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南山是一枚偏1的0.5,攻受皆可更倾向于做攻, 国内gay界是遍地飘0, 但他在荷兰读了几书, 当地攻受配置比例和国内很大不同, 他也就入乡随了俗。

先前他以为李叔叔是受的可能性较大, 是攻也还行,温柔buff对攻受来说都是极致加分项。

又好看又好吃的李叔叔,他眼巴巴惦记这么久,就这么便宜了简影帝,真令人生气。

但是简影帝,这么嚣张跋扈一个人,竟然是受?

南山在八卦心和少男心之间反复横跳,一会儿泛酸吃醋, 一会儿又忍不住YY起地摊文学《腹黑编剧俏影帝》。

外面扫地的沙沙声停了。

简华阖眼伏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间, 半长黑发散在奶白色的真丝枕套上。

李铮以为他睡着, 进来时动作很轻。

他却马上睁开了眼,问:“去哪里了?是不是找爱慕你那个小管家说悄悄话了?”

李铮笑着答:“对啊。”

“干什么?他又问你要小费吗?”简华说完,自己先为这并不好笑的玩笑而笑起来。

南山在李铮眼里只是大几岁的简宁川,但他知道简华的醋性有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便也不主动去谈南山如何, 只到床边侧身而坐,以手背碰了碰简华还湿滑的背,柔声问:“好些了?要洗个澡吗?”

“不要, ”简华说了句极其自恋的话,“我觉得流汗的我是最性感的。”

李铮忍不住笑,说:“嗯。”

简华把一只手搭在李铮腿上,瞳仁从湿润的睫毛下斜斜地望过去,道:“那你看到这样的我,就不想再对我做点什么吗?”

李铮只是笑着看他,没有动作。

简华把手拿开,脸也转到另一边去,一副无趣的口吻:“哦,你老了。”

李铮不是那种会逞一时之勇的人,不中这种激将的圈套,说:“你时差还没倒过来,等会儿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简华又把脸转过来,道:“你是在说,是我的体力不行了吗?”

李铮正色道:“那必须不是,是我老了,是我不行,你怎么可能不行?”

简华:“……”

他瞪圆了一双眼睛,一时想不到要怎么反驳这种话,被蹭乱的头发挡着半边脸,他又趴在枕上,遮了立体有型的脸部轮廓,平日里的男神包袱也不见,神态就像一个正在气哼哼的俊美青年。

李铮拨开他的头发,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吻完也没有推开,还保持着俯身靠近的姿势,很近距离地看着他。

“你真好看,”李铮道,“我的小楼。”

简华的喉结吞咽,抬起手,用手指碰了碰李铮的刘海,指尖向下,滑过曲折的眉峰,到总是像挂着笑意的眼角,又到挺拔的鼻尖,顺着人中,滑到淡色的唇上。

他用指尖轻点李铮的嘴唇,说:“你才好看,比以前更吸引人。你也没有老,我是乱说的,刚才你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李铮把他的手指捉住,捏在自己手里,哭笑不得道:“那简先生,要给我小费吗?”

简华也笑起来,道:“你想得美。”

李铮又吻了吻他的嘴唇,才起身退开,道:“不洗澡也要起来了,吃点东西再睡。”

他却问:“你都不赞美我吗?”

李铮奇道:“不是赞美过了?”

“我当然真好看,还用你来说?全球影迷都知道。”简华动作缓慢地下了床,接过李铮递给他的同款黑色绸缎睡袍,披上后,蹙起眉质问李铮,“是我的表现不够好吗?不值得被你赞美?”

李铮拿了睡袍带子帮他系,从他腰后绕一圈,两臂堪堪环抱住他。

他二十岁到二十一岁那一年多,长高了数厘米,到最后只比一米八五的李铮矮了三四公分,再不像少年时和李铮说话接吻,都需要踮着脚尖或仰起脸。

李铮帮他系带子,微微低头贴在他耳边,轻声给他“刚才的表现”,打了五星好评。

吃过饭,收到五星好评的人尚不满足,还想再加足马力,继续刷个好评出来,还提出抗议:“我想听你说更dirty的话,你又不是不会说。”

李铮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况且知道他时差缘故早就困了,有些事也不急在一时,就只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了一刻多钟,说到和简宁川周六碰面的事。

李铮道:“川川周六应该有时间,这次见面别再吵架。”

简华道:“他不要惹我,我就不和他吵。他明年就该毕业了,等寒假就把吴桐女儿介绍给他,先相处看看,那个女孩真的不错。”

“这个……还是不要了。”李铮还不想让他知道内情,怕他一听就要炸,先把眼前这出拉郎配搪塞过去,随口说,“也许川川还想考研读博,那还没准要去哪里继续读书,异地恋通常会很难,你说对不对。”

简华上下眼皮打架,道:“早让他去美国念书了,不听我的……你们两个都不听我的……”

他枕在李铮腿上,沉沉地睡着了。

李铮就这样让他枕着,用枕头垫在自己脑后,拿遥控关了灯,就这样坐在黑暗里,安静地陪伴失而复得的爱人。

简华说的,你们都不听我的。

是说三年多前,简宁川高考前,因为他去哪里读大学,三个人之间连环争执,一度两两捉对争论不论,犹如一场世界杯小组赛事。

从他中学时期,简华就一直想让他到美国去念书。

李铮那时手上还有好几项国内的工作,没法跟过去陪读,简宁川诚然是个生活态度很乐观的小孩,可性格里总有些强烈需要旁人给他关注的不安感,听说可能要被送去美国,就摆出一副坚决不配合的姿态,不接简华的电话,拒绝上语言课,还当着李铮的面把自己的护照烧了。

他这样的表现,李铮当然更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漂洋过海去求学,更不可能放心让他住进简华的家里。

为这事,简华和李铮有过几次算不上愉快的对话,最后留学计划不了了之,简宁川还是留在了国内念完了高中。

到了高三,简华又提出让简宁川去美国念大学,还列出几所电影专业全球知名的学校让简宁川自己选。简宁川本来就是要学表演的,却也不接受简华的“好意”,偏要留在北京读书,看出李铮这次有站在简华那边的倾向,也更赞同他去留学,这个小孩叛逆起来简直要命,扬言李铮再逼他,他就离家出走,还惯会装可怜,说几句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说“没人爱我,干爹也不爱我了”这种话。

李铮彻底败北,和简华说,要么就算了,国内几所电影专业院校其实也不差。

轮到简华在视频那头跳脚,指责李铮,怎么你每次都向着简宁川?他要怎样你就让他怎样?我说什么你都说不好,你是不是偏心?

李铮讲道理未果,听他胡搅蛮缠也有点急,说,我养了他十几年,偏心他不是理所当然?

简华摔了手机,几个月没有再来过任何消息。

简宁川先后参加了中戏和北影的艺考,成绩都相当亮眼,特别是北影的专业考试,他是那年的全国第一,他本质是个中二兮兮的小朋友,马上就选了“更有眼光”的北影。

既然是留在国内,留在北京,对李铮来说差别不大,电影和其他艺术类学科是一样的,老师只能领进门,个体能修行到如何地步,三分看努力,七分看天赋。

简宁川长得漂亮,又自带友善光环,很会和人相处,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入学一个多月,李铮侧面打听过,这小孩在班里俨然是个班宠,如鱼得水,学习和生活都开开心心。

李铮放了心,解散了工作室,宣布不再接新工作,很快去了欧洲,米兰的画廊是前几年就经营了起来,酒庄则是机缘巧合,恰逢国内一位富豪公子玩够了没意思,想转手出去,李铮便顺势接了过来。

到简华再次联系他,已经到了十一月。

上次的争执,两人都不再提起,简华问了些简宁川大学生活相关,但语气泛泛,想来是已经给简宁川打过电话了解了,只是想不到该和李铮说什么,话题只好绕着简宁川来展开。

李铮提起酒庄正忙,意思是没话说就挂了吧。

简华说,好玩吗?我想去玩。

李铮说,这边很忙,没有时间招待你。

简华沉默数息,挂断了电话。

李铮继续去看着工人们压榨葡萄,新鲜大颗的葡萄果被少女们赤着脚踩碎,艳红芬芳的果汁争相流淌出来,整座酒庄都笼罩在这甜美的氛围里。

他忽然想到,这是简华第一次,在除了简宁川生日、生病、放假以及团聚的节日以外,主动提出想和他见面。

他顿时感到无措,这是怎么了?

数日后,他通过简华的私人助理得知,简太太和现任男友感情稳定,也许有了想结婚的打算。

而这位男友,是简华托人介绍给她的。听助理的言外之音,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这事让李铮更感到错杂,他也无法直接去问简华这是在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身份,才能堂皇地问出这种问题?

一直以来,简华对女性的态度,就很微妙,他并不是天生的gay,对女性的喜欢和李铮对女性的欣赏,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如果不是他在十几岁就遇到了李铮,“误入歧途”,也许他会找到一个心仪的女性,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

而不是现在这样,经历了一次失败婚姻,第二次也只是在勉强维持,到最后还是走到了名存实亡的结局。

幸福的常规家庭总是类似,李铮见过很多,他的祖父母和父母,他整个家族大多数都秉承着夫妻间相敬如宾,父慈子孝的美好传统。

还有吴桐和吴太太,也是一对恩爱伉俪。

吴桐的女儿想必是如简华所说的那样,很漂亮也很优秀,能得到简华称赞的人,并不多。

她的父亲也是当代中国电影行业非常优秀的人才,抛开那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油滑不谈,吴桐为人尚算正直,小节不拘,不失大节。

千禧年后不久,中国国产电影票房首度过亿,资本迅速涌入,作品良莠不齐是发展路上必经的阵痛,最恶劣的是同时期还冒出了很多浑水摸鱼、目的不纯的项目,吴桐因为不愿和某些意图靠电影洗钱的杂碎同流合污,还曾被设计陷害,一度潦倒到需要卖房卖车来填补投资的窟窿。

在当时的一个电影人的聚会上,同行们聊起吴桐,其中不乏事不关己还要落井下石的看客,说些“早知他为人不妥,有此一劫也是活该”的言论。

一向与人和善的李铮,很直接,不留情面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吴桐虽然给人长袖善舞的印象,但还算得上是位正人君子,如果君子落难是活该,那和在座每一位都息息相关的中国电影行业,未来将再无君子。

后来吴桐东山再起,特意找过李铮一次,当面致谢,说那次以后,有几位在场同行颇受感染,向他提供了不少帮助,他能卷土重来,要欠李铮一份人情。

又说是“人情”。

那时简华已经在戛纳二度封帝,距离李铮和他分开过去了好几年,简宁川都长成了一名幼儿园大班在读宝宝。

李铮自问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助力,自然不能接受吴桐的道谢,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让吴桐欠下这份“人情”。

反而是,他要向吴桐道歉,为几年前不成熟的误会。

吴桐早已知道他和简小楼之间有过一段恋爱的事,只是惊诧于他又一次的道歉。

“你忘了吗?你已经对我说过抱歉了,”吴桐道,“我当时也说了没关系,这误会……嗐,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李铮道:“总归是误会了你的为人,真的很对不起。”

吴桐尴尬摆手,想了想,说:“传说小楼走前和你大打出手,还说这一生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因为……不是传言中的那样?”

吴桐说的“走前”,是指简华当初来中国,官方称他将在中国长期发展,但只是短暂的一年后,他就启程回了美国,全力征战好莱坞,所谓“将在中国长期发展”,变成了一句彻头彻尾的空话。

李铮当然知道传言是怎么样,与事实相去甚远,旁人总是对花边新闻过于感兴趣,解释得越多,反而让事情本身变得越没有意义。

他对吴桐笑笑,没有说什么。

吴桐本就是识趣的人,不再多问,感慨道:“你那时只说小楼是你学弟,我也没想到你们是……早知道这样,这种误会也不会产生了。”

李铮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他,他长成那个样子,心思又太简单,如果那段时间没你全力护着,还没准要遇到什么更糟糕的事。”

“没想到会造成这天大的误会,还以为美国佬多尊重他人隐私。李铮,你向我道歉真的没必要,我老婆那时还在哺乳期,听说这绯闻,差点要和我离婚。”吴桐笑着摇头,道,“不过是没想到你会一气之下离开美国,小楼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回去,有几天我到处找他都找不到,只好去了你家里,还好我去了,不然他会死在那房子里。”

李铮惊诧到身体前倾,像没听清楚一样抬高音量问道:“你说什么?”

吴桐一怔,道:“他没有和你说过吗?那剧的成年组夏天就来中国拍摄了,他直到秋天才来,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严重脱水的后遗症,好几种炎症,情绪也不太对头,调理了几个月。”

李铮受到了极大冲击,追问:“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桐道:“就是你走了以后,他待在那房子里等你,一个人不吃不喝,至少也有三四天,我到的时候他发高烧,神志不清,还以为我是你,我送他去医院,他一直嚷着是他错了,还叫我不要走。后来出院后,身体太虚弱,他也不愿意回你家,我就让他暂时住在了我那里。”

李铮心脏下坠,一阵茫然。

几年前,1997年6月,他在好莱坞,向简小楼问,想不想跟我回中国,一起生活。

简小楼说,我不想。

他们随即在好莱坞分开,李铮独自回到纽约,接到国内打来的电话,说他祖母病危,让他火速回国,他匆匆收拾行装,走前在桌上留了封手写的短信给简小楼,信中告知:有事回中国,办完会回来。

李铮祖籍苏州,从小跟随父母亲在北京长大,回国后从上海星夜奔驰回到苏州老宅,所幸和祖母见了最后一面,老人溘然长逝,随后是白事,大家族礼节繁复,他又是唯一的孙子,数个日夜都守在灵前,全了礼数,也全了自己想送老人最后一程的心意。

等白事结束,他把电话打回纽约的公司,公司那边表示了关心,才问他何时回去?

他却不能马上返程,他的父亲亦是独子,这阵子比他更忙,办完事后累垮了身体,自己倒也住进了医院,他需得等到他父亲身体痊愈,才好回去。

他回来前跟的是《秦始皇》项目,和人事通完电话,又给同组编剧打了过去,询问这剧的相关进展。

这位女同事和他关系很好,高兴地和他聊了一箩筐有的没的:“已经交本子了……你的绿植我每天都记得帮你浇水……这剧说要去中国拍……隔壁苏珊娜再婚了……成年嬴政也是位美籍华人演员……你那个学弟搬去和吴同居了……”

李铮没有再回美国,他的学业早已结束,而《秦始皇》剧组七月份就来到了中国,他等父亲出院,父子两人一起去了陕西。

半个月后,媒体争相报道,新中国第一代电影人李述之子、国内知名实业集团领军人李隐璞,为中美意三国合拍史诗大剧《秦始皇》追加两千万投资,成为该片中国一方投入金额最大的投资商。

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更因为李铮参与了这部剧。

直到九月底,简小楼才也来到中国。

重逢那天,李铮和他握手,金桂飘香的时节,他手心里冒着冷汗。

李铮对他说:“你好,简华先生。”

各方投资公司当天都有代表在场,所有人表现得都很得体。

散场时,李铮看到吴桐帮简小楼披了件外套,还轻托着他的手臂,以一中庇护的姿态,陪他出去。

那时李铮以为……

就像他听了旁人说,他离开纽约后,简小楼和吴桐的“同居”关系,他也这样以为。

他没想过分开时,活蹦乱跳的,在好莱坞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的简小楼,会在分开后,变成一个身体虚弱,时常需要旁人照顾的病人。

再到后来,他们一度冰释前嫌。

简小楼也从没说过,自己曾经在纽约那座房子里,孤独地等了他几天之久,甚至还差点因此送命。

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和吴桐见过面那天,他回到家,他和年幼的简宁川住在一起。

简宁川背着米老鼠小挎包,拿着一个小铲子,在院子里玩“挖蚯蚓”的游戏,挖得满脸满身都是泥。

因为他对照顾简宁川的阿姨交代过,这种游戏是可以玩的,玩过洗干净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小孩子天性不该被所谓“卫生”所束缚。保姆阿姨只站在旁边看着,也不加阻拦。

简宁川见大人回来,小短腿快跑几步,到李铮面前停下,手指揪住李铮的西裤,立刻蹭在上面两个小小的泥印,他奶声奶气地叫:“干爹!”

李铮低头看他,他的脸和简小楼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小楼几岁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他晃李铮的腿,催促道:“快抱抱我!抱抱我!”

李铮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他用自己的小泥脸去蹭李铮的脸,见蹭脏了,还很得意,说:“我好爱你呀,有泥巴都要分给你,你爱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川川,我非常爱你。

纵然你来到这世上原本是个错误,但此时此刻,我已经错过太多,如果没有你,我于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任何留恋。

噔——

李铮从这悲观的睡梦中惊醒过来,竟被十几年前的情绪支配,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在很快,他清醒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不知不觉也睡着,半身滑了下来,简华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他的胸腹前,两手抱着他的腰,睡得还是很沉。

已经早上七点多了。

这一夜似梦非梦,忆起很多陈年往事,已经怅惘过去的数个春秋,他反倒很少去想起这些,是因为命运恩赐,让他重新得到早已失去的珍宝,所以这些旧事才重又踏破虚空,在思绪里翻滚而来吗?

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一点天光,今天似乎仍旧是个好天气。

李铮低下头,虔诚地吻了吻简华的头发。

简华发出近似咕噜咕噜的几声,非常可爱。

李铮:……

他动作很轻地把简华的手挪开,托着简华的后脑勺,让简华舒服地躺好继续睡。

他才下床,去洗手间处理自己的问题。

离老还远着呢。

上午近十点,简华终于睡够,醒了。

他出来找了一圈,没有人,又绕过那扇不知真假的御制屏风,隔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

南山和鲁尼在院子里晒太阳。

“喂!”简华叫人。

鲁尼反应极快,马上应声起身,南山不情不愿地也站了起来。

“我要吃早饭。”简华隔着帘子问,“他又出门了?中午回来吗?”

南山道:“李先生说看情况,能回来就尽量回来。”

离电影节颁奖礼越来越近,组委会的安排也相应地比前阵子要多。

影帝吃早点,让自家保镖去吃水果。

管家站着。

管家:“……”

“如果他中午不回来,你准备给我做什么午饭?”简华问管家。

“我们有菜单,八大菜系任君选择。我不负责做饭,只负责送过来。”南山道。

“哦。”简华点头,又说,“随便点几道,反正是要清淡点,我不吃辣的。”

南山:“……”就是想炫耀你和李叔叔有性.生活了吗?!要不要替你找狗仔来啊?!

其实简华是真的不吃辣,口味偏清淡,和南山想的没有关系。

但简华也是真的有点想向这潜伏的情敌炫耀,只是还没想到合适角度,总不能直接说昨晚他和李铮发生了什么吧,巨星不能这么不要脸。

“管家,”巨星道,“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管家一口血要吐出来,你这美国佬,说什么下流话呢?!简直无耻!

在吃哈密瓜的保镖听不懂中文,只顾着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简华自认为适可而止,炫耀过了就算了。

管家却迅速展开反击,道:“其实呢,这也没什么,我谈过五六次恋爱,有时候空虚寂寞冷,也会找其中一个前任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男人嘛,这很平常。”

简华问号脸:“什么寂寞,什么月亮,什么诗词,你是念了句散文诗吗?”

南山:“……”

让一个外国人熟悉被玩坏的网络梗,是难为影帝了。

“就是说,”南山简单粗暴地总结道,“男人需要啪啪啪的时候,谁都行,不一定是因为真爱谁。”

啪啪啪简华还是知道的,讽刺道:“这样吗?那他怎么没找你?”

南山动动嘴巴,没敢说,不想让影帝再度使用鲁尼武器。

简华道:“想说什么说吧,不会揍你,上次也是逗你玩,谁让你嘴巴那么坏。”

中文说不好的人,听起来总会有种诡异的萌感。

饶是南山这么讨厌影帝,也被他最后那句“谁让你嘴巴那么坏”的孩童式表达而逗乐了一小下。

南山就真说了:“还未必是他不想找我,你再晚来几天试试,骨头渣子我都不会给你剩下。”

“胡说八道,”简华顿时怒道,“胡说八道,我就是晚来几年,也没你的份!”

鲁尼听不懂,听得出语气,这又是生气了?马上放下瓜。

南山:“……别气别气,说说而已。”

简华着重强调道:“我晚来几辈子,都没你的份,别说什么骨头渣子,他的头发指甲皮肤,哪一样又不是我的?”

南山心说,你是真没听过李叔叔和Lou的绝美爱情故事,最好别刺激我,再刺激我,我就讲给你听听。

这样一想,影帝也属实有些惨,从美国追来,这都不能说是千里送,是标准万里送。

如果知道李叔叔心有所属,念念不忘的还是初恋,现在影帝把话说得这么满,追爱追得没留余地,将来被打脸的声音,足以响彻亚欧拉美,震撼太平洋。

简华早已功成名就,对有些东西根本就不在乎,由着心意对管家炫耀一通,却也没把自己炫耀高兴,还莫名其妙来了气,越想越气。

李铮在这里住几天,就迷住这么一个年轻帅气的管家,往前数数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爱慕者,一个能吸引他的都没有吗?有没有动过心?有没有抱过谁?亲过谁?

“他真没带别人回来过吗?也没出去跟人约会?”巨星吃过饭,又喝管家打好的咖啡,开始车轱辘地问话。

南山服气了,道:“不是问过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他也很少出去,一般都是去电影节组委会才出门。”

简华道:“这组委会里都有谁?”

南山以为是关心电影节,说:“网上能查到,要我帮你查下吗?”

他摸出手机搜索,递给影帝,又说:“我陪他去过一次,基本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他是最年轻的。”

“那是因为他好看,好看就年轻。”简华扫了一遍名单,皱眉说,“这帮人怎么请得动他去做评委?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给他提鞋都不配。”

南山一个外行,都知道他说的这几个都是国内影视界大佬,比李铮成就是差些,但也不至于提鞋都不配,只好笑笑不作声。

简华说的却不是艺术成就,而是别的:“这些人很讨厌,虚伪极了。以前我刚来中国还没名气,他们对我是一种样子,后来我有了名气,对我又是另一种样子,我最讨厌这种人。”

南山赞同道:“是很讨厌。”

“李铮就不会,”简华对拉踩之术无师自通,道,“他对所有人都一样,不会因为你是谁就对你态度不一样。”

南山倒也同意:“我也觉得是这样,他对谁都一视同仁。”

简华马上又说:“我不一样,我是特别的。”

南山:“……”神经病,谁管你特别不特别了?

他又想到上次的见闻,道:“刚说的这几个人,对李先生还是很友好的,反而是别的人……唔,可能是不太好。”

“谁?”简华把还显示名单的手机递过来,道,“你能对得上名字吗?”

南山只能勉强对上两三个,毕竟不熟,也不知道他问来是要做什么,索性道:“不能,我都不认识。”

简华道:“是怎么不好?”

“就是比较冷漠,”南山道,“也不太客气,整体的氛围就是排挤他,排挤你懂吗?就是……marginalized。”

简华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对他?他的人缘从来都是很好的。”

南山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出过柜?是我猜的。国内这年龄段的很多人,还是很排斥这个。”

简华端着空了的咖啡杯,安静地想了片刻。

他不说话的时候,安静思考的时候,就是他在银幕外最有魅力的时候。

南山又快被他这张脸迷住,迷弟滤镜说话就要重新打开。

“鲁尼,去换衣服,出门。”简华以英文道。

鲁尼吃完水果以后,就在旁边玩手机,闻言即刻起身,也不问出门做什么,马上就去换衣服,一派训练有素的作风。

南山问:“要去哪儿啊?李先生走前交代,说最好别让你出去。”

简华一脸冷酷道:“放心,他不会扣你的小费,我还会多付你一笔。”

“我是为了钱吗?我是怕你出去惹麻烦!”南山深深怀疑,这位浑身贴满“事儿逼”标签的巨星,出门不惹事是绝不可能的,阻拦道,“到底去哪儿?我要给李先生打电话了!”

简华道:“别给他打,我要悄悄地去找他。”

南山:“???”

简华释放出了影帝气势,道:“我要去看看,到底都是哪些讨厌鬼在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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