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乘客朋友请注意

陈仰看向大厅的提示屏, 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四辆车的信息。

k1856, 18号 21:55 第四候车室 准点

T57,18号 13:20 第一候车室 准点

3291, 17号 04:10 第五候车室 准点

K32, 16号 09:35 第九候车室 准点

始发站跟终到站那一栏都省掉了, 只有车次,开车时间,候车室跟状态。

四辆车的班次不同,火车出发日期也不同, 没有规律。

“K32?”

有小部分大胆的乘客也下来了,其中一人远远看着地上的血车票, 眼睛一瞪, 赶紧掏出自己的车票。

“他跟我是同一辆火车!”

二楼除了个别几个,其余都下来了,抱着五分后怕三分事不关己两分好奇围过来一看, 他手里的车票确实也是K32。

“你们还有人是乘这辆车的吗?”

那人看向人群,在这种情况不明的环境下,抱团是人的本能。

“我是。”有人同样拿出自己车票。

“我也是。”

三人互相一比对,果然他们都是K32,不过他们的车厢和座位都不相同。

9车厢xx 硬座

11车厢xx 硬座

站票.

乘客们惊魂未定,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讨论了一会, 都回到了二楼。

火车是无形的,看不见,只能听到从轨道上由远及近行驶的声音,那个乘客却死在火车下面,也不躲。

火车来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的, 一直在笑。

很诡异。

就跟鬼片直播一样。

大家都在想,他们不跑出去就好了。

只要乖乖待在车站里面,守着自己的候车室,不错过时间,到点上车就不会有事.

大厅里静悄悄的。

门外的血水碎肉被风雨裹着吹进来,飞溅在地,犹如案发现场再现。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真正意义上的体现了出来。”

陈仰伸头看:“头呢?去哪了?”

朝简:“……”

“他不动,是鬼在按着他。”

陈仰立马不看了。

其实他没见着鬼影,但脖子后面还是凉凉的。

“鬼有什么好怕的。”朝简鄙夷又困惑,“人有千面万面,鬼才一面,你不怕人,怕它?”

“你不懂,我只是普通人。”

陈仰说:“打个比方,一千个人里面有五百个是恐怖片爱好者,一百个平时喜欢拉上窗帘关灯看,却没有一个不怕真实的鬼。”

朝简不置可否。

陈仰撇嘴:“像张延跟林月,说起厉鬼,还是怕的,真的经历了接触了也怕,这是本能。”

朝简发出一声轻嗤。

“你例外。”陈仰拍了拍他搭着拐杖的手臂,“弟弟,我最怕的,你不怕,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朝简愣住了.

陈仰用手机把大屏上的信息拍下来。

“还回书屋?”

没有回应,陈仰扭头看少年,见他偏开头,似乎是在研究那张K32车票,就问道:“要捡走吗?”

朝简:“什么?”

陈仰:“……”刚才是在发呆?

“我是说,这车票,”陈仰指指,“还有没有用?”

朝简摇头。

陈仰就不捡了,他想想还是对着车票拍了张照片:“现在只知道出车站就会死,其他线索都没出来,推算不出规则。”

刚说完,那张车票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乖乖仔青年捡起来,他把票拿到鼻子前面,凑近去闻。

闻到什么似的,砸了咂嘴。

陈仰正要说话,就见那青年忽然转头看过来,屈指弹了下车票。

“帅哥,这票你们没捡,是我的了。”

完了就叼走了。

那么张被死人的血浸透的车票,使劲甩甩都能甩出血水,竟然敢放嘴里。

叼东西的毛病很严重。

陈仰把视线收回,蹙眉问少年:“你不是说车票没用了吗?他干嘛拿走,还一副抢过来的样子。”

朝简道:“只是装逼。”

陈仰:“……”

那家伙应该是既想装逼,还想误导他们,说白点,就是耍他们玩.

“他叫文青。”后面响起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陈仰回头,礼貌的拉掉口罩:“您好。”

朝简也把口罩拉下了一截,下颚微抬,露出深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这次的老人有不少啊。”白胡子老头还拿着那份报纸,耷拉的眼皮撑开,露出老鹰一般犀利的眼,先是看的陈仰,之后是朝简,盯住他,又去看陈仰。

梭巡片刻,竟然后退一步。

似是后知后觉自己这一举动反常了,老头欲盖弥彰的再退一步,往后看了看,客气又官方道:“两位小朋友,希望我们都能活着离开。”

陈仰一头雾水的看着老头消失在视野里,对方盯半天盯的什么?而且好像……忌惮上了?

还有那个叫文青的乖乖仔青年,没事找事,玩心很大。

长发男更是从火车事件发生到结尾,始终都没出现,不知道在火车站哪个角落。

目前为止,陈仰发现的三个老人都有鲜明的特点,独来独往,没半点有意合作的迹象.

陈仰跟朝简没回书屋,漫无目的的在一楼走动。

那些放映广告的电视屏都是黑的,任务世界的青城站一点人气都没有,像末世后。

陈仰发现了踩烂的丑橘,一半糊一样黏在地上,一半是好的,周围还有个是完整的,没被踩。

看都看到了。

陈仰把丑橘起来,拎着绿色的长把儿,扯掉一大一小两片叶子,抠破橘皮,香味扑鼻,车站门口蔓延进来的血腥味都压下去了一点。

朝简突然抬起拐杖推开陈仰。

下一刻,就在陈仰站的位置上空,广告牌掉了下来。

要是陈仰没躲开,脑袋已经开瓢了。

陈仰咽了口唾沫,把剥掉三分之一的丑橘给少年,白着脸说:“你看到鬼了?”

朝简把身体重量靠在一根拐杖上面,拿住丑橘,沿着他剥开的方向往旁边撕:“没有。”

“那广告牌怎么……”

“你的好运没延续到这一轮。”朝简说。

陈仰三年多以前就知道自己运气背了,这会从少年口中听到“好运”二字,心情略复杂,上个任务能跟他搭档,确实算得上是那个词。

“类似的意外还会有?”

朝简微弯腰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会死。”

陈仰没有慌,他很冷静:“人都有一死,这是自然法则,谁都逃不掉,不过我觉得我不会死在这个任务里。”

“你会死在这里。”

朝简给前一句话做了补充,还是那个语调,机械般的冰冷木然,有些瘆人。

陈仰:“……”

“今晚我给你做的是什么菜?”

朝简无视他一碰到鬼怪相关就掉智商的试探:“不想死就跟紧我。”

陈仰心说,我也只跟着你,其他人又信不过。

朝简拿掉口罩,掰一片橘肉丢进嘴里,挑剔的绷了下面部,手里剩下的丑橘就丢给了陈仰。

陈仰蓦地把脸转向左边拐角:“好像有人。”

朝简戴回口罩:“丑八怪,不用管。”

陈仰抽抽嘴,在这位看来,帅的美的都是丑八怪,全都是。

刚才被偷窥只有一两秒,陈仰还是觉出了熟悉感。

被流着哈喇子的狼狗瞄上的感觉。

是向东。

他对自己起疑心了.

陈仰瞥了眼拐角,无意识的走近了些,发现向东没在那了,只有第一个死了的乘客的同伴们。

三男一女,没了先前的嘻嘻哈哈。

“老三真的死了吗?”

“说不定他是回到真正的青城站了,被撞死只是幻觉,吓我们的。”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那火车是隐形的,怎么可能撞到人啊,血啊肉啊内脏啊都是假的,一定是幻觉!”

男生们又集体不出声了,烟雾熏红了他们的眼,烧焦了他们的意志。

那靠在墙边的女孩突然取下自己斜挎在身前的姜黄色小皮包,大力砸向他们。

“是你们害死了他!”

三个男生都骂起来:“关我们什么事啊,是他自己要出去的!”

女孩也骂:“你们不跟他打赌,他会那么做?”

“我操,说的就跟你很无辜一样,他那不是想要在你面前显摆吗?”

“别跟我们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女孩被他们指责,白了脸大声怨叫:“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他!”

“不喜欢你吊着?”

“我什么时候吊着了?我都跟他说过我不喜欢他了好吧?不信你问他去啊!”

“人都死了,问谁啊问,就说你是个婊子,老三还他妈对你……”

“老四!行了,都别吵了好吗,现在重要的是完成任务离开,我们四个跟老三不是一个班次,也不是一起的,全分开了,都留心着点。”

“老三是最早的一班,其次是我,17号凌晨的,我要去找个地方让自己睡着,睡一觉时间能过得快点,这鬼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

“操啊,你别提那个字行吗?别提,求你了大哥!”

“……”

陈仰转身回少年那,无意间瞥到一个瘦弱的身影,畏畏缩缩的,是那个眼镜男。

一不留神就没了。

陈仰没察觉错的话,眼镜男视线凝聚的方向不是他,是斜对面的门脸,一家零食店。

从他这看,只有摆得高高的方便面。

陈仰专心回忆眼镜男那一瞬的细微反应,不是饿了想吃东西,是恐惧……?

他准备去一趟零食店,小腿就是一疼。

拐杖抽上来了,这回的力道比之前的重了很多.

陈仰没发火,懵了。

拄拐声停在他身旁,少年冷厉的嗓音从口罩里出来:“我跟你说了什么?”

陈仰脑子里极快的闪过答案:“我后面会注意的。”

跟紧,这是重点,他给忘了。

朝简一声不吭的盯着他。

陈仰严肃道:“我一定管住自己的脚。”

朝简拄拐走几步,停住:“陈仰。”

头一次听到少年唤自己名字,陈仰愣了愣:“昂。”

“我的腿伤没好,走不快。”

少年背对着他,脑后一截栗色发尾干净整洁,吐息声冷漠,看不见是什么神色:“你不跟紧我,我想救你都来不及。”

陈仰抿了抿嘴,自觉是自己的问题,想信任这个盟友,就要说到做到,不添加任务外的麻烦,减少独自行动的几率跟惯性。

少年又说话,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不是要去零食店?”

“啊对。”

陈仰迈步走向少年:“你也发现那个男的了,他会不会是老人?”

“是新人。”

朝简望着零食店,用拐杖拦住陈仰,让他走在自己身后:“应该是有特殊的体质。”

陈仰落后他一步:“什么体质?”

“也许能看见鬼。”.

陈仰不想进零食店了。

但搭档已经走了进去,他答应要“跟紧”,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对方。

店里跟车站一样,灯火通明,面积也不大,就三个货架,一个靠玻璃窗,一个靠墙,另一个在中间。

陈仰的脚踢到了绿色购物篮,那动静让他紧绷的神经末梢狂颤,他很小声的说:“鬼在哪?我没看到。”

“没有特殊体质,通常人类是看不见鬼魂的,除非它们想被看见。”

朝简走一步,陈仰跟一步,手还抓着他的拐杖。

两人胳膊蹭胳膊,手肘撞手肘,衣物摩擦声从小店门口持续到最里面。

朝简停了下来。

陈仰背部僵硬的直视墙面,不敢转动脑袋:“你也有那种体质?”

“没有。”

朝简用拐杖碰了碰什么,陈仰垂眼一看,是一个掉漆发旧的打火机。

红色的,上面有“中华”两个字。

陈仰上学那会,刚学会抽烟的时候买过这种打火机,他记得是一块钱三个。

现在市面上估计很难见了。

朝简又碰打火机,直接推到陈仰脚边:“拿起来,带走。”

陈仰并不想。

朝简道:“快点。”

陈仰一听这个词,大脑就响起一级工作警报,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打火机就被他抓住踹进了兜里.

小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有很轻的脚步声进来了。

陈仰把兜外面的拉链拉上,从货架那里探头,发现来人是那个提醒他脚上踩了泡面的雀斑姑娘。

她也是这次的任务者之一。

雀斑姑娘眼力很好的样子,一下就看到了陈仰:“啊啊。”

陈仰挥手打个招呼。

雀斑姑娘羞涩的理理两个小辫,垂着头走过来,又是一通啊啊啊加上手语比划。

陈仰不懂。

雀斑姑娘沮丧的挠了挠头发,踮起脚指货架上面的巧克力。

陈仰说:“你要?”

“嗯嗯嗯。”雀斑姑娘小鸡啄米的点头。

陈仰伸手把巧克力拿下来。

雀斑姑娘两手去接,看一眼价格,从包里拿出相应的钱放在了收银台上,她歪头对陈仰笑得纯朴。

陈仰没摘口罩露脸,他不确定这个姑娘是不是新人,是不是真的哑巴。

况且她进小店的时机有点巧。

陈仰不是天真傻缺,朝简说他在这个任务里的运气不行了,他要更小心.

后半夜火车站里很冷。

一,四,五,九这四个候车室都有乘客,冻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出去乱走,只好给自己加衣服,裹成了熊。

这个时间点出来活动的都是老人,夜深了,鬼魅魍魉爱出没,有利于找线索。

陈仰在一个视角不错的地方观望。

长发男,老头,文青,还有不在他预料中的向东,从各个藏身地露面。

二十六人队,就六个老人,其他二十个全是新人,这比例远远没有陈仰以为的高,他觉得可能还有在新人里匿着的。

“画家!”

向东大步流星的朝长发男走去,强壮的臂膀揽住他。

长发男往手上戴手套,快餐店吃鸡腿的那种一次性的,他把每根手指都跟手套贴上,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喷雾喷在被向东碰到的地方,对他说了什么,蜡黄的脸很严肃。

向东发出一阵轻蔑的大笑。

陈仰很惊讶长发男是画画的,更也没想到他跟向东认识。

两人看样子是老队友。

陈仰不自觉的想去向东那打探,拐杖倏地打在他前面的地上,他的脚默默缩了回去。

“画家跟向东认识,老头跟文青认识,六人队,俩俩分了。”

陈仰说着,发现那四人分别从两个扶梯下去,目的地是一楼的报刊亭.

“一楼就两个卖书跟报纸的。”

陈仰白天睡够了,这会精神格外饱满:“我们在二楼搜吧,每个候车室里面都有,虽然没楼下的大,纸刊也有不少。”

朝简道:“他们搜完一楼的很快就会来二楼,让他们先搜。”

陈仰没意见:“那我们?”

朝简扫视九个候车室。

陈仰说:“二三六七八这五个候车室里都没人。”

朝简没言语。

陈仰试探道:“你想去第四候车室?”

他们的车次是在那里候车。

朝简的目光停在一处。

陈仰望去,是第九候车室,K32。

这个车次本来是四个乘客,死了一个,就剩三个。

都是中年男性。

陈仰跟朝简过去时,呼噜声在候车室里缭绕。

三个中年人挤在墙边的椅子上睡觉,还盖着不知道谁的大花被,红红绿绿的很鲜艳。

“……”

陈仰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问少年:“候车室这么大,我们怎么搜?一把一把椅子来?”

“砰”

朝简挥拐杖砸椅子。

那三个中年人立马醒了,哇哩哇啦的骂脏话。

“砰”“砰”“砰”

椅子被拐杖砸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巨大声响。

骂声停了.

中年这个年龄段,不论是哪个行业,都有一定的生活经历跟人生阅历,心性也相对来说能被定义为成熟。

老人跟新人的沟通工作,朝简是不会做的,要陈仰来。

陈仰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老人,试图跟这三个新人聊身份号,任务的死亡跟生存。

三人全程听故事脸。

陈仰的心里失望透顶,这个任务在误导大家,通过死的那个乘客给出了明显的安全漏洞,只要不出去,不记错时间,准时上车就行。

这样不怀好意的,粗劣的误导,新人们没发觉出来,提醒了还不以为然。

陈仰有点焦虑,火车站太大了,只指望老人找线索是不行的,还是需要新人们,人多力量大。

可是现在的危机感远远不够,新人们凝不起来,劲使不到一处,没有用,反而会干扰到任务的进程。

候车室一时都没人说话。

三个中年人眼神交流,他们其实觉得这个跟他们讲任务的年轻人不错,就是那个拄拐的让他们害怕,有暴力倾向。

“小兄弟,你跟你朋友是什么时候的车?”

陈仰看向问话的光头中年:“18号。”

“那你们还早。”光头中年说,“我们明天上午就走了,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自己干,我们只想在这等车。”

陈仰生出一种无力感:“没那么容易,它们不让我们上车。”

“它们是谁?”

“鬼。”陈仰艰难的说出那个字。

候车室里像是徒然刮过了阴风,三个中年人都气愤的叫起来。

“小兄弟你干嘛唬人啊?现实世界哪有鬼!”

陈仰意味深长道:“这个世界是现实世界?”

三人都被问住了。

别人说是什么空间,他们也不懂,只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那些消失的乘客才在真正的青城站,他们要回去的地方.

陈仰庆幸三个新人没再问,再问下去,就该他被问死了。

候车的漫长时间里很危险。

只要找出规则,想办法不去违背,就能活到发车的时候。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规则是什么。

要找,要推测。

陈仰想到自己在跟武玉说下个任务可能会有鬼的时候,她告诉他,必须遵守规则,也不要太相信。

就是说,遵守了也不是就能活着。

陈仰叹口气,要先推出规则,才能想后面的。

他望着少年阖在一起的眼帘陷入沉思,第一个任务是他获得任务有关,试吃的小面包块让他获得免疫。

不知道这个任务里,得到提示物的是谁。

哪个都有可能。

“打火机。”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一个激灵,他对上少年睁开的眼,那里面一片清明。

陈仰把打火机拿出来,拇指没忍住的一按,擦一下窜出火苗。

打火机还能用。

“这打火机……”

一个中年工人“咦”了声,没话了。

陈仰露出不解的样子:“怎么了,大叔。”

中年工人唉声叹气:“我就是想起了一个工友。”

“三年前咱们青城站不是发生过一起恶性报复事件吗,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乘客,我工友就在里面。”

“当时是八月份,我也在车站,我跟他一块要去占城复工,本来我们都在检票了,他啊,哎,”

工人粗糙的脸上涌出一抹悲痛:“他发现自己打火机丢了,就不听我的劝,非要回头去找,候车室没找到还下了楼,死在大厅了,最后就没赶上车。”

“他那打火机就是这种的。”工人指陈仰手上的打火机。

另外两个中年人是看过新闻的,具体记不得了,这个内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过,都不能理解。

“打火机才几个钱啊,这种的就更便宜了,几毛一个。”

“他闺女给买的,还刻了小字的。”

“那真是……”

陈仰那年人还躺着没醒来,对这一事件不知情,他不清楚打火机有没有引来鬼魂,只看见候车室门外多了张人脸。

又是眼镜男。

这回陈仰没让他跑掉.

眼镜男叫孙一行,他说自己看不见鬼魂,只是偶尔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零食店有,候车室也有,都是来自打火机。

陈仰观察眼前这个瘦小的,好似一张纸片就能压倒的男人:“那你能感受到它们的性别吗?”

孙一行呆呆的。

陈仰又重复了一遍,男鬼女鬼,他比较怕后面那个。

披头散发,红衣飘飘,白衣飞飞之类的都恐怖。

孙一行对着陈仰黑亮的眼眸,迟钝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感受不出来。”

陈仰压下遗憾:“这没什么对不起的。”

他捞出保温杯喝两口水,前言不搭后语道:“你引我们去零食店,又来候车室找我们,是想让我们看到你的价值。”

“你是想跟着我们?”

陈仰是意外的,新人也不是都没脑子,选择站队是正常走向。

只是没料到这人会选择他跟朝简,敢自己找过来。

这个举动可是一点都不简单,既要勇气,又要具备胆量跟智力。

男人的心思被当场戳穿了,瘦削的背一颤,又窘又难为情的红了脸,他耷拉着发量告急的脑袋,摆出了一个祈求的姿态,小心翼翼的:“可以吗?”

陈仰瞥自己闭目养神的搭档,见他没反应,就道:“可以。”

“你感受到鬼,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孙一行受宠若惊,讨好的对他笑:“谢谢,谢谢你们,我会的!”

“他好像没有恶意。”孙一行怯怯的看一眼打火机。

陈仰把保温杯盖子盖上,没有恶意也是鬼啊。

好在那鬼没让他看见自己,他的心理建设维护起来,稍微轻松点.

朝简一醒,孙一行就从陈仰旁边的椅子上起来,抱紧他的公文包,挪到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缩着去了。

陈仰歪向朝简:“你让我拿出打火机,不是为了引出孙一行,是给那个工人看的吧。”

朝简划开手机屏,干净的指尖翻动几下,将手机侧转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朝简在去车站的路上保存的截图,两张,都是同一个人,底下还有采访。

截图里的就是那工人。

采访是他讲述了工友遇害的事情,跟他先前口述的内容几乎一样。

陈仰的视线飞快从隔着好几排,睡着了的工人身上掠过:“难道他撒了谎,工友其实是被他害的,现在变成鬼的工友要找他报仇?”

朝简鄙视的看他。

陈仰咳道:“鬼故事大多都是鬼复仇,极少数才会无缘无故害人。”

“赵元说的对,”朝简抚抚腿上的褶皱,“提多了,会把它们招过来。”

提了好多次的陈仰:“……”.

“我搜过,两个工人是一个镇上的,一起外出打工多年,情同手足。”

朝简用拐杖戳陈仰的运动鞋面:“活着的这个对死的那个有恩,多次帮助过他跟他家人。”

陈仰跟不说他孩子气的行为,随他戳:“那你是想……”

朝简没有丝毫开口的打算。

陈仰拿掉棒球帽使劲抓抓头,手捏着帽檐把帽子往怀里一翻,又翻回去,反复几次,他的眼睛一睁:“我知道了!你想看打火机鬼能不能保住这个工人,不让他死。”

“如果他死了,说明车站里的鬼并不能对任务者出手,那死了的,就很有可能是被规则杀死。”

朝简不着四六地问道:“牛犁田见过吗?”

陈仰在看打火机底下的小字,是“平安”,他有点跑神:“见过。”

“不用鞭子抽就不走。”朝简斜睨他,“像你。”

陈仰无言以对。

椅子下的温度像是低了十几度,陈仰的脚都冻住了,他越回想少年的所有思路跟谋划,脚越僵。

这位天生就适合任务世界.

打火机被陈仰偷偷放进了工人的行李里面。

让那个鬼跟着他。

陈仰希望工人不要死,鬼是可怕,但也有弱点,规则却是无敌。

第九候车室外面,孙一行困得靠在书摊边打瞌睡,瘦瘦一团,廉价西服皱巴巴的,黑色的旧公文包还紧紧抱在怀里。

朝简坐在摊贩的凳子上,漫不经心的阅读一份报刊。

陈仰没少年那定力,一本能捧半天,他碰到什么就翻什么,把摊子翻得乱七八糟。

除了手酸,一无所获。

“我妹在就好了,她的梦想是当一名侦探。”

陈仰不由自主的说出这话,一愣,转而去看少年:“你多大了?”

少年眉头没抬,注意力都在报刊上面,陈仰料想他不会回答了,便垂下眼整理书摊,刚理好两本就听到一声:“十九。”

陈仰停下手里的动作,他说:“我妹还活着就跟你一样大。”

“你比我小六岁啊。”陈仰喃喃。

朝简把报刊往书摊上一扔,眉目暗沉:“不行?”

陈仰轻笑:“行啊,怎么不行,年轻真好。”

后半句若有似无的含糊在唇间,二十五的年纪也不老,他是心态老龄化了,心脏都跟生锈的机器似的,进了任务世界才体会到剧烈感跟爆炸感。

陈仰想起来什么,身体前倾:“你还在读书吧。”

朝简低眸继续看报刊:“休学。”

陈仰的眼里多出几分好奇:“那你在国外读的什么专业?”

朝简却没回应.

陈仰想到自己的专业也没再说话了。

随着手不断触碰书刊,墨迹的味道沾了一手,陈仰不经意的挠脸,脸上也沾了,全往鼻息里涌,一下子有点呼吸不顺。

“一楼那四个人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怎么都没动静……”

陈仰思量间,一侧的扶梯慢慢上行,文青上来了。

“嗨,帅哥,晚上好。”

文青迈着老猫的步伐凑近,身上有跟陈仰一样的书墨味,一样的劣质:“有什么收获吗?”

他没看朝简,直奔陈仰来的,自来熟的追问:“你是第几次参加了?”

陈仰对他的印象是装逼加恶劣,不是很想聊。

“冯老是个占卜师,”

文青竖起手指顶住一本书,指尖灵活的转动,书也跟着同频率旋转:“这次的任务不是直接进来,先有的车票,他在出发前为我们此行占了一卦……”

文青故意拉长声音吊胃口,两个听众却都没上钩。

“切,没劲。”

文青丢掉书,转身要走,却在那一霎伸手去拉陈仰套在耳后的口罩绳带,恶作剧的想扯住再放开。

然后向东差点被打断手的画面再次出现.

文青那张乖乖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操操操!我操!

该死的残腿高个子,竟然很了解人体结构,他手上的骨头没断,却蔓延着不停加剧的疼痛。

文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娘们兮兮的惨叫:“啊!”

候车室里也同步传出叫声。

书摊前的气氛一变,文青先跑了进去。

陈仰秉着“跟紧”原则,等朝简拄上双拐才动身,还不忘叫上地上的孙一行。

那一声是工人喊的,他说光头回去了。

文青蹲在椅子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抛硬币:“哇哦,回去了。”

看戏的架势。

全然没了书摊前的凄惨。

孙一行抱着公文包驼背垂头,像是习惯性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成为一粒尘埃。

根本指望不上。

陈仰深呼吸,平静的问工人:“你亲眼看见的?”

“没有。”工人说,“我睡不着,就玩手机上的小游戏,我确定候车室的门是关着的,没人进来过,他不见了,那肯定是回去了啊。”

另一个三七分中年人拉着脸拍椅背:“他一定是发现了回去的方法,偷偷跑了没有告诉我们,亏我还给他烟抽,真他娘的不讲义气!”.

陈仰不怕这几个不熟的活人,就怕打火机鬼突然在他眼前现身,他绷着脊背用眼神搜了三个中年人的行李。

都是普通东西,没发现异常。

不对!

陈仰瞪着手指的方向:“那两个塑料桶是谁的?”

“光头的。”

工人说完就跟三七分对视:“他的桶怎么还在这?”

“其他消失的乘客,行李也不在了啊。”

陈仰的喉头发干:“人可能在桶里。”

工人跟三七分都傻了:“什么人在桶里?哪个人?小兄弟你开玩笑的吧?”

“揭开桶上面的盖子看看就知道了。”

陈仰说着靠近他的搭档,捉住冰凉的拐杖。

两个中年人不相信,也没去揭盖子,只是跌坐到椅子上神神叨叨。

“怎么可能,光头个子不高,可好歹是个成年人,怎么可能装得进这种桶里。”

“还两个,人怎么装进两个桶……”

“切碎了就可以。”一直没出声的朝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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