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巷子里的女人

刚过四点, 街上寂静。

警车的呜呜声穿过大街小巷,先后停在路边。

下来几个民警, 拉警戒线保护案发现场, 给地上的尸体拍照,找环卫工做笔录,工作做的有条不紊。

环卫工哪里见过这场景, 吓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一时半会儿没法调整得过来。

封北到那儿的时候,周围已经站了一小圈民众,看热闹的心理跟吃饭睡觉差不了多少,让他们改掉是不可能的。

甚至还有人不乐意的嚷嚷, 早点来就好了,警戒线一拉, 屁也看不着。

封北扫一圈, 没哪个脸上有惧意,都是好奇,他靠近现场,对看守的民警亮了证件。

民警立刻毕恭毕敬的喊了声, “封队长。”

封北拍拍他的肩膀,拽起警戒线弯腰走了进去。

街边有一大滩血迹, 呈现深褐色, 勘察小组的成员正在尸体周围认真勘察。

死者是男性,身体侧卧着,头朝向两点钟方向, 四十来岁的年纪,嘴巴半张着,眼睛瞪得极大。

几个法医已经完成工作,正在进行简单的交流。

封北问其中一个,“孙姐,怎么样?”

孙卫良说,“脖子上的大动脉给割开了,失血过多而亡,身上没有其他肉眼可见的伤口,也不见与人挣扎打斗的痕迹,具体情况还要看进一步的检验,我这边会抓紧时间尽快出结果。”

动脉被割开,血大股大股往外喷,就是几分钟的事。

封北说,“麻烦孙姐了。”

孙卫良打了招呼带着自己的人回了局里。

封北点根烟嘬一口,抬手底下的人赶紧办事儿,他站在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条路封北不熟,他没走过,刚才来的路上留意了一下,发现有路灯,相隔的距离非常远,有的还被树木给挡住了。

也就是说,夜里走这条路,光线会很昏暗。

不过,死者被害的位置有路灯。

封北吐出一团烟雾,死者的颈部动脉被割,又没有反抗,应该是被当时的情形给整懵了。

会是什么情形?

封北看了眼被抬进尸袋里的尸体,个头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偏壮,行凶者要是个姑娘,很难做到一刀命中要害。

爷们儿也很难在对方反抗前就得手。

因为人有自我保护意识,危险来临之际,会条件反射的去躲避,逃跑,求饶,呼救。

封北眉间的皱痕更深,按理说,死者即便被某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整懵,凶手对他行凶时,他的自我保护意识也会被唤醒,顶多就迟钝个两三秒。

那么点时间凶手就已经割开他的动脉,出手快又准。

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而且心理素质非常好,从容冷静。

死者许卫国,男,四十二岁,本地人,国企管理,死亡时间是8月28号晚上十一点半到次日一点之间,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也是致命伤,颈部动脉被割,失血过多而死。

最后一个跟死者联系的人是厂长。

那份口供在尸检报告上面放着,封北刚翻过,没有异常,二人就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他靠着椅背看屏幕上的死者面部特写,“你们怎么看?”

吕叶说,“根据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每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厂里,没有社交圈,仇杀的几率很低。”

杨志转两圈笔停下来,“会不会是情杀?”

吕叶说,“从街坊四邻的口供来看,死者的家庭和睦,夫妻生活和谐。”

“关上门谁知道是什么样儿。”

杨志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人要脸,树要皮,对有的人来说,活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脸面更重要,所以有的夫妻人前恩爱,甜如蜜,结果呢?门一关就家|暴。”

其他人都不置可否。

杨志嘴一抽,“怎么,你们不信啊?这可是真人真事儿,就我家一亲戚……”

“行了,你家亲戚的事儿回头再扯。”

封北打断杨志,“叶子,死者的钱财有没有丢失?”

吕叶摇头,“皮夹没有翻动过的迹象,里面的零钱一分不少,传呼机也别在腰上,没有被人碰过。”

封北问道,“你怎么知道零钱一分不少?”

吕叶说,“据死者的妻子交代,家里的钱一直是她管,她每天会给死者十块钱,昨天给的十块钱是零钱,两张两块,一张一块,一张五块的,都在皮夹里面放着。”

厂里管吃的,十块钱就是零花,如果不买什么大东西,够花了。

杨志哎了声,“不谋财,那什么害命?动机呢?总不能就只是晚饭没吃饱,心情不好,到街上逮个人杀掉吧?”

他有意调节一下死气沉沉的氛围,刺激刺激大家的思维,却没有半点儿作用。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几人都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封北拧开杯盖喝水,动作突然一顿,最近没接到类似的案子,毫无头绪,看起来像是无缘无故的杀人,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可能不是最后一起。

封北沉吟片刻,“大头,你去厂里走一趟,叶子也跟着。”

吕叶问道,“那2.15的碎尸案?”

封北说,“先放着,把这个案子给结了再说。”

那碎尸案不愧是悬案,费尽心思都找不出半点儿线索,好像当年死者是自己把自己从头到脚切成肉块,再装进编织袋里的。

高燃没听说命案的事儿,他在废弃的商场里跟贾帅打乒乓球。

黄|色的小球在台子两边来来回回蹦跳,发出一声一声有点儿柔美的声音。

两道青春洋溢的身影各站一边,手拿着球拍不停挥动。

高燃的学习成绩比不上贾帅,运动细胞比他好,尤其是乒乓球。

贾帅处处落在下风。

高燃高接低挡,突然一个扣杀。

贾帅对高燃这招完全没法子,接不住,他捡起滚到墙角的球回来,拽衣领擦脖子里的汗,“不来了,歇会儿。”

高燃没过瘾。

贾帅清俊的脸上淌着细汗,领口跟后背都湿了一片,“每次跟你打球都很累。”

高燃一屁股坐在台子上,抓着领子扇风,喘着气笑,“等你哪天赢过我,你就不累了。”

贾帅拿出包纸巾,抽了两张给高燃,“我不想赢你。”

高燃接过纸巾,听到贾帅说,“要是我赢了你,你肯定不服输,拉着我跟你打球,直到你翻盘为止。”

“小伙子,做人就得要有不服输的精神。”

高燃朝发小挤眉弄眼,“我帮你约到张绒了,明天下午四点你在河边等我们,到时候我找机会溜走,让你们过一过二人世界。”

“对了,张绒说她只能外出一小时,你们要做什么就得抓紧,别磨蹭。”

贾帅很纯洁,“做什么?”

高燃笑嘻嘻的说,“就那什么呗。”

贾帅蹙眉,“我跟她都是未成年,不能那什么。”

高燃一脸不敢置信,“卧槽,帅帅,你想哪儿去了?我指的是表白。”

贾帅抿了抿嘴,平静的说,“表白会给她添加烦恼,影响她的学习,等到了大学再说,明天我就跟她在河边散散步。”

高燃无语几秒,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我看你的肋骨迟早得被别人给叼走,到时候你后悔的哭天喊地都没用。”

亏他还费心思约到张绒,这小子倒好,就散散步。

贾帅把用过的纸巾叠平整了丢进垃圾篓里,“走吧,去玩苹果机。”

高燃立马精神抖擞的站起来,球也不打了,他勾着贾帅的脖子说,“赢了请吃里脊肉啊。”

贾帅的脖子湿|腻|腻|的,搭上来的胳膊也是,更热更黏糊,他拧了拧眉心,没有把那条胳膊拿掉,由着去了。

高燃随性,懒散,贾帅挑剔,讲究。

习惯是个难以琢磨,又无法形容的东西,愣是把两个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两个少年凑在了一起,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高燃回去的时候,看到巷子里站着一个陌生女人,戴着顶帽子,头发被一根发带束在肩后,身上穿着件看起来做工很精良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是双皮鞋,很年轻,也很漂亮,温婉淑女。

他多看了两眼,不是因为女人漂亮,而是对方站的位置是封北家门口。

郑佳慧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请问你是高燃吗?”

高燃一愣,“我是啊。”

郑佳惠自我介绍,“我姓郑。”

高燃机灵着呢,就这么一个姓已经让他猜出了来者的身份,那个郑局的女儿。

郑佳惠轻言细语,“我听说封队长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就顺路过来看看。”

高燃的双眼一睁,不是吧,昨晚封北给他讲故事的时候还没皮没脸的,浑身都是劲呢,怎么就不舒服了?

他动动鼻子,闻到了花香,是这个女人身上的,脑子里蹦出贾帅说的那句女为悦己者容。

这一片都是错综复杂的巷子,顺路顺不到这儿来。

“你可以敲门的。”

郑佳惠说,“敲了门,里面没动静。”

高燃挠挠脸,这个一看就不是能干出扯开嗓子大喊大叫的人,矜持着呢,“那你等我会儿吧,我去给你开门。”

郑佳惠没听明白,少年已经不见身影。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是青苔跟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郑佳惠不适的拧着柳叶眉,想不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门口对着一堵墙壁,中间是一条狭窄不平的砖路,天空都只有一条缝隙。

在这里生活太压抑了。

郑佳惠第一次来这种弯弯绕绕,支支叉叉的巷子,她只是待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别扭。

不到五分钟,门从里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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