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离别

上了飞机的何辞也较往常沉默, 祁蔓以为她是因为以前飞机失事的事情担心,不由喊道:“小辞。”

何辞转头,眼角微红,似有水珠挂在那里, 晶亮发光, 她用手掸掉, 应话:“嗯?”

祁蔓看眼黎言之,后者会意, 很自觉让开距离,何辞从椅子上起身来到祁蔓身边坐下,软声道:“姐姐, 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祁蔓替她将秀发拨至耳后, 露出漂亮的耳垂,小小巧巧, 很可爱, 何辞圆溜溜眼睛看祁蔓, 摇头:“我没怎么啊。”

她似是强调:“我挺好的。”

祁蔓抓住她手:“害怕?”

何辞顿几秒诚实点头:“害怕。”

祁蔓伸出手抱她,将她头埋在自己怀里,就像是那次飞机出事, 她咬牙将何辞拉入怀中一样,温暖,舒服的感觉袭来,何辞不免放松身体,她后背被人轻拍, 祁蔓说:“别怕。”

她好像就真的不怕了。

何辞双手搂祁蔓腰, 彼此穿厚重的棉衣,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祁蔓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 如涓涓流水,漫过她心里,何辞轻声喊:“姐。”

祁蔓拍拍她头,两人依偎在一起,坐一边沉默不语的黎言之手放唇角,忍不住轻咳一声。

何辞从祁蔓怀中起身,祁蔓没好气瞪黎言之,后者一脸自然低头继续看杂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经过刚刚那个拥抱,何辞也没那么阴郁了,她坐祁蔓身边说:“要不我坐旁边去?”

祁蔓拉住她:“没事。”

何辞余光扫黎言之:“我怕黎姐姐憋得慌。”

“什么憋得慌。”祁蔓面上浮出红晕,落在白皙肌肤上,惹眼又漂亮,何辞笑:“姐姐你是在害羞吗?”

祁蔓娇嗔看她,似是瞪她,只是威慑力不足,挺像撒娇,何辞拉住她手说道:“其实我以前一直想要个姐姐。”

“小时候隔壁家有两个孩子,有个比我大三岁,我每次去她家做客都爱跟那个姐姐后面跑,有次我生病,她来我家看我,我就拽她非要她待在我家,我还和我爸说,我要他给我再生个姐姐。”

祁蔓能想象到她无赖的样子,充满稚气,不会惹人厌烦,只会让人心怜,何辞努嘴:“我爸说我怎么给你生,你现在就算要也是妹妹。”

“我才不要妹妹。”何辞瘪嘴:“我就喜欢姐姐。”

祁蔓不解:“为什么那么喜欢姐姐?”

何辞看她,正正经经的说:“因为长姐如母啊。”

而她,没有妈妈。

祁蔓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怔愣,半晌没回话,她和黎言之互相看眼,心头有些歉疚,何辞说:“不过没事,我现在有了,还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这句话直接戳祁蔓心窝里,她才不是什么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她是最自私的女人,为了黎言之,哄骗何辞上飞机,哄骗她留在国外,她面色微微白,身上的暖陡然散开,有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双手冰凉。

何辞没注意她变化,兀自喊:“姐?”

祁蔓发现,连一声姐,都像是尖刀,戳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不配。

“小辞啊——”

“蔓蔓。”黎言之打断她的话,问道:“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

“好啊。”何辞看向黎言之:“我想喝果汁。”

祁蔓回神,对上黎言之的双眼,她抿唇:“我喝白开水。”

黎言之冲保镖打个眼色,没一会三杯不同的饮品端上来,给祁蔓的不是白开水,而是一杯热牛奶,祁蔓抿一口,甜甜的,这些甜意裹着说不清的酸涩,重新涌进她身体里。

“这果汁好喝。”何辞又恢复她平时活泼的样子:“姐,你要不要喝一点?”

祁蔓摇头:“我不要了。”

“可惜。”何辞又喝两口,对黎言之说:“黎姐姐,你坐这边来呗。”

她态度没有一开始面对黎言之那么惧怕,现在多了些坦然,黎言之闻言坐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何辞眯眼笑:“黎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黎言之下意识瞥向祁蔓,放下杯子:“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啊。”何辞说:“我还没喜欢的人,想先问问。”

“喜欢有很多种……”

“那你对我姐的喜欢呢?”何辞宛如亲妹妹盘问,黎言之结舌,她和祁蔓公开以来,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对她问这样的问题,但何辞这样问出来,她又觉得不奇怪。

黎言之未加思索的回她:“我对你姐的喜欢,是非她不可的喜欢。”

祁蔓握住杯子的手一紧,何辞在这胡言乱语,怎么黎言之也跟着附和,也不害臊,还非她不可,真是——

真是让她没办法招架。

祁蔓知道黎言之,几乎不会在外泄露情绪,更不要说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白,两人私下怎么浪,她都习惯了,但这么正正经经的告白,还有何辞在,祁蔓耳朵尖泛红,她喝口牛奶掩饰自己的情绪,身边何辞笑:“那就是很喜欢咯,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祁蔓一口牛奶差点没喷出来,她咽下去轻呵:“小辞。”

“怎么了嘛。”何辞不解:“我总要问清楚才能把你交给她啊,你现在身边没亲人了,我就是你靠山,姐你放心吧,我要把黎姐姐摸透透的。”

祁蔓张口无言,到现在了,何辞还在关心她,她感觉有一张网从身边罩来,将她束缚住,困死死的,不能动弹。

她垂下头,双手捧杯子,手摩擦边缘,四周一片寂静,黎言之嗓音温和的说:“你问吧,你问什么都可以。”

“真的?”何辞一听来了精神:“什么都可以?”

黎言之点头:“嗯。”

何辞立马说:“你们性生活和谐吗?”

果不其然,身边一声叫:“何辞!”

“问问嘛,陆姐姐说黎姐姐是性冷淡,我总得摸清楚,不然姐你好吃亏的,这性生活不和谐可难受了,人家说上床没有……”

祁蔓越听越离谱,她想也不想直接捂住何辞的嘴,何辞唔唔唔挣扎,对面的黎言之看两人闹着丝毫没有觉得烦或者吃醋,她算是明白,为什么祁蔓如此喜欢何辞了,当真可爱,她如果有这么个妹妹,也会这般疼爱吧?

她倏而想到两个无缘的姐姐,黎言之眼底有若有似无的暗沉。

何辞和祁蔓正闹着,飞机一颠簸,何辞当即不动了,她转头看祁蔓,皱眉:“姐,你有没有感觉?”

祁蔓面色也苍白,她点头:“嗯。”

何辞咬牙:“不会是咱俩太闹了,飞机承受不住吧?”

虽然明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但何辞还是说出来调节气氛,祁蔓摇头:“别担心,没事。”

她话音刚落,飞机又颠簸一次,似是蹭到什么,整个飞机往旁边倾斜,祁蔓和何辞抱在一起,她原本受伤就没好,这么一用力扭曲,腰疼得冷汗簌簌,黎言之也稳住身形,让两人系上安全带,保镖在前面喊:“黎总,是气流。”

黎言之点头,面色恢复平静,她对祁蔓说:“有气流,你们系好安全带。”

何辞和祁蔓已经系好了,何辞还碎碎念:“我他妈这是什么狗屎运气,上一次天就要遇一次气流,这气流和我过不去了吗?”

飞机遇到气流,是很正常的现象,黎言之安抚何辞几句,何辞没有最开始在那个飞机上惊慌,因为这次气流明显不大,只是颠簸而已,她无奈的说:“我下飞机一定要去买彩票,我看看我都什么运气!”

祁蔓在她身边握住她手:“我也去买。”

何辞转头对她笑,还没咧开嘴,飞机一个倾斜,祁蔓往何辞身边靠,对面黎言之皱眉,她坐飞机的次数是最多的,遇到气流也是次数最多的,但是以往不像是这样,她还没冲前面问话,保镖就转头,欲言又止,很犹豫,黎言之对上他眼神,严肃的开口:“说!”

“黎总。”保镖声音清晰传来,他说:“飞机失控了。”

“草。”何辞忍不住爆粗口:“不是说遇气流吗?怎么好端端就失控了?”

最前面的驾驶舱谁都没有过去,机长正在操控平台,但不管他怎么操作,页面都没有反应,任何机能都显示一切OK,没任何故障报警,没有红灯闪烁,但就是不听使唤,这飞机,好像有它自己的意识,机长一拍面前的杆子,神色着急,额头全是细汗。

飞机在向下俯冲,保镖说:“黎总,飞机已经失控了!”

黎言之想站起身,又被颠簸撞到边缘,她勉强爬起来,走到保镖面前:“什么叫失控!”

保镖和她简单解释,何辞和祁蔓自然也听到了,三人陷入沉默,何辞眼圈红了,她假装轻松的说:“怎么又碰上了,能迫降吗?”

“迫降不了。”保镖解释:“所有控制面板都不听使唤。”

“是坏了?”

保镖摇头:“没有坏,没有任何系统报警,控制页面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只除了不能操作,或者说,不听操作。

这熟悉的几个字让黎言之和祁蔓脑中警铃大作,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RC!”

无人驾驶的RC系统!

黎言之想去驾驶舱核实情况,祁蔓喊道:“别去了!别浪费时间了!如果真的是装了RC,你徒手拆不掉的!”

她这句话点醒黎言之,RC系统,没有人比黎言之更清楚,不对,有人比她更清楚,甚至将这个系统装在她飞机上,这人不仅比她更清楚,还比她更精通!

黎言之不在往前。

保镖还站在她们身边,说道:“黎总,跳伞吧,他们推测出最佳的跳伞地点和时间,就在五分钟后。”

话说完,飞机又被什么撞击,黎言之整个人横撞在窗户上,她头晕两秒,保镖想去搀她,也没办法往前走一步,飞机就像是被人操纵的玩具,在高空和气流玩对对碰,她们不时因为颠簸而撞到桌角边缘,黎言之额头出了血,祁蔓担心的看着她:“言之。”

黎言之伸手表示没事。

何辞一脸害怕,她是真没想过自己这狗屎运气,怎么什么事都能被她碰上,这种几乎不存在的可能性也被她撞上,这次从飞机上下来,怕是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在想坐飞机了,她脸惨白,泪水挂在脸颊上,祁蔓搂着她,两人抱团,保镖咬牙:“黎总!”

似是催促她下决定,黎言之点头:“跳伞吧。”

保镖刚应下,另一个保镖从前舱走过来,脸上毫无血色,身体轻抖,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呈现一种很不自然的神色,他们跟黎言之这么久,从没有如此表情,还能有比飞机失控更可怕的事情吗?

几秒后,黎言之知道,还真有。

飞机上的降落伞,只有两个。

机舱里呈现鬼一般的寂静,飞机不是在急剧下降,但是也是在往下俯冲,操控的人似是知道要给她们选择的时间,故意不给她们一次性来个痛快。

“黎总,您下去。”两个保镖一脸无畏的说,他们这行本就是刀尖舔血,早就做好准备,所以并不慌乱,而是将两个降落伞递给黎言之,似是任她挑选,黎言之将降落伞拿在手上,先递一个给何辞,末了走到祁蔓面前,祁蔓一直摇头,她起不了身,也没办法阻止黎言之的靠近,只能不断摇头,泪水早就打湿脸颊:“不,不要,黎言之,你不要让我恨你。”

黎言之走到她身边,飞机一颠簸,她狠狠抱住祁蔓,在她耳边交代:“下去后找李律师,我所有资产都是你的名字,你若不想待在荣天,就去言星,蔓蔓,好好照顾自己。”

“黎言之,不要……”她边哭边摇头,黎言之已经帮她系好了降落伞,祁蔓怎么解开都无济于事,她手指尖发白,死死拽黎言之,还没反应过来,一场离别就在眼前,黎言之抱着她,眼睛通红:“帮我照顾姑姑,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祁蔓泣不成声,撕心裂肺的疼从心底钻出来,比当初受伤疼一万倍,她死命去解开身后的扣子,忙到手腕成不自然的曲折,手指尖煞白,指甲里一点血色都没有,和她脸色一样,惨白,她不死心,吼道:“黎言之!你解开降落伞!”

黎言之自是不会听她话,她转头对何辞说:“好好照顾你姐。”

何辞在一边傻愣愣的拿着降落伞,没说话。

祁蔓发了疯,她咬牙站起身,想也不想抱住黎言之,随后狠狠在她脖子上咬下去,似是发泄,又似是在证明,她们现在还活着。

黎言之任她咬,直到鲜血从脖子边流出,落在衣襟上,打湿了白色的衬衣,祁蔓双目通红,里面满是血丝,她不甘心的说道:“黎言之,你不能丢下我。”

“蔓蔓。”黎言之紧紧抱她,将她抱在怀中,飞机这刻呈现一种诡异的平和,那操纵的人似是很有耐心等她们这场抉择,黎言之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安抚祁蔓:“你从小都在等我,我一直想,等我处理完一切,我就接你回家,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祁蔓在她怀中挣扎,被黎言之紧紧压在怀中,耳边是她泣血哭声,一声声扎在黎言之心口处,溅起看不见血花,黎言之紧紧抱着她,声音出奇的温柔:“我之前一直在想我父母的案子,我以为到死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明白了。”

“黎言之!”祁蔓恼怒,那些疼席卷成炙热的火,将她整个人燃烧起来,黎言之父母的案子,现在的选择,祁蔓转头看何辞,脑中倏而闪过画面,有人在她耳边笑着问:“你很喜欢这孩子?”

“你和何辞关系真好。”

“没想到,你们关系依旧这么好。”

就那么随性的话,却在这刻掀起巨浪,祁蔓咬牙:“唐韵!”

是唐韵,现在也不是让黎言之做选择,是让她,是让她在何辞和黎言之间做个选择,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她怎么能!

祁蔓恼恨,想解开降落伞,但双手被黎言之紧紧固住,她听到黎言之说:“不要找唐韵报仇,去找——”她看眼旁边,何辞依旧一脸惨白,双目里满是水花,她捧降落伞,没动,黎言之压低声音:“去找何苏元,他知道怎么做。”

祁蔓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黎言之,你解开我,你下去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下去,你带何辞下去,好不好?”

“或者我们一起下去。”

“不能。”黎言之惨然一笑,笑容无力又苍白:“我父母就是用了同一个降落伞。”

他们就是第一个要选择的人,结果他们选择了一起跳下去,然后一起死,黎言之怎么可能还会让祁蔓重蹈覆辙,祁蔓摇头:“不一样的,我们不一样。”

“祁蔓!”黎言之见她失神突然严肃起来,她双手扶祁蔓的肩膀,血打湿黎言之的衣襟,半边领口沾了刺眼的红,祁蔓被她这一声吼从茫然无措中回神,她对上黎言之的双眼,见她眼底满是眷恋和温柔,她摇头,想哭却没有一滴泪,黎言之小声说:“乖,蔓蔓,听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祁蔓呼吸被堵住,满胸口都是难受的情绪,她眼角湿润却没水花落下,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她不管黎言之最后悔的是什么,她最后悔的是,为什么当初要离开别墅,为什么要重新和黎言之纠缠,如果不是她肆意妄为,如果不是她贪婪,自私,现在黎言之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处境,是她害了黎言之。

黎言之不管她的想法,双手捧祁蔓的脸颊说:“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在别墅待了十年。”

“我后悔让你等,后悔对你说过的所有狠话,更后悔那天,没能打开那扇门。”

那扇卫生间的门,成了她一直以来的痛,祁蔓咬唇,双手拉着黎言之,不肯松,黎言之将她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就和当初在卫生间那般,两人心一点点往下沉,黎言之说:“如果有下辈子多好,换我等你。”

她推祁蔓到机舱门口,保镖喊道:“黎总!”

黎言之一个眼刀过去,一米九的男人没说一句话,只是眼睛红了又红,眼不见为净,他和另一个保镖干脆去前舱。

黎言之转头看向何辞:“你怎么还没穿,我来帮你……”

她话音未落何辞走到她身边,站不直,她微微弯腰,黎言之想帮她穿上降落伞,反被何辞套住手,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黎言之穿上,身后扣子哒一声合上,黎言之白了脸:“何辞!”

声音隐隐有怒意和害怕,她突然知道何辞想做什么!

祁蔓也发现了,她眼睛瞪大:“何辞!”

“在训练的时候,教练说,要会迅速穿降落伞,能争取到一秒,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一秒,所以我就不停的练,不停的练,我毕业那会还拿了最快速度的称号呢。”

“何辞……”

何辞打断黎言之的话,她往后面站一些:“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黎姐姐,你肯定很爱我姐。”

“我也爱她。”何辞说到这里看向祁蔓,她一直笑,却一直笑着流泪,那泪水打湿她脸,将她从前俏皮的神色逐渐模糊掉,剩下稳重和安静,何辞说:“其实我知道今天去那边干什么,你们之前在病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姐,你用内疚,这是我们何家欠黎家的。”

“不欠!”祁蔓撕心裂肺的喊道:“不欠的,何辞,你听话,你来姐这里。”

她忍着剧痛往黎言之身边走两步,黎言之说:“蔓蔓,快解开我身后的扣子。”

祁蔓看着近在手指边的扣子,双手颤抖,解开,黎言之死,不解开,何辞死,她这才明白,这是对她最大的选择,这是给她的选择,祁蔓下不了手,她转过身对黎言之:“你解开我的!”

“别解开了!”何辞说:“你们就算把降落伞给我,我也不会穿的,其实我应该早就死了,姐,如果你不救我,半年前,我就死了。”

“姐,你让我多活半年,这半年比我以前十几年都快乐,但是要还的。”

祁蔓走向她:“何辞。”

“别过来。”何辞站在机舱门口,她伸手拉住门边,一用力,门开了,因为要跳伞,所以机长早早给她们把锁都解开了,所以何辞才能轻易打开门,她站在门后说:“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不要!”祁蔓脸骤变:“不要跳!”

“好。”何辞很认真的点头:“我一直听你的话,我不跳。”

她说:“你们跳。”

黎言之和祁蔓白了脸,两人都没动,何辞催促:“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跳啊!”

飞机一个颠簸,两人身体往外倾斜,祁蔓死死拽住门边,和黎言之一起抓住,没跳下去,何辞大声说:“姐,下去把这个给我爸!”

她给祁蔓递了个信封,何辞说:“这是我打算到那边让你带回来给我爸的,可惜我到不了,我要提前下了。”

“何辞。”祁蔓刚刚没哭出来的泪又留下来,被狂风吹的摇摇欲坠,如同这架飞机,即将瓦解,何辞笑:“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怕死,其实我也没那么怕,如果死的有价值就更好了,姐,你要好好的,你越好,我走的越有价值。”

“何辞,你不要傻,你听我说……”

“不要说了。”何辞正正经经的语气,她看祁蔓:“姐,你告诉我爸,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爱他。”

风吹起何辞衣摆,将她衣服吹鼓起,她站在门口,往下看,神色娴静淡然,和第一眼看到的古灵精怪丝毫不同,她听到前舱传来声音,转过后看黎言之和祁蔓,在她们祈求的眼神中,掰开她们拽舱门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就像是掰开自己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祁蔓直摇头:“何辞不要,不要这样,姐陪你,姐上来陪你,姐也不下去了。”

“来不及了。”何辞掰开她手指,目送祁蔓下去,最后转头看黎言之,对她一笑:“黎总,我姐就拜托你了。”

黎言之还没回话手背一痛,何辞用发夹的前端戳她手背,鲜血顺着她手臂落在她衣服上,她没松手,定定看何辞:“何辞,我换你。”

“黎姐姐,这是我们何家,欠你的。”

她说着用发夹的前端狠狠戳黎言之的指腹,一个手指头,两个手指头,黎言之吃痛,还是放开了手。

两个身体急剧下降,祁蔓仰着头看天,飞机逐渐变小,门口的人也直到看不见。

“我父母都没了,我是孤儿,我不知道去哪,我找工作人家不要我,我刚被房东赶出来,我想再来见一见父母干脆就随他们去吧……”

“我妈死的早,我爸在外面找了女朋友,我现在没有家了,呜呜呜……我不想回家,我好可怜的,没人要我。”

“如果我们能安全回去,我让我爸收你做干女儿!我做你爸干女儿也行!”

“姐姐,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姐,我这辈子就要你这么一个姐姐!”

“姐,以后我去言星,我们一起工作啊,我想好了,我还去销售部,我这样的销售天才,不去销售部可惜了!”

祁蔓泣不成声,泪水模糊双眼,她耳边响起何辞的话,一遍又一遍,最后是一句:“姐,你要好好的,你越好,我走的越有价值。”

祁蔓低头看着手,想到何辞的话,她颤抖双手,打开降落伞。

还没落地前她似是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迅速坠落的物件,触碰到地面,发出巨大的嘶吼,砰的一声!如烟花绚烂,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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