庄结识的戚二。

戚二转给了章枕。

照片最终出现在了戚以潦的手机上面,并成了他私人手机的屏保.

大学报道前一天早上,茭白的手机上来了一条陌生信息。

是礼珏发的,约他今天见面。

约的地点是他们的老家,沙水村。

茭白最后一个字看完,电子音就响了。

【玩家茭白触发第四个强制任务,请做好准备。】

茭白碰倒了手边的芝麻糊。以前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强制任务。一旦启动,他就会激动兴奋地嗷嗷,活跃度,我来了我来了。现在只感觉迎面一刀。

那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将他的脑袋往一大桶狗血里摁。

喝!

就他妈的,反胃。

一年而已,茭白惊觉自己的变化如此之大。

【任务地:沙水村。】

【任务目标:礼珏。】

【任务内容:请玩家在章枕的陪同下前往沙水村,将王初秋的一切告诉任务目标礼珏,获得礼珏的一次交心,以及他的原谅。无时间限制,请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抵达目的地。】

茭白:“……“

原谅什么?搞得跟他对不起礼珏一样。

不怪任务。

任务是根据目标匹配的,是礼珏怨恨他,所以才有原谅一说。

茭白抽纸巾擦衣服上的芝麻糊,强制任务是嫌他进度太慢给的小设置,推动进程的。他做三个了,任务的核心是:富贵险中求。

第一次,福缘楼的休息室,他获得沈而铵跟齐子挚的活跃度,任务有暗坑,他不知道那两人在现场,幸好他及时捂住了齐霜要漏底的嘴巴。

第二次,兰墨府,他获得戚以潦跟沈寄的活跃度,代价是肋骨受伤期间的他被沈寄扇耳光,皮带抽打,意识到自己成了狗血的一部分。

第三次,货船上,他获得齐子挚跟礼珏的活跃度,代价是被齐子挚扯拽头发往地上砸,他跟对方互殴,半死不活。

这第四次,涉及礼珏破50的节点,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要章枕跟着。

没准儿这次章枕也会跨过50。

就像前三个任务一样,一次冒险,两个好友的进度都会往前走一截。

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是舔着狗血上路。

上活路.

章枕原本在科研院。这天刚好是三哥两年一次的体检,昨晚就住进来了,他会被抽走几大管血,被注射进来几管液体,昏睡三到七天不定。

戚院长要记录他在那期间的一切身体变化。

这次听说还加了新药。

章枕担心三哥出状况,就时刻盯着,他接到茭白的电话,犹豫着告诉了已经注射完一剂药的三哥。

三哥将自己那把枪给了他。那是一个无声的命令,也是叮嘱。

——人是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带回来。

章枕当时握着枪,费解地嘀咕了句:白白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怎么突然要去老家见那个礼珏?

三哥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还是开了口:他不是小孩子,所作所为,一定有他的理由。

章枕那一刻猛然就明白过来,三哥给白白的是什么了。

认同,尊重.

任务没说不让带其他人,于是茭白出发的时候,跟随的有一伙戚家打手,全都是老人。他们在戚家待很多年了,章枕信得过。

茭白一路都在吃东西,他就是做鬼,也要吃得饱饱。

到沙水村的时候是在下午快三点,日头大,茭白从头裹到脚,他根据原主王初秋的记忆进村,找到礼珏的家。

其他人全都埋伏在四周,只留章枕站在茭白身边。

茭白吐口气,这日子选的好啊,刚巧戚以潦躺下了,还要躺那么多天,别不是他醒来,戚家已经没了吧。

越想越不安。

妈得,老子人都在火山口了,还担心那老变态打下的江山会不会被抢走,江山没了倒还好,再打回来就是。就怕他命没了。

脖子被细铁丝勒得那么惨,好不容易才松一点。

茭白在心里骂骂咧咧,手戳着手机键盘给沈而铵发信息,还是没回,他打过去,关机。

得嘞。

拥有无敌光环的主角攻和主角受一样,关键时候都要在狗血最浓的节点出现。

茭白拽了拽门上的铁环。

门没开,有个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古怪地打量过来。

茭白没摘口罩,这里不是他老家,他不需要和沙水村的人建交。

章枕是露着脸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村民停下来,主动跟他搭话。

“我们找礼珏。”章枕礼貌回应。

“小珏啊,他在山头上。”村民转个身,肩上的锄头在半空一划,差点打到茭白,被章枕给拨开了。

村名没注意到,还在那说:“小珏奶奶走了,才下葬,他正在那哭呢。”

茭白的眼皮跳了跳。

完了。

这波狗血可能是他之前所有狗血的总和。

因为《断翅》里戏份很少,却又极其重要的工具人下线了!!

礼珏奶奶的死,是这部漫除下药外的第二大转折点。

茭白隔着防晒衣摸领口的佛牌,他站立了会,一刻不停地大步朝着山头跑去。

尽快吧。

就是死,也麻烦快点.

茭白在一处新坟包前找到了礼珏,戚家的众人全都散开,包住了这片山头。

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礼珏似乎就是“缔夜”的一名普通员工,和沈寄那大老板没有关联,他约茭白来老家,是他个人的决定。

茭白走到坟包那,鞠了个躬。

礼珏跪坐在潮湿的草地上面,早上下过雨,地面还是湿哒哒的,土很烂软。他的裤子跟鞋上都是泥巴,指甲里也是。

“还以为你不会来呢。”礼珏的声音很哑,眼睛没看茭白,看得墓碑。

茭白的鞋底陷在泥里,他看了眼,这鞋是章枕给他买的。

“这扎钱是留给你烧的。”礼珏翻出红色塑料袋里的纸钱,“我奶奶在世的时候,说你多好多好,她住进南城医院,你一次都没看过她。”

茭白没理。

“你该烧的。”礼珏的声线绷了一些,“要不是去年,你上了齐总的车,我担心你追上去,我就不会牵连进海上行,受了那么多罪,还被推下海,病了很久,我也不会连陪奶奶的机会都没有……是你害我,害奶奶死前都没怎么和我说过话……如果我一直在南城,她可以多活几年的,不会这么早走……”

茭白笑出了声。

礼珏攥着纸钱抬头,脸颊消瘦得厉害,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红肿异常的眼睛瞪着茭白:“你笑什么?”

“抱歉,太好笑,没忍住。”茭白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挂着笑。

太他妈好笑了。

从齐子挚到沈寄,再到礼珏,一个两个的,都要把自家人的死赖到他头上。

真不愧是年度狗血之王《断翅》里的角色。

这脑瘫的味道,一脉相承。

“别笑了!”礼珏颤抖着站起来,他还没碰到茭白,就被大力推开了。

推他的是章枕。

礼珏被推得摔在坟包上面,手被墓碑砸出血,他眼里的憎恨被无措取代:“恩人……”

章枕的面容肃冷,眉头打结。

礼珏没有像船上那次一样自找难堪,他的视线在茭白跟章枕之间走了走,回到茭白身上:“你什么都有了。”

茭白呵呵,我连命都没有。

“大学,朋友,你什么都有。”礼珏爬起来跪在坟前,垂眼看流血的手,“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茭白示意章枕忍忍。章枕搞不懂,他弟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过来听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哭哭啼啼,一堆的负能量.

礼珏将茭白不碰的那扎纸钱拆散,点着了,一张张地烧起来:“我没有考上理想学校,以为多出来的亲人不属于我,老师对我很失望,喜欢的人恨我入骨。”

“相依为命的奶奶走了,我还为了给她筹医药费……我……”礼珏手里的纸钱抖动着掉落,“我这辈子完了,小秋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啊。”

礼珏轻声说:“你嫌我帮不到你,就假死骗我,为了你的朋友沈而铵打我,那两下肯定没有完全泄愤,我有这结局,你终于舒服了吧。”

茭白闻着纸钱燃烧的味道,听到这才出声:“你的苦说完了吗?”

礼珏没回答,瘦瘦小小的身板在抖,也不知是气的咬牙切齿,还是在哭。

“说完了,听听我的。”茭白站着俯视礼珏,他开始讲述王初秋这个人物的短暂一生,“我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我的父母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生了小羽以后,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家具,在家里放那么些年了,扔了怪可惜的,还是先用着吧,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呢,反正也不怎么占空间。”

礼珏烧纸的动作停了下来。

茭白的手放在面色难过的章枕背后,拍了拍,继续往下说,他要获得礼珏的原谅,还要对方向他交心。

狗屁的任务。

“三年前,我辍学去南城,不是要打工。”茭白说故事一样。实际就是个故事,这是王初秋的人生,不是他的。

“我是被沈家买了。”茭白说,“他们找大师算过,觉得我的命盘对沈家对沈寄有利,就给了我养父母一千万,买走我的命,我是生死都是他们说了算。”

礼珏喃喃:“不是打工吗……”

“我疯了啊,才上高一就不上学跑去打工?”茭白笑,“我还给你寄钱,我一没文凭二没社会经验,还是个未成年,我寄的钱你也敢要。”

礼珏的嘴唇哆嗦。

“小珏啊,你的生活费,是哥哥的卖身钱。”茭白弯腰,在他耳边说,“哥哥对你有多好。”

礼珏流下泪来:“怎么会是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抓住茭白的裤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茭白啧啧,这还怪我了。

“因为我喜欢你啊。”茭白轻幽幽。

礼珏瞪大眼睛。

章枕要拔枪了,后背肌肉被掐住,他把露出来一半的枪塞回去。

“沁心园这地方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富人区,我就被关在那,一关就是两年,狗一样。”茭白说,“狗你懂吧,让往东就必须往东,不然就勒狗链,一顿打。”

“沈家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我怕你多想,就分批寄给你。”茭白笑出虎牙,“你看我多喜欢你。”

礼珏呆呆地看着他,泪流不止。

茭白嘴边掀起的弧度一收:“你来南城和我碰面,发现了我的变化,觉得我疏远你了,是不是?”

不等礼珏说话,他就自问自答:“那是因为我终于从狗圈里走出来了,我想办法进三中,我想继续读书,为自己活。有错吗,小珏?”

礼珏哭着摇头。

“齐子挚跟你说,齐家是被我害的。”茭白说,“这要提一提齐霜,他是齐子挚的弟弟,我和他合谋算计沈家,搞了个我在场的车祸,以左手骨折为代价才脱离沈家。”

“命运太会捉弄人,我费劲手段离开沈家,却和沈寄儿子做了同学,室友,再到朋友,我又跟沈家扯上了关系,沈寄抽了风,想玩那两年看都不看一眼的我,我不想被玩,就和他周旋……”

茭白早就把掐着章枕的手改成轻拍:“我在医院昏迷的前一晚,沈寄叫我在沈家祠堂下跪,我昏迷期间被结婚,醒来就看见我那对水蛭养父母。”

说到这,茭白停下来,一言不发地跟礼珏对视。

礼珏扣紧一把纸钱,指甲深深地刺进去:“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去南城打工了,我以为叔叔婶婶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我才给他们和打电话,让他们来陪你……”

茭白点点头:“是,你都不知道。”你还没长脑子。自动不知道。

“小年夜那天,也就是你遇到我上车那次,我被沈老太太利用,换了被齐子挚抓走的沈而铵,这才让齐子挚绑走我。”茭白说,“我在货船上的那些天,并不清楚自己是齐家人,是齐子挚找的那个三弟,我是被戚家的船救走才知道的。”

他蹲下来,和礼珏平视:“小珏,你误解我了。”

“当然,这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不一定相信。”茭白抽走被礼珏攥着的几张纸钱,丢进火堆里,“在货船上的期间,我没有怪你帮不上忙,不然我也不会抱着你,给你唱摇篮曲了,没忘记吧。”

礼珏的眼中露出了回忆:“没有……没忘记……”

“至于我假死,是想借你的口报复齐子挚,我被他害得那么惨,可以报复的吧?”茭白笑笑。

礼珏想到他被人……瑟缩了一下:“齐总那时候吐了很多血,快不行了,他很痛苦。”

“因果啊,那是他自找的。”茭白找了根树枝,拨拨火堆,“高考最后一天那晚,我在小旅馆打你,不全是为了沈而铵,我也是为了你,他是沈家少爷,你那么做成了,你也完了。而且,你让我很失望。”

他用余光警告章枕别动,同时握住礼珏冰凉的细嫩双手:“在我的心里,你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毁了自己。”

“全世界最善良……”礼珏的两腮都是泪水,他满脸自嘲。

“你要跳楼,我把你拉了回来,楮东汕误以为是我要把你推下楼,这件事你有没有跟他说?”茭白继续走任务。

礼珏恍惚地摇了摇头。

“没有吧,我就知道,你总是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茭白叹气,“他被老爷子教训,是因为他对我开枪了。”

礼珏难以自制地一声声抽泣。

“要不是戚先生及时相救,我那时候就已经死了。”茭白一脸的后怕。这是真的情绪,没装。子弹擦过头顶的感觉,没法说。

礼珏一下扣紧茭白的手背。

茭白被扣出了血丝,他忍着骂脏话的冲动说:“你看,我也很惨,是不是?”

礼珏悲伤地流着泪,没有摇头,也没点头。

“你能原谅我吗?”茭白问出一句。

礼珏艰涩地开口:“要是你都告诉我……你全告诉我……我……”

“原谅我?”茭白打断他。

“我没有怪你,”礼珏不住摇头,“我真的没有怪你……我只是难过,我不想你跟我生疏……小秋哥哥,你别喜欢我了,我不值得你喜欢……”

茭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行了,现在是礼珏交心环节。

“放心吧,我现在不喜欢你了。”茭白把剩下一点纸钱全烧了,灰烬飘在眼前,熏得眼睛疼,“你误解我,连你奶奶的死你都要怨我,人心是肉长的,我不会喜欢你了,小珏。”

礼珏呢喃:“那就好。”

他哭着笑起来:“不喜欢我就好,我是个灾星,你不喜欢我,以后就……”

“小秋哥哥,我真的好开心,你和我说这么多话,你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感觉我们回到了小时候。”礼珏望着远处山林,声音破碎,“还是以前好,什么都好。”

茭白在看礼珏的活跃度,49.99。

头像不再是撕裂的结婚证,而是沈而铵的一寸照。

礼珏的执念还在.

任务完成的提示一响,茭白马上就走。

“小秋哥哥……”礼珏的喊声从坟头传来,嘴里像是被塞了一块砂纸,擦磨着他的嗓子,声音听起来怪得很。

茭白脚步不停,树枝刮到他裤子,脚抬起来带起一串泥。

破50的提醒来了,他也没回头,没停下来琢磨礼珏破50的因素是什么,更顾不上查看礼珏的资料跟世界屋,继续走,走得很快。

这他妈的,狗血在哪里,在前方,赶快撤!

“小秋哥哥……”

礼珏没追上来,只是一遍遍地喊着,没有下文,就喊茭白的名字,声音一下比一下百转千回,仿佛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可他又不说。

茭白跑下了山,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他刚要和一路沉默的章枕说话,瞳孔猛地一缩。

礼珏的头像框多了一圈白色。

左上角正在勾画白花。

礼珏自杀了。

他是主角,不可能会死。会有别人倒霉。

现在,此时,这一刻,我就是那个别人!茭白狠狠搓脸,触手都是冷汗,礼珏破50到进组,还有一段时间,不能死在这时候。

茭白内心十分冷静,他转身就要原路返回,章枕拽住了他。

“干嘛去?”章枕的眼圈红红的,难受着呢,他不想回想他弟一路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刀子似的在他身上乱划。那礼珏他是真的不喜欢,话说不清楚,从头到尾都没和白白说一声谢谢。

“看礼珏。”茭白身上的体温都在降低,脏话已经冲到了头顶心,“我怀疑他想不开,撞墓碑了,他不能死,妈得,他现在死了,我他妈就……”玩完了!

白花已经勾一半了,茭白挣脱出章枕的手,又被抓住,他急得呼吸都在抖。草草草!

章枕蹙眉,他想说别管了,可他心底深处还保留着的善心窜了出来。

那是一条人命。

“我去看一下,你先上车。”章枕说。

茭白不肯:“还是我去吧。”谁去了都会被主角光环坑,他自己上算了。

“我去就我去,一会就回来了。”章枕一把将茭白推上了车:“你在车里待着,别下来。”

章枕说着就关上了车门,他还怕茭白下车乱跑,把车门给锁上了。之后他将锁丢给了弟兄们,交代他们在原地看守。

章枕径自上山,却在走到半山腰处时,听见了惊慌的大叫声。章枕回头,往山下看。

“嘣——”

那辆他弟坐着的车在他眼里爆炸了,震得这片山头鸟虫窜逃。

章枕的双腿失去知觉一般,抬不起来。

变形的车零件被炸得到处乱飞,车身断成了两截。

黑红的火焰堆积着蔓开。大火冲天。

“啊!”章枕嘶吼着冲下山,满脸泪地往火里冲。

弟兄们拼命拉住他。

那爆开的车还在烧,火势很大,它烧啊,烧啊,仿佛里面传出了青年痛苦的求救。

然后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章枕愣愣地看着,泪流到唇上,和他不知何时溢出的血丝混在一起,狼狈地往他下巴里淌,他举起枪,对着天空打完所有子弹。

颤抖僵硬的手将枪一扔,屈膝跪了下去,头用力抵着烂泥,喉咙里发出撕裂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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